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改变了他的习惯。
事情还要从一天傍晚说起,当时温浅冥想得好好的,但不知道为何从身上冒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被什么东西从冥冥之中盯住了身体,他脱离出冥想的状态睁开眼睛,结果只见程斯刻蹲在他不远处的地方正直直盯着他。
温浅吓了一跳,嗓子直接劈叉了“你怎么在这儿还不出声儿呢。”
程斯刻一动不动,还是维持刚才的姿势,直愣愣地看着温浅,但等温浅回看他,又会迅速避开眼神。
程斯刻的眼球很黑,直直看人的时候往往让人觉得里头仿佛藏着一个漩涡,所有的思绪和情绪都在里头搅弄再沉入深渊,这种眼神其实盯久了会让人有点害怕,但温浅知道程斯刻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习惯性盯住一个人或者一个物品。
根据温浅这么多天对程斯刻的观察,他基本认为程斯刻是患有自闭症的,但程斯刻的自闭症与一般孩子的自闭症也不尽相同,程斯刻其实并没有明显的语言和智力障碍,他不说话只是因为他习惯了无需沟通的生活,习惯了小狗的表达方式,并不是说他没有说话的能力。
但程斯刻也呈现出了自闭症孩子的一些普遍的特性,比如社交障碍、兴趣狭窄、甚至于一些刻板动作。
这也是温浅这两天才发现的,程斯刻经常会回到客房拿出那根锁链重复地握住又松开。
这就像是毒品的戒断反应一样,锁链对于程斯刻而言是获得安全感的途径,他只有通过不停地确认锁链的存在才能从中获得安全感。
而盯住他的“猎物”也是程斯刻刻板行为的一种,比如程斯刻长时间盯着窗外的方向或者盯着温浅,或许也都是他获取安全感的来源。
温浅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最后一片余晖也已经沉入了大地,他站起身来走到程斯刻面前伸出手。
“起来吧,我们去吃饭。”温浅摸了摸程斯刻的头,看着小孩儿在他手心蹭了蹭,感觉自己真的像养了个小狗似的。
吃饭的时候温浅试探着问“你怎么突然跑到静室里来了”
料想之中,程斯刻是不会回答的,温浅好声好气地打商量“下次进来你就叫我,要不我被你吓一跳。”
程斯刻闻言一顿,接着低下头默默吃饭没再看温浅。
第二天下午冥想的时候,温浅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被人盯住的感觉,他睁开眼,果然看见程斯刻蹲在了不远处,只不过这一次是蹲在了门外,透过门缝静静盯着温浅,直勾勾的。
这更恐怖了。
温浅简直哭笑不得,他不知道程斯刻到底是怎么理解他的话的,是只要不进来就可以不用叫他吗
他无奈地朝程斯刻招招手,让他进来坐在他不远的地方,再次尝试跟程斯刻沟通。
“要不你跟我一起冥想”温浅问。
程斯刻静静望着他,好一会儿,才点点头。
“那你跟我学啊,闭上眼睛,放松,深呼吸,清空你脑袋里的一切想法。”温浅示范着将眼睛闭上。
程斯刻照做了,又没照做。
温浅闭着眼睛依旧能感觉到那种被人盯住的感觉,他睁开眼,看见程斯刻正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你闭眼了吗”温浅无奈。
程斯刻摇摇头。
温浅心想,是他的教育方式有问题吗,怎么感觉这孩子越教越怪了。
他为此甚至开始查阅百度,请教如何教育问题儿童。
百度说了,要多创造亲子时间,多进行户外运动有助于孩子的身心健康。
温浅学到了,一定是因为他们一直以来都是各干各的,相处的时间不够, 导致程斯刻越发得没有了安全感,一定要见到他才能安心。
他想,有必要带程斯刻出门培养培养感情了。
隔天他给自己做了一个上午的心理建设,终于下定决心带着程斯刻出门散心。
温浅其实也不认识这边的山路,领着程斯刻在山里漫无目的地乱走,倒是程斯刻看似对这边的山都很熟悉的样子,一开始还是温浅领着程斯刻,到了后来变成程斯刻牵着温浅往前走。
他们穿过了一大片树林,双脚踩在落叶上咔咔作响,林间偶尔有鸟,被他们的脚步声惊动,掠起一片青影,摇曳了林间的叶。
日光在树影里也变得斑驳,明明暗暗地泼在了身上,温浅一向讨厌日光,可此刻却感觉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恼人。
他被程斯刻牵着往前走,掠过一片树林,又跨过了一条小溪,途径一片岩壁的时候程斯刻快几步走上前拨开了一片疯长的野草,露出身后一条狭窄的小路来。
温浅有些惊奇地睁大了双眼,他跟着快步走上前“这儿竟然还有路你怎么知道的你以前来过”
程斯刻点点头,接着率先转身朝小道走去,他走了几步,又回头示意温浅跟上。
温浅拨开野草,跟着往前走,两人一前一后大概走了有一分钟,小道逐渐变得开阔,前方一个拐角,程斯刻先消失在了拐角的背后。
温浅抓紧几步跟上,拐过拐角的那一刹那,他愣在了原地。
眼前是一片断崖形成的山谷,这里拥有接天连地的青草地,灼烈而清纯的草木泥土气息充斥了整个鼻腔,漫山遍野地坠着白色的野花,一棵不知名的巨树撑着它巨大的冠顶遗世独立于旷野之上。
峭壁之上是万年不散的云海,仿佛雾罩的清晨,幽寂而又喧嚣的光线穿透其间,破碎成光怪陆离的千般色块。如有幸见云层消散一角,便得以窥见大地辽远,天地苍凉。
温浅不受控制地走上前,谷风携眷着微潮的春意在耳边呼呼作响,串联起岁月的消息。
温浅看不见风,但他能听得到,能摸得到,如同爱也看不见一般,但不妨碍他感受每一次的悸动和疯狂。
他张开双臂,闭上双眼,谷风迎面吹来的时候,像远方的潮水,像回忆的酡醉,像春天正在将他的世界推向他。
那时候,程斯刻正站在荒野的另一头,他回头,一身白衣的温浅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映入了眼帘。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山间,站在谷里,站在风中,站在心尖。
如果程斯刻脑海里的单词再多一些,那么那个时候他也许会想,这个人到底是谁呢是梦境还是真实是虚妄还是渴望是他经年的痛所酿出的一碗甜汤还是梦醒之后所拥有的失望
他就这么静静看着温浅,不出声,不靠近,像远远地望着一幅画,然后一笔一划,刻进心脏。
人和人的缘分有时候就是这么难以言说。
他们蓦然相遇,却并不萍水相逢。
对于程斯刻来说,生命于他眼前支离破碎,一息尚存之间他看见了仙境,那里空无一物,却出现了温浅。
他想。
这难以置信。
这疯狂至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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