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紧张。

    得了屋内人回应,他轻轻推了门扉,正闯进满室黑暗。他定了定神,锁定黑暗中于桌后坐着的身影,缓步进屋后,犹豫一下,他随手点了烛台上的蜡。

    屋内便只一盏如豆孤灯,烛火跳跃于灯芯之上,尽力供给光明。

    他目睹眼里,脑中忽而想起一言,道是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于眼下竟是适配得很。他一时说不上什么心情,又想起自己跑来为了什么,几分不自然落了落眼帘,轻声问“大人怎得不点灯”

    “嗯”似是刚听出话里声线不对,季鸣霄仰头看他一眼,微怔出声,“你代他过来”

    “是。”

    季鸣霄得了答复,适才想起易晗峥进屋时问了他什么。他撑起一手扶在额前,微有困倦“没来得及点。”

    “”易晗峥一时未接话。烛火幽微,他仍能看清季鸣霄面上浅浅淡淡的绯,于昏暗的环境中不由而然显出几分暧昧感。

    他不说话,季鸣霄稍作思考便问他“胡家主话里像瞒了事,现今你代他过来,到底想说什么”

    易晗峥默默移开视线,扯过一旁的椅子坐了,不答反问“我观大人状态,可是多饮了酒身体不适”

    季鸣霄未承认,只道“应是无碍。”

    “是么”易晗峥小小应了声,眼帘半落,低垂视线看烛火映照下的桌上物什投下黯淡倒影。话音微顿,他开口“亏得我念及明日正事不好耽搁,特意为大人带解酒药过来。”

    他的语气不显分毫异常,季鸣霄自然不疑有他,却当真没料到他有这般的体贴心思。

    沉默一下,季鸣霄道“你放着罢,我待会用。”

    话间他不可控地察觉撑在额前的手臂似摇摇欲坠,他微微闭目,只当自己又要如过往醉酒一般睡昏过去,嘴上转了话意“若无要事你便回去吧。”

    “”易晗峥默了一瞬,抬目看他,眼神幽幽,再出口的语气低低闷闷,“现在没有严正凯,亦没有其他有心人,大人不必总赶着我走罢”

    “还留着作甚”季鸣霄抬手轻按眉心,觉得昏沉稍去便想了想,“伏魔塔一事本就摆脱不去,严正凯虽先行将浔渊宫卷入,却也无可厚非,你不必太过介怀。”

    他故作平静落回手。说来奇怪,头脑昏沉里似还夹着丝丝热意,缓缓攀上,让人觉着难捱。

    “我不曾介怀严正凯。”

    耳边听易晗峥一口否认,鸣霄瞥他一眼,直接点明着问“你之前还要与他互相为难,是为何”

    易晗峥张了张口,思索着,哑然说不出话来。

    是为何他还当真不曾细想。现在考虑一下,或许他就是看不得季鸣霄随他一同,被迫跟一众人妥协哪怕大义在先。也或许,他就是气闷季鸣霄与严正凯等人相见一派和气,却要同自己拉开间隔。

    说出口来就有点好笑,幼稚得甚至牵强。行罢他不得不承认,其实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在闹什么别扭像是一和季鸣霄扯上关系,他就容易迈入一个迷区,理智思考也得不出明确答案。

    这种经历过往像也体验过,好像是易晗峥顺着回想起什么,思绪骤然一断。

    上次他记得清清楚楚,那是考虑喜欢是什么定义的时候。同样一想到季鸣霄就没了头绪。

    好奇怪,他也不知为什么只有牵扯季鸣霄才会如此。他兀自发散思维,突而一个想法跃跃欲试往外冒了头或许这就是独一无二

    想法莫名冒出,叫他一瞬愕然,甚至觉得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的忽觉得心里发慌,他心跳缓缓加快,手心都冒了汗。

    应当不会这样的。他说服自己一般,在心中反复默念,却不由自主地小心飘移了视线,生怕被季鸣霄察觉自己异常心绪。

    视线甫一聚焦,思绪猝尔一断。那一瞬间易晗峥想,他还不如不去看,那样便能逐渐平复自己心情,再要思考什么,也能更加理性自如。

    在易晗峥印象里,季鸣霄过往向来是淡然自若的,他不跟人发火,也不会因什么事就万分喜悦,情绪不会擅自激动失常,故而易晗峥少在他面上见过平淡以外的神情。

    可现在却违反过往常规,易晗峥见得季鸣霄面上微微的红,眼睑半垂,长睫顺着投下阴影,眸中神情难窥,整体却是隐忍又克制。也不知有意无意,他一手攥于衣领,指尖隐隐发了颤,其后与黑衣形成鲜明对比的雪白脖颈上,喉结正巧上下滚动一下。竟是难得一见的脆弱感因俗欲而跌落凡尘,陷入不堪处境。

    易晗峥默默看着未出一言,心里像有什么蠢蠢欲动。大抵是想试探自己本心,他未忤逆心愿转开眼去,内心已然陷入一片茫然。

    脑海里有什么呼之欲出,越来越通透

    想来,与季鸣霄相关之事,哪管去日悠久,他从不曾忘却。他初到浔渊宫那会,季鸣霄虽从不管他,偶尔闲来无事,却会驻足远处静静观望。每当这时,苏岁祺就会奇他今日怎会格外奋发图强。而稍往后的时日,运气好了还能听季鸣霄夸他一句他暗地里就会为此高兴整整一天。

    再后来他离了浔渊宫。他没家没得早,早在心底将浔渊宫认作第二个家。

    一人出门在外,有友相伴,却仍会惦念。于无人之时,他就会取了当年新岁节季鸣霄赠予他的那面平平无奇的朴素面具。是排解思念还是睹物思人亦或其他,他从来没刻意思考。

    百无聊赖把玩那面具时,他不自禁笑出声来,心道真奇了怪了,自他成为探星楼楼主,总有各路修者凡人想与他交好,送他各种稀罕玩意。可他看来看去,怎么就偏偏喜欢这么个小玩意

    再再后来,到了现在。

    他向来不是坚强的人,最怕别人给他点好后再无情抽手。因此,他不轻易接受旁人的好,也从不轻信。但季鸣霄不一样,像是打小就有什么根植入心,他接受的容易,相信的也容易。时间久了,他再容不得季鸣霄与他隔阂,表面也不行,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没把握好度,就与季鸣霄的距离越来越远。

    只有季鸣霄不一样的。只有,是只有,只有季鸣霄于他不同,独一无二,非他不可,是命中注定,是喜欢

    他的不安不再怪异,只因他无法容忍心向之人与自己有隔膜。至于他心里那点蠢蠢欲动,亦因此而不再奇怪他想,那大概是不加掩饰的妄念。

    他心神一瞬通透,看懂许多。思绪纷乱冗杂,情绪波动起伏。终是,一片恍然。

    他说服了自己。

    他意识到,他向来都受季鸣霄某种独特气质的吸引,难以自拔的程度,引他移不开眼。就这么多日子下去,越看越长久,越久越心动,心动便生情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