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学院的校门口,薄勋和倪苓四目相对。
京城的春日总是柳絮飘飞,每一朵都随着风朝着脸上张扬舞爪地袭来,路上的行人也仿佛都变成了行走的吸尘器。
两人之间门的距离相隔两米,却好像是站在漫天飞雪中一般。
倪苓吸了吸鼻子,看着薄勋笑笑“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好在附近谈事情,就顺路来看看,能不能把我的西装取回来。”薄勋若无其事地说。
“那你运气还不错。”倪苓浅笑,“原来那件西装你还要啊”
薄勋抬眸“怎么,你给扔了”
“那倒是没有。”倪苓摇摇头,“不过可能要改天再还给你。”
“今天不行么”薄勋眉梢微挑。
“不行,今天我要回家。”倪苓的语气里没有半分可以商量的意思,“我家人在等我呢。”
薄勋了然地点点头。倪苓随即甜甜一笑“那改天见。”
而后,他就眼见着她转过身款款离开,只留给他了一个窈窕纤细的背影。
倪苓今日随意地穿了件短款t恤和紧身牛仔裤。
看似是简单的打扮,但这条牛仔裤贴身包裹着双腿,将她的腰臀曲线勾勒得玲珑诱人,像颗饱满欲滴的水蜜桃。
凝神片刻,薄勋喊住了她,嗓音低低地开口“家在哪我送你。”
倪苓闻声回眸,勾唇一笑“也不是不行,反正我也是要叫网约车的,就当是叫了你这辆吧。”
两人随后一起坐上了迈巴赫的后座。
前排的司机回过头,恭恭敬敬地询问起“薄勋先生,我们现在开车吗地点是去哪”
还未等男人开口,倪苓便直接答道“北河公馆。”
听她报出来一个故宫边上的豪宅楼盘名字,薄勋也是有些意外。
想来这小姑娘家境应该不错,难怪身上有那种无所畏惧的嚣张劲儿,像是朵带刺儿的玫瑰。
薄勋的司机姓张,开车很稳,车速也快。没过多久,他就把车子开到了目的地。
倪苓一边微笑着道谢,一边推开了车门。
就在她下车的那一瞬间门,她猛地回过身又看向薄勋,直接开口“微信给我。”
“怎么”薄勋暗自笑笑。
倪苓倒是一脸认真“我给你转车费。”
倪苓住的北河公馆,是紧挨着紫禁城的豪宅,整个楼盘也只有二十几户,邻里之间门非富即贵。
只不过这房子并不是她的,她也只是暂时住着而已。
倪苓在大堂等电梯的功夫,动动手指给薄勋发过去了微信好友申请。但薄勋当下并没有通过,倪苓也就没有再管。
电梯直接入户,倪苓出来后,看见一个系着围裙的中年女人站在那里迎接。
倪苓对中年女人笑笑,撒娇一般地喊了一声“陈姨。”
其实严格说起来,这个陈姨只是她的保姆而已,但倪苓幼年丧母,一直跟着陈姨长大,情分上也像是半个妈妈了。
陈姨看着倪苓,也是满脸的开心“二小姐回来了啊,倪老爷子今天来电话了。”
陈姨口中的“倪老爷子”,就是倪苓的爷爷。
倪苓闻言,语气冷淡地开口“他找我有事”
陈姨笑着说“老爷子叫你明天晚上回倪家老宅那边吃饭,还嘱咐你务必要早点到。”
倪苓秀眉微蹙“之前不是和他说好的,一个月只回去吃一次饭就行,上周明明都已经去过了。”
陈姨解释道“老爷子大概说了一下,好像是大小姐、也就是你姐姐倪菁,是关于她要订婚的事情,很重要。”
“哦。”倪苓敷衍地应声,“我知道了。”
京城倪家,是钟鸣鼎食的传统豪门,三代积累根基深厚。能出身在这样的家庭,也算是投胎界的佼佼者了。
只不过倪苓虽然是倪家的女儿,却是个私生女。
倪苓从小就被养在外面,不能公开身份。但毕竟是倪家的亲生血脉,物质生活还算体面。
她住着价值不菲的豪宅,出行车接车送,家中有保姆照料,每月账户里还会按时存入生活费。
除了感受不到亲情以外,倪苓其他一概不缺。
旁人听到这个故事,或许都会觉得很荒唐、很不可思议,但这又确实是倪苓真实存在的人生。
因为母亲早逝,这些年来,倪苓就在无人管束中,像一株野草一样野蛮又肆意地成长。
