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了再一看,竟是用来收集怨气的阴符。
片刻后,纸人将手里阴符递给谢曲,同他道“这就是谢如贺让我转交给你的东西了。”
身为谢曲亲手造出来的第二个活傀儡,虽在阴差阳错之下真成了人,但谢如贺却一直牢记着自己的身份,向来都对谢曲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次也是一样。
谢如贺在见了谢曲模样的这个纸人后,便心下了然,知道对方已经全想起来了,当下也不再隐瞒什么,松口把曾经发生在谢府周鱼]希n椟r伽围的事,一五一十全和纸人说了。
原来当年的那个劫,并非是被谢如贺算到,而是被谢如贺看到的。
说得再详细一点前八次轮回时,谢曲都是从奈何桥上走的,喝的是孟婆汤,做的是凡人,身旁围绕的也都是凡人,所以看不见。但在这所谓的第九次“轮回”中,谢曲身旁带着的谢如贺,却是个木傀儡。
谢曲做的木傀儡和常人不同,总能看见点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据谢如贺回忆,当初他入夜巡视,曾看见谢府院中来了个裹着黑袍子的怪人。那人浑身上下都乌漆抹黑的,一张脸全没在大兜帽里,走路不见起伏,乍一看,就像是在往前飘着似的。
也是恰好赶上阴天,光线又不好,加上那个怪人身上的灵力太强,谢如贺犹豫再三,到底没敢立刻追过去,而是耐着性子等那人离开后,才小心谨慎地跑过去查看。
结果就看见了这两张阴符。
再然后,谢如贺看见这种阴符正面画着符文,背面竟还写着谢曲的名字,就猜到此事大约是与谢曲有关。为防不测,谢如贺趁着夜深人静,无人看见时,悄悄将它们揭去了,并未怎么打草惊蛇。
光把符揭掉还不够,因为早先和谢曲学过一点阴间术法,谢如贺认得这种阴符只在半个月内有效用,又记挂着谢曲今世想要平安度过的嘱托,心思一转,干脆就以父亲的名义,随便挑了谢曲老早犯下的一个错,罚谢曲跪了半个月祠堂。
整整半个月,谢如贺都派人看管着谢曲,不让他出门见客,更不许他运功修炼,结果万万没想到,半月之期一过,谢曲躲过大灾却在阴沟里翻船,最后竟折在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手里。
但折归折了,死得却不算很惨,毕竟原本应该应在谢曲身上的那个大灾,到底还是被躲过去了的。
良久,谢曲一边听着纸人的转述,一边翻来覆去查看自己手里这两道阴符。
过了手,谢曲就更能清楚的感觉到,这两道符其实是阴间之物,根本不该出现在阳间。
许是年头久了,阴符正面的符阵已有些褪色,里面灵力也不剩多少了但仅凭着残存的这点灵力,已经能让谢曲想象到这东西当初有多么霸道。
这完全就不是活人能做出来的东西。
这样一看,当年那怪人没准就是算准了日子,特意跑去谢府里贴符的。
那怪人是想偷他横死后的怨气。
可那些怨气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偷了能做啥
一时间,谢曲感到很困惑。
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偷他的怨气呢
难道那人跟谢如贺一样,是为了救他,为了不让他在死后被怨气缠身,化成一只煞可如果真是如此,比起在私底下耗费如此庞大的灵力,造出这么两张轻飘飘的阴符来,那人倒不如找谢如贺联手,直接替他把灾劫给挡了。
而且就算那劫确实挡不下来了,他谢曲又不是真的凡人就算他死后一时想不开,真的化煞了,那也只需要把崔钰喊过来,让崔钰用判官笔在他脑门上多画一个圈,帮他把记忆恢复了,也就没事了。
能计算出他遇害的准确日子,但却不救,而且还要提前在他家附近贴上这么两张诡异的阴符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隐约指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过去他遇到的所有死劫,其实都是由那个怪人一手策划而成。
就说么,轮回八次,次次居然都能死无全尸。这么小概率的事情,若非有人从中作梗,再倒霉也倒霉不成这样。
真是缺大德了,到底是谁在背后算计他,和他开这种玩笑他之前明明就只想在凡间平平安安的做一世凡人,研究一下木傀儡的做法而已怎么就落不着清净
