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周末。
顾允真前刻还在陪客户签单,半小时后,人就已经被请到金沙娱乐城。
装潢奢华的私人包厢。
贺寅坤屏退左右,整间屋子只留两份下午茶。
荷记,是这姑娘最常光顾的糕点铺。
四年光景,吃食爱好一如既往。
但人,变了不少。
换作从前,此刻会虚与委蛇来到他身边,恭恭敬敬替他斟茶。论察言观色的本事,环顾娱乐城上百号叠码仔,数她最在行。
这便是当初,贺三爷对顾允真另眼相看的原因。
而如今,时过境迁。
想见周家太子爷,还得先请顾小姐来此叙旧喝茶。
混得不错。
挺有出息。
思绪间,坐于沙发对面的顾允真,开口打破安静。
“三爷当年的知遇之恩,我没齿难忘。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言。”
她以为,对方今日是来讨债的。
实则误会。
贺寅坤闻言笑了笑,“不急,等贵客登门,我们一起吃顿饭。”
话落,楼下电话打进。
周太子座驾距离娱乐城,仅剩五公里。
并未刻意回避,顾允真将通话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才是对方目的。
起身准备离开,“既然三爷要会客,我不便打扰,就先告辞。”
贺寅坤抬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就当作为中间人,只要谈成这笔生意,你口中的知遇之恩,自此两清。”
话已至此。
顾允真没有拒绝的余地。
有一点必须讲明。
“生意方面我不懂,可能帮不上什么忙。更何况,我在周时叙心里的位置,远不如三爷你认为的那么重要。”
意思是,留她无用。
贺寅坤听完没说话,目光意味深长投向门口。
有没有用,要试一试。
十分钟后,所谓饭局换成一张半圆形绿色桌。
顾允真对它太熟悉了。
蹙眉转过头去,正待开口,紧闭的门被一群人推开。
为首是两名保镖。
紧接着,周时叙一身黑色大衣出现在视野里。
男人高拔身影自走廊尽头阔步而来,银白灯光打在头顶,笼罩出轮廓分明的面孔透着几分冷硬。
似乎心情不妙。
因为她
未及多想,那道惯有慵懒的嗓音徐徐传来,“三爷对我的人礼遇有加,这排面,倒是给的够足。”
暗指光天化日,在他眼皮底下劫人。
“确实疏忽,手下人做事没分寸,应当提前给周老板打声招呼。”贺寅坤缓缓起身,面目含笑,朝男人做出请的手势。
上首留位,这是要太子爷坐庄。
顾允真适时出声“两位身份尊贵,既是21点,不如就让我这个闲杂人,临时充当官。”
几步之遥,周时叙视线静静落在她脸上。
所以,顾小姐此时此刻,扮演的又是何种角色。
掮客
周时叙闻言淡淡一笑,慢条斯理脱下外套丢给保镖,面色如常落座。
既然想卖人情面,就成全她,权当陪她玩一局。
顾允真顿感无奈。
深知被误会。
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此一幕落入贺寅坤眼里,倒另有一番解读。
小姑娘桌上的天赋,他领教过无数次。但凡她想让谁赢,就绝无输的道理。
可今日,输的却未必是他这位老东家。
很快,底下人拎来黑箱。
筹码整齐叠放。
顾允真手法娴熟,结束前两轮。
她略微垂目,先看手中牌点。
静候两位差遣。
第三轮,要,或者不要。
周时叙指腹摩挲着扑克面,声线低启,“继续。”
反观另一边的贺三爷。
迟迟无动静。
顾允真心领神会,自最上方捻出一张花色,缓缓俯身,放到太子爷面前。
冷香靠近。
周时叙漫不经意抬目,眸色幽邃深沉,无声定格于女人嫣红唇瓣。
私下与他独处,大多素面净颜。
每逢陪客户签单,却总要精心打扮。
俨然。
论份量,他在顾小姐眼里,比不上博彩城那些客。
可以理解。
毕竟是人的饭碗。
如此一想,心里倒好受些。
思绪收回,瞧着隔壁面露复杂之色的贺三爷,霎时觉得索然无味。
没什么意思。
太子爷撂下牌,神情散漫将筹码往桌面一推,语速不紧不慢,“第一道流水走周氏账面,让利五个点。
贺三爷若无异议,趁我没反悔前,就尽快给答复。今天还有事,人我带走了。”
脑子宕机。
甚至还未反应过来,顾允真只觉手腕一紧,已被男人牵着往外走。
恭敬打开门。
长排黑衣保镖紧随其后。
贺寅坤盯着两道背影离开,面容讳莫地坐于桌前,纹丝未动。
底下人上前询问,是否阻拦。
如何拦。