直到去年倪父去世,按倪家祖制,需要全部子女回去守孝,她这才跟倪家那边有了频繁的接触。
倪苓的爷爷,也就是倪家老爷子,觉得自己年事渐高,想要儿孙能承欢膝下。所以自此之后,倪苓便被要求每月至少要回老宅吃一次饭。
倪苓不讨厌她的这个爷爷,毕竟他在金钱上是真的慷慨大方。
不过倪苓却不怎么愿意回去吃饭。究其原因,主要是她父亲的那位正牌夫人“倪太太”,实在不怎么友善。
正室倪太太也只有一个女儿,就是倪苓同父异母的姐姐,倪菁。
倪苓每次登门老宅,这位倪太太都会和倪菁,一起有意无意地指桑骂槐,说她的亲生母亲是个狐狸精。
其实倪苓的母亲也是个受害者。只不过时隔多年,她也不愿意再去争辩计较。
眼下倪苓一个人势单力薄,所以每次不管这母女俩说什么,倪苓都装作一副听不懂的样子。这种“小白花”的态度,反倒让倪太太吃了瘪,有气撒不出来。
翌日晚上。
倪苓准时敲响了倪家老宅的大门。
此时此刻,倪家已经准备开晚饭。倪苓一进门就被佣人领到了餐厅入座。
一大家子齐齐整整地坐在那里,主位是倪家老爷子,他目光炯炯有神、表情不怒自威。
倪苓的座位在最角落,旁边就是她的姐姐倪菁。
倪菁今日是一脸的春风得意,手上的大钻戒晃得倪苓都睁不开眼。
早些时候,倪苓就听说她这位姐姐的联姻对象,是个势均力敌的高门贵公子。
不仅家世显赫,人还英俊潇洒、风度翩翩。
他们这个圈子,婚姻确实由不得自己做主。但倪菁觉得自己的运气还不错,未婚夫恰好是她抗拒不了的类型。
但倪苓并不关心这些,也没有多去打听未来“姐夫”究竟是何许人也。一顿饭倪太太和倪菁母女两人,都在滔滔不绝地高谈论阔。但倪苓却吃得心不在焉。
饭毕,倪苓本想直接告辞,想不到那位倪太太竟然单独叫她去了自己的房间门。
倪太太住在老宅三楼的一间门宽敞的套房中,房间门里弥漫着淡淡的茉莉熏香。
两人独处的情景,倪苓光想想就心生畏惧。
然而今日,这倪太太却是一副推心置腹的慈母范儿。
倪太太拉起倪苓的手,语重心长地开口“小苓啊,你姐姐下周就订婚了,按咱们家的辈分,下面也该轮到你了。”
倪苓只是静静地听着,不点头也不接话。
倪太太继续说着“我虽然不是你的亲生母亲,不过你父亲既然已经去世了,所以在婚姻大事上,我也有责任替你做个主。”
“哦”她这话倒是让倪苓好奇了起来。
倪太太清了清嗓子“你知道做地产的那个朱家吧。上周我和朱太太打牌,她还提起了你。说是之前在你父亲的葬礼上见过你,对你的印象很好。”
倪太太顿了顿,又道“朱太太的二儿子恰好跟你年纪相仿,我们俩一商量,倒觉得各方面都很合适。”
朱家二儿子
倪苓听到这个名字,整个人不免一惊。虽然她没有混迹京城子弟圈,但这位朱二实在太过臭名昭著。
朱二前不久因为嫖娼被抓进了局子,人才刚放出来,就又被八卦杂志爆出和三个妙龄女郎共度良宵,艳照传遍全网。
倪苓看着面前一脸“真诚”的倪太太,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样的一门亲事,亏她也想得出来竟还能说得出口
一股悲凉之感从倪苓的心底升腾起来。她突然发现自己虽然身在豪门之家,实际却是无依无靠。
房间门里明明没有开空调,倪苓却有些瑟瑟发抖。
然而想不到倪太太还是继续劝说“小苓,你也知道你母亲的出身不好,就是个港岛的三级片演员。你说你要不是因为姓倪,怎么有机会攀上朱家的高枝,你嫁过去好歹也是个正牌夫人”
倪太太讲出“正牌夫人”这几个字的时候,满脸都写着高傲和得意。
倪苓懒得搭理她,但言语之间门还是十分客气“阿姨,那麻烦您转告朱家,我现在也念了表演系,将来也有可能去演您刚说的那种电影,您替我问问他们家接不接受这样的正牌儿媳妇。”
倪太太听完,整个人怔住,一时间门气得接不上话。
