,遂盈盈上前行礼。
“陛下万福金安。”郑盈尺嗓音甜糯,带着抑制不住的欢喜。
永安长公主终于出了宫,这大宁后廷便又是她一个人的了。纵是先前公主婚约已定,但只要人在宫中一日,她便总觉不安。
这些年,后廷中安置着各类与永安公主有些许相似模样的人,温孤仪莫说不知她们姓名几何,根本除了初时第一眼,后来再未掀起眼皮看过。
纵是自己作了公主一年伴读,染了她三分气息,他对自己亦不过如此。直到卢七的出现,郑盈尺重新看到了他的癫狂。
但今朝,他终于放那人出宫了。
世上人有相似,有心搜罗,自也不会少。然来来往往如过江之鲫,最初是她,如今还是她。
一袭阴影压下来。
破天荒,温孤仪头一回俯身看她。
他伸手撩起她下颚,眉眼中辨不出喜怒,只淡淡道,“你很开心”
这话落下,郑盈尺压平嘴角。
毕竟卢七这厢出宫,虽于她欣慰,但因为温孤仪是在昨日里,才对所有知晓八月二十三长生殿发生何事的人下了严令,对当日事都需烂在肚子里,否则死罪论处。
然,她却清楚地知晓,当天发生的事宜。
卢七流产,失去了一个孩子。
那日晌午,阿华本是同往日一样给衡儿午膳加餐,送了一道通花软牛汤过去。结果才至长生殿门口,便看见温孤仪抱着痛苦不堪的公主入了殿中,急传了太医。
阿华看台阶鲜血,听屋内呻吟,回来告知主子。
郑盈尺往太医处核实,便确定了这事。
故而这下闻温孤仪“开心”二字,她自不敢多加流露。
只仰首捏着分寸回话,“妾只是盼着陛下开心,妾便心安。”
“朕开心”温孤仪笑了笑,“你觉得朕可否开心”
郑盈尺望着他,没来由一阵心惊。
温孤仪松开手,也没说平身,只抬步入了殿中。
含象殿是帝王寝殿,然纵是郑盈尺是唯一被临幸的妃嫔,她也不曾被召入此处侍奉君主,便是一顿膳都没有过。
而卢七,这短短一月间,便频繁出入含象殿,侍奉君主品名用膳。
自己到底哪里不如她
如今又是什么意思,只是因不为其失子而感伤,却反笑,所以他就要惩罚她吗
郑盈尺未得君令不敢起身,跪在殿前思绪连篇,忍不住抬眸看偏转的日头,又欲望殿中的人。
她自然看不见温孤仪。
温孤仪在内室中。
四昼夜不眠不休,他下巴起了胡渣,眼中布满血丝,本就生出细纹的眼角,皱痕愈发深刻。
他本是修道之人,生在方外之地,便是三十过半的年纪,按照他师父师叔们的修为,如今该依旧玉面无痕,岁如少年。
何论,他的天资胜过师辈。
然眼下,不过是比尘世同龄人年轻那么一点。
他到底沾染了太多红尘的东西。
冰骨玉肌,已是处处惹尘埃。
他盘腿坐在床榻上,从贴壁的暗格捧出一个两尺见方的金丝楠木盒,打开盒盖,低眸静静地看。
看得久了,白色的粉末化成血流。
是黑夜之中,从云中城城楼滴落、湮尽战鼓震天的沙场上的鲜血;是晨曦微光里,在长生殿九重台阶上蜿蜒成小溪的血流。
然无论哪一种,都是她的血。
眼前人影模糊,属于她的模样散开,温孤终于觉出一些疲乏,遂锁回盒子,合眼睡了。
再睁眼,已是夕阳西下,倦鸟归林。
他推窗出去,见依旧跪在殿外的人,似是想起些什么,蓦然笑了笑,转来正殿。
“传郑娴妃。”
“妾、参见陛下。”
郑盈尺先是站着侯了两个时辰,之后又跪了一个多时辰,眼下是被人搀扶着,勉强撑住仪态进来的。
这厢再拜君前,一曲膝,人便不受控住跌下去。
“君前失仪,可不是娴妃的做派。”温孤仪坐在靠榻上,看跌在地上的人云鬓微乱,步摇缠鬓,遂含笑伸出手。
这日里,所有的委屈与惊恐都在这一伸手间消散。
甚至郑盈尺都来不及扶鬓理妆,只匆忙伸过手,在即将触碰上男人指尖的一刻,方顿了顿,抬眸看他。
他尚且保持着微笑。
郑盈尺咬了咬唇口,搭上去。
却是指尖一空,连着身子都微倾。
温孤仪到底收回了手。
她到底没能在床榻之外触碰到他。
郑盈尺眼中的笑意化作疑惑,看面前人。
“你这幅样子,倒是无辜得狠。”温孤仪侧身倒了盏茶饮过。
“妾惶恐,不知犯了何事”这日至此,郑盈尺方醒悟过来,温孤仪是真的在罚她。
“你不知”温孤仪顷下身,凑近她,“朕记得你当日给朕下药,事后胆子甚大。你说你敢作敢当,左右不过头点地,反正达到目的,便也值了。”
“怎么,年岁见长,胆子倒是愈发小了”
温孤仪极少论起当年事,那是他一生的耻辱。
然偶尔论及,当是又触了他的底线。
郑盈尺原就虚白的面容,愈发煞白
若是为着七夕宫宴,他已经杀了她堂妹,不至于至此还翻旧账。
这个时刻
这个时刻里可又发生了何事
郑盈尺绞尽脑汁地想,电光火石间瞪大了双眼,膝行上前,拉住温孤仪袍摆,“陛下难道怀疑是妾害了长公主的孩子妾”
“朕没怀疑。”温孤仪由她拉着,转身用手指蘸水滋润她一日滴水未尽、干涸的唇瓣,抹了两下,索性将剩下的半盏都喂给了她。
郑盈尺眸光变了几瞬,一颗心提起又放下,放下又提起,最后随着温孤仪手中茶盏“咣当”砸地碎裂的一记声响,后背伴着涔涔薄汗生出一层细小的颗粒,整个人僵在一处。
温孤仪给内侍监递了个眼神,于是禁军端来三道膳食,押入两人,捧上一份记录。
三道膳食分别是通花软牛汤,贵妃红,光明炙虾,均有了腐味。
一份记录是太医院对以上膳食做的检查,证明里头皆放了活血化瘀的五行草。
跪在地上的二人是司膳出处理泔水的小厮,供认不讳,道是受命于一个叫阿华的大宫女,借外出处理泔水的机会,寻来五行草给她。
温孤仪抽回袖角,“证据证人皆在,朕没有怀疑你。”
郑盈尺看着那些膳食,再看太医的证明,又看她根本不认识的两人,沉沉颓在地上。
“陛下陛下请听奴婢一言”侍女阿华爬过来,“奴婢并不认识这两人,退一步讲如此下毒有何用这些菜是送给小公子用的,奴婢焉能算到长公主会不会用这二人是司膳处处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