太子爷看在一个女人的面子上,敲定这单生意。五个点,是极限。
输赢没那么重要。
归根结底,即便是他赚到,也得被太子爷狠狠扼住咽喉,苟延残喘。
冷笑。
偏头示意手下,递来手机,拨通周时叙私人号码。
响完几声。
慢悠悠端起茶杯,贺寅坤气定神闲啜饮一口,淡声问“周老板就不好奇,她进金沙娱乐城四年,有没有上过我的床”
负一楼,泊车点附近。
里面不知说什么,顾允真明显感觉到,箍在她手腕上的力道倏然收紧。
有点疼。
下意识侧头,看向男人。
接收到她不解的注视,周时叙掩下眸底一晃而过的阴戾。
浑身冷厉褪去,唇角勾起浅弧,“男欢女爱是世间常事,不管她以前上过谁的床,现在,包括以后,她的男人,只有我。”
电话挂断。
顾允真呼吸也跟着凝固。
一股羞怒涌入心头,挣脱腕间大手,面无表情上车。
脾气说来就来。
无论人前人后,就爱给他甩脸子。
偏偏,周时叙很吃这套。
他常常怀疑,自己犯贱。
保镖内心os“不用怀疑,您就是真的犯贱。”
您把人家当心肝,人家只把您当友。
重点是,您还一心想上位拿名分。
换作以往,太子爷身边女人多如过江之鲫,谁能有顾小姐一半的胆量和勇气
几乎为零。
由此,一帮兄弟对顾小姐,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绝。
行车途中,顾允真手机响。
来电显示为一通国际电话。
百无聊赖接听,几秒钟,气息慢慢沉下来。
扫一眼息屏的界面,周时叙用手碰了碰她下巴,低问“谁。”
“不认识。”
语气敷衍。
男人轻笑,没打算深究,面色清冷转过头,阖目养神。
吃完晚饭,七点左右。
跟宁小乖约好视频。
隔着屏幕,三岁仲熙奶声奶气喊她干妈。
顾允真的心都萌化了。
她柔声问“妈咪在忙”
小家伙神神秘秘凑近,说爹地和妈咪正在商量,要不要给他生小妹妹。
刚刚躲在卧室,全听到了。
下秒,手机落到梁微宁手上,淡定解释“童言无忌,没有的事。”
顾允真弯唇笑。
“其实你可以考虑,满足一下陈先生心愿。”
梁微宁听完默住。
真相却是。
“是我想,他不同意。”
嗯
事实出乎意料,顾允真好奇道“我能知道原因么。”
闺蜜俩有一搭没一搭,聊到八点半。
看时间已不早,该监督仲熙洗漱睡觉。临挂断前,梁微宁突然杀回马枪,问及她和周时叙现在什么情况。
在一起四年,两人就没丝毫进展
具体指哪方面,顾允真心如明镜。
没情况。
“各取所需罢了。”她说。
等何时任何一方觉得腻了,便散。
不咸不淡的口吻,仍旧如初,还是老样子。
静立门外的身影颀长冷漠,久久无反应。
半晌。
眸底划过一丝暗沉,转步离开。
回复完几条客户信息,顾允真拿起睡衣,去浴室洗澡。
收拾好一切,已半小时后。
擦着头发进衣帽间,见男人一身黑色浴袍靠在软塌上。
做什么。
指节分明的手拿一本纯英文书籍,封面字体崭新,翻阅的动作停在某一页,视线略显专注。
顾允真走过去,捏住书的一角,慢慢从他手里抽离,“寄件方是海外地址,可能搞错了,抽空我原路寄回。”
回应她的是漫长沉默。
书没能成功拿走。
纸张继续翻动,使得气氛陷入微妙。
良久。
就在顾允真想要开口打破安静时,听男人淡问“除此以外,还有什么。”
话音刚落,放在软凳上的手机响。
来电号码,和下午车里是同一人。
顾允真下意识皱眉,正要伸手挂断,却被周时叙面无表情拿走,按下接听键,无情丢进旁边储物篮。
头顶灯光暗淡,大片阴影覆压。
男人高拔躯体将她逼至门板,大手钳住她下颌,不由分说地发狠吻下来。
手机界面显示通话中。
令人面红耳赤的声,在静谧空间里显得尤其清晰。
抵缠的气息间,占有欲填满口鼻呼吸。
强烈而又疯狂。
不知过去多久,顾允真被吻得感观全无。
唇瓣几近麻木。
腰间力道松懈一瞬,出于求生本能,第一次在这种事面前跟男人示弱,不争气地漫出两滴眼泪。
效果显著。
硬生生拉回理智。
灼热近在咫尺,周时叙手臂撑在门板两侧,隐忍平复着欲望,深深看进她眸底,那里漆黑一片,什么都瞧不见。
微喘着,僵持好一阵。
顾允真垂目落向储物篮,通话早已挂断。
被气笑。
“他算什么,也值得你吃醋。”
平平静静的嘲讽,对谁都一视同仁。
哪怕是前任。
周时叙并未有胜利之姿。
指腹重重碾过她唇瓣,沙哑低问“那我,又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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