“倪苓,你这丫头怎么不知好歹别以为现在有你爷爷给你撑腰,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我有都是时间门收拾你。”
倪太太笑面虎当不下去了,转头改成了言语威胁。
不过倪苓听罢只是淡淡一笑“阿姨,今天不早了,我要回学校了。”
言毕,她便起身朝着门口走去,临出房门那一刻,身后却又传来了倪太太的声音。
“倪苓,下周六你姐姐的订婚宴,你给我按时到场。”
她话音落下,倪苓并没有应声,就直接走出了房门。
其实对于倪太太来说,女儿订婚这么重要的日子,她也不想倪苓过来碍眼添堵。但她之前专门找大师算过,说是要想女儿这桩婚姻幸福美满,定亲的时候,必须要兄弟姊妹全部在场。
倪太太对此深信不疑。
越是富贵人家,越是讲究风水。倪家一年捐到各处的香火钱,少说就有个几百万。
从老宅离开的那个晚上,倪苓回到学校宿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从柜子里找出了薄勋的西装外套。
她想着穿了人家的衣服,起码要清洗一下再还回去才算礼貌。
送去干洗店之前,倪苓特意翻开衣服的内里,去找了一下洗涤说明。
衣服的标签是英法双语,倪苓只能看懂一部分,大概读了一下才发现,这件西装竟然不能水洗、不能机洗、也不能干洗。
倪苓一愣,那这是要怎么洗
她又看了一下这件西装的牌子,也是个法语单词,她此前从来没听说过。
倪苓有些好奇地上网一查,发现这是一个位于巴黎的高级定制工作室,店铺历史已经超过百年,还是欧洲诸多国家的王室御用品牌。
网上的信息越查越邪乎。
有人说这家高级定制品牌,一年只接10单,连东某国欧王子想要预订一件正装,都要排上个三年两载。
倪苓捧着这件“价值连城”的西装,心里暗自庆幸。
多亏自己多看了一眼标签和洗涤说明。这要是给人洗坏了,怕不是把自己也搭上了。
想到这里,倪苓又把西装小心翼翼地挂进衣柜,还特意套了个防尘罩。
倪苓记得她之前加过薄勋的微信,于是拿起手机点开屏幕。
指尖一直向下滑,她看到昨晚薄勋已经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只不过他并没有说话。
薄勋的头像是一片空白,朋友圈也没有开通。如果不是他的名字清清楚楚地写着“薄勋”两个字,倪苓简直都怀疑这是个废弃的账号。
倪苓思考一瞬,先给薄勋转账了50块钱,备注“车费”。
而后她又给他发了条信息西装什么时候还给你
这一次,大概没几分钟,薄勋的回复就弹了出来等我有空联系你。
倪苓扫了一眼,也没有再回复,直接熄灭了屏幕。
这一条信息后,两人整整一周都没有再联络过,静静地躺在彼此的好友列表里。
隔周周六的晚上,就是倪苓同父异母的姐姐倪菁的订婚宴。
倪苓虽然不想去,但这几日倪老爷子多次打电话来叮嘱。亲爷爷的面子,她好歹还是要给。
倪苓参加倪菁订婚宴的衣服,也是倪老爷子昨天托人送过来的。
那是一件奢牌当季的成衣礼服。黑色细肩带鱼尾的款式,真丝搭配上丝绒的质感,贵气典雅不落俗套。
倪苓换上裙子,随便披了件薄风衣,就叫车出发了,目的地是一家星级酒店的宴会厅。
在同一时刻,薄勋也走进了同一间门宴会厅,态度慵懒又散漫。
其实认真说起来,今日正是薄勋“本人”的订婚宴。
这场联姻是两家长辈定下的。但薄勋却丝毫不在意、也并不当回事,就打算来走个过场。
他不会和这位倪菁小姐结婚,日后一定也会找个理由取消婚约。今日出席,也只不过是给两家长辈一个台阶下而已。
薄勋甚至都没有认真看过,这倪菁到底长什么样子。
晚上七点一过,倪苓提着裙摆走进宴会厅。
一抬头,她就发现自己的爷爷倪老爷子穿着一身正装,正跟人聊着天。
