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作何”
我会作何夏侯虞同样问自己。
却在那一瞬,只觉心口剧痛,吐不出一个字来,无法思考。
夏侯虞满脑子都是元月十五,屋顶上宛若月下仙子的楚祯。
除此外,便是什么也念不起来了。
久久听不见答案的楚祯,挽着夏侯虞的胳膊,几欲昏睡,但他强撑着自己,想要等来夏侯虞的回答。
夏侯虞抬起手,想要触摸楚祯眼角溢出的一丝水汽,却在触碰的前一刻,好似烫到般骤然缩回。
“我不知道。”夏侯虞回答。
楚祯笑了,不带一丝其他情感地笑了。
“如若净舟问我同样的问题,我也不知该如何作答,也会同净舟一样,答我不知道。”
楚祯从榻上支起身子,头也不回地起身,还摆了摆手
“回了回了,夜已深,明日还要晨起迎接从长安来的贵客。”
许久不见“长安”二字,夏侯虞心中咯噔一下,连忙问道“长安来的贵客何人”
“听说是麟舞阁蛇部百户覃燕彰,特受圣上之命,来苗疆慰问镇北侯楚谦,到时我们几人于苗疆,是走是留,明日便能揭晓。”
楚祯还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说出一连串的话后,踉跄几步才勉强站住。他注意到知道这个消息后的夏侯虞心事重重,起了意,问出了他一直以来心中的犹疑
“若命我们回长安,你愿吗”
夏侯虞缓缓抬头,看见的是楚祯期盼他回答“否”的目光。
即便已经长了几个年岁,楚祯还是那副至纯的心性,心中万般筹谋计策,也不抵他心性的纯粹热烈。
长安是个困兽场,楚祯想逃,夏侯虞想当高位观兽斗之人。
夏侯虞只答“风沙林中的攀藤大树旁,好像生了一朵花。”
楚祯未追问夏侯虞此番离题万里的作答,离去前,如往日般高声笑道“净舟,好梦。”
夏侯虞不知楚祯是否会好梦,他一夜未眠。
翌日。
长安来苗疆的队伍,浩浩荡荡停驻于藩王府前。
苗疆地处偏远,于长安外千里之地,民风淳朴自在。苗疆百姓见长安这群人又是拱手作揖,又是撩衣挽袖,心中不免嗤之以鼻。
尤甚筱罗游历了大江南北,早知长安朝堂是何等的腐烂,更是连出来迎驾都不肯,最后还是藩王好言劝说,筱罗才肯出面在最后面跟着跪拜。
有几日没见筱罗,楚祯发现筱罗身上多了很多银饰,手腕也细心地佩戴了银镯,指甲更是用凤仙花染了颜色。
如今的筱罗,骨子里虽依旧刚强倔强,但气质中更多了些小女孩的娇羞。
再看以往常常与楚祯混在一处作闹的夏侯般,此时面对着蛇部百户,眼神中的不卑不亢,竟让楚祯有一丝陌生。
“镇北侯楚谦,其子楚祯接旨”
楚谦与楚祯一同跪下。
覃燕彰“朕心系西南民众,知边陲百姓受外敌侵扰,亦知楚卿年事已高无心朝政,特批镇北侯楚谦携子楚祯,共同镇守西南,护大周一方国土。”
“臣接旨。”
“臣接旨。”楚祯随楚谦应道。
覃燕彰收起圣旨,交于楚谦手中,未再言语,只是目光沉沉地忘了低头跪地的楚祯一眼,便回身吩咐下属将周帝赏赐周家的金银财宝尽数奉上,以及恩惠苗疆民众的十石中原米面安置妥当。
覃燕彰此行,不止是传旨,更是接该回长安之人回京。
他走至夏侯般面前,拱手道“太子殿下,圣上命臣迎您回宫。”
此话一出,筱罗登时抬头,正巧撞上夏侯般回看的目光,她骤然收回,低头不再看向那处。
夏侯般整理好心绪,熟练道“覃大人千里而来辛苦了,本宫在苗疆还有许多未竟事宜,待本宫处理完琐事,便与你回宫,面见父皇。”
覃燕彰回道“臣遵命。圣上还嘱咐臣,殿下回宫前的安危,由臣全权负责。”
夏侯般脸色登时一变,却未言语,只是冷淡道“知道了。”
夏侯虞一直未去往前厅,他等在自己卧房中,时辰已至巳时,像是早已料到般,夏侯虞的房门响起了敲门声,覃燕彰出现在门外。
“殿下,臣来晚了。”
“不晚,太子是否一同回长安”
“是,”覃燕彰道“不过太子说还有事需要去做完,待了结后,才回宫。”
夏侯虞沉声应道,片刻后,又问“周帝命楚家父子镇守西南,真如圣旨上所说”
“殿下心中已有决策,燕彰粗人一个,不好揣度玩弄权术之人的心中所想。”
夏侯虞往向窗外,目光悠远,许久,缓缓道“周帝是想让楚家永远留在西南,永远。”
话音方落,楚祯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覃燕彰躲避不及,被楚祯撞了个正着。
“覃百户,您在此处做什么”迅速判断出形势的楚祯,后退半步,双手背后,警惕问道。
覃燕彰嘴比心快,能让他想到的一个借口,只有“这位公子顾念长安中的生意,托我路上带他回长安。”
自以为完美的答案,却令夏侯虞恨不得立刻时间倒回。
他的确一时间没有想好如何应对楚祯的质问,可此番答案,无疑不是他心中所愿,即便是即将到来的事实。
楚祯的眼眸果不其然一瞬惊诧,又很快暗淡下去。
他甚至无暇继续思索,覃燕彰与虞净舟因何能有私下交谈的情谊,更未注意到覃燕彰对夏侯虞那若有若无的恭敬、
他手中攥着昨夜夏侯虞提到攀藤大树旁的那朵花。
那花是自楚祯复生以来,便奇迹般开出的花,是风沙林中唯一一抹亮丽的鲜艳。
此花开了近一年,无论春夏秋冬,从未凋零的无名花。
楚祯今晨接到镇守西南的圣旨后,便决心采来送给夏侯虞。
如今覃燕彰说,夏侯虞要回长安。
楚祯手中的花被攥紧,坚固的花瓣要被攥出了汁水。
夏侯虞嘴唇微动,几欲想上前解释,却迟迟开不了口。那么聪明的他,此时竟找不到一丝借口来应付楚祯。
覃燕彰见状,识趣离去。
楚祯慢慢抬头,眼角微微泛红,他努力睁大眼睛,半天,磕磕绊绊道“净舟,我我”
楚祯攥着花的手,欲向前,又几番收回。
这朵躲过了风沙林无尽风沙都未曾衰败的花,竟命绝于此时的楚祯之手。
花朵温热的汁水浸于楚祯手掌心,半晌他轻轻笑了笑,微微勾起嘴角,说道“算了,算了。”
楚祯转身时依旧是笑着的,只是手中的花随着他的动作,落于夏侯虞面前。
楚祯背对夏侯虞离开前,道“净舟,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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