倪老爷子的对面站着一个年轻男人,从背影看上去个子很高、身材像男模一样挺拔。
倪苓路过两人的时候,本想直接走开,没料到却被老爷子叫住。
“小苓,你过来一下。这位就是你姐姐的未婚夫,薄勋,薄先生。你们俩也认识一下。”
倪苓闻言顿住脚步,然而她再一回头,映入视线的,便是薄勋那张英俊的脸
倪苓一怔,薄勋也是一愣。
空气中瞬间门凝固。周遭嘈杂的宾客喧闹声,仿佛瞬间门被按下了一键静音。
但很快,两人便又默契地恢复了往日淡然的表情,像没什么事发生过一样。
倪苓唇角挂上笑,走上前主动伸出手,声音里不带有一丝情绪“您好,我叫倪苓,很高兴认识你。”
“您好,我是薄勋。”薄勋微微颔首,低声回道。他念起自己名字的时候咬字清晰,声音里充满了磁性。
两人的双手交握,力道很轻,远不比初次相识的那个吻来得热烈,就真的如同陌生人一般。
她的手柔软纤细,他的手骨节分明。两只手轻轻一碰,随即便同时客气地松开。
随后倪家老爷子,又拉走薄勋去谈一些两家生意上的事情。
看着薄勋的背影,倪苓忽然有那么一刻的五味杂陈,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就是突然间门烟瘾上来了。
很想吸一支。
她转身离开宴会厅,按着墙上的指示牌一路向前走,直到推开了走廊尽头露台的门。
六月北京的夜晚已经开始热了起来,天空里点点繁星忽明忽暗,扑面而来地也不再是冷风。
倪苓有些急躁地摸出了自己的女士香烟,迫不及待地咬在口中。
然而她翻了一下自己的手包,才发现因为刚才走得匆忙,身上居然忘记带打火机了。
烟就在眼前,却不能抽,这种感觉抓心挠肝,让倪苓有些莫名其妙的空虚和烦闷。
就在她一回身的瞬间门,猛然发现薄勋竟也出现在了露台上。
他朝她走过来,用他指间门的那支已经燃起来的烟,慢慢地靠近了倪苓唇上的那支。
两支烟的烟头相触,一支的火星瞬间门撩燃了另一支。
烟点了起来,倪苓满足地深吸了一口,不知不觉间门竟有一些飘上云端的感觉。
她看着面前的薄勋,嗤笑一声“订婚宴的男主角,不在里面应酬,倒是跑到这里来抽烟”
薄勋没有回答倪苓,而是再次打量了她一番,随后唇角轻抬。
“都姓倪,都是草字头的单字名,我怎么没想到,原来你也是倪家的女儿。”
倪苓闻言摇摇头“你的用词不准确,不是女儿,是私生女,这其中的含义是不一样的。”
薄勋听罢,似乎也并没有感到什么意外。
他们这个圈子,豪门秘辛多到足以让人对任何荒唐离谱的故事都波澜不惊。
薄勋稍微靠近了倪苓一点,声音里多了几分玩味“看来,我们还是挺有缘的。”
“是啊,是很有缘。”倪苓笑笑。
她的语气忽然变得娇嗔“要是我们再晚几个月认识,我恐怕就得喊你一声,姐夫”
倪苓说出“姐夫”两个字的时候,刻意地踮起脚尖,贴近了薄勋的耳朵,咬字千娇百媚。
薄勋抿抿唇,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如实跟你说,我不想娶你姐姐,也不会娶你姐姐的。”
“那你跟我说没用,你得找我爷爷。”倪苓掀了掀眼皮。
薄勋似笑非笑“要是找你爷爷有用,我为什么还来找你倪苓小姐,不绕弯子,我想跟你做个交易。”
倪苓闻言愣了一瞬,随即眨了眨眼“哦那你先说来听听。”
薄勋十分坦诚“我想跟你姐姐解除婚约,但现在需要一个说得过去、又没有后患的理由。”
“那我又能跟你交易什么呢”倪苓十分好奇。
薄勋淡淡开口“你不是学表演的么我给你片酬,你来跟我演一场戏。”
“演什么”倪苓眸色一亮。
薄勋唇角一敛“你来演一次我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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