所以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搞鬼
难道是他做白无常这些年里,曾在无意中得罪了谁么
正琢磨着,就听面前沉默许久的纸人忽然又道“主人,险些忘了,昨晚谢如贺除了和我交代那些陈年往事之外,还有一事不解,希望你能为他解惑。”
哦还有何事不解
因为怎么也想不通事情原委,骤然听见纸人这么说,谢曲还以为是谢如贺想和他交代些自己当年没看懂的细节,连忙点头应允道“说。”
话音刚落,却不料这纸人只当着他的面转了个身,背对着他,反手指着自己的后背,平平板板对他陈述道“谢如贺说,他能理解你如今事务繁忙,不能亲自去见他,但他却实在想不通,你为何要在我身后添上这么八个大字。”
“谢如贺问你,这八个字,可有暗藏着什么警示之意”
谢曲“”
谢曲默默捂上了脸。
倒是站在谢曲身旁,一直安静听着纸人讲话的范昱眼珠一转,余光瞥见纸人背后的那八个大字,没忍住笑了。
“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范昱伸出手,一个字挨着一个字点过去,半晌转头看向谢曲,轻声笑着道“谢曲,你说你怎么每次都是随便找张纸就折了,折就折吧,还总记不住藏字。我还记得千年前,你用写满艳词的话本给我折小猫,然后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谢曲一把捏住了命运的后脖颈子。
不止后颈被捏住了,嘴也被捂了,范昱眨了眨眼,见谢曲正低头对他使眼色,不让他再继续往下说。
想是顾忌着有程齐在,面子上下不来。
更别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这八个大字,还是由程齐提笔写上去的。
再一转头,就看程齐正在那边远远地站着,假装看天看地,左顾右盼,抱着膀子假装自己是个透明人呢。
范昱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会就此打住,不再说了,让谢曲放手。
但眼里笑意却更浓了。
等到谢曲将信将疑地把劲松开了,范昱这才随意一指,顺手把纸人背后的八个大字消去,替换成了两行新的。
“想得太多,容易头秃。”
许久,谢曲定定盯着纸人背后,不自觉就把范昱新添上去的这些字,小声读了出来。
“小昱儿,你可真是我的知音。”读完了,谢曲没忍住,又抬手使劲拍了两下范昱肩膀,转头对纸人吩咐道“去吧,再去给谢如贺看一看你背后。”
纸人“”
行,合着狗屁警示也没有,就只是溜它玩呢。
纸人悲愤地点了点头,领命离开了。
想问的消息终于全问到了,进了鬼门关,谢曲和范昱走在前面,程齐远远地吊在他俩后面,一点也不想再往前凑了。
一边走着,谢曲一边把玩自己手里的两道阴符,把玩了一路,只觉脑中是一锅浆糊,又开始有点不清明。
这鬼门关的瘴气也是,实在太浓了,时常熏得人脑子不好使。
因为琢磨着这两道阴符是被画出来算计自己的,唯恐夜长梦多,谢曲犹豫再三,想着横竖也回忆不出什么来,就打算把符毁了,一了百了。
哪想到指间白焰刚燃起来,烧干净一张,就被范昱伸手拦下。
范昱这会似乎又有点不太好了,脸色白得近乎透明,伸出来的手有点抖。
“别烧。”范昱说,紧接着咳了两声,冲谢曲轻轻摇头道“留着它做个证据。”
回来这么久,谢曲已经习惯范昱时不时的就要难受一下,见对方脸色不对,就连忙贴上去把人扶住了,皱眉道“果然又不舒服了,先前我就想说,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这病挺怪的”
一离开地府就轻松,一回地府来就严重。
但范昱这会却没心思听谢曲嘀咕。
范昱把剩下那道阴符抢过来,仔细叠了藏进袖中,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对谢曲道“谢曲,我问你,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个记不起脸的男人,他穿什么”
闻言,谢曲顿时就怔住了。
之后就是一阵突如其来,无比剧烈的头痛。
恍惚间,谢曲使劲晃了晃脑袋,只觉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脑子里变得清晰起来。
“他”谢曲茫茫然地舔了舔嘴唇,努力用自己混沌的头脑思考着,轻飘飘答道“他是穿黑袍的。”
对了,正是黑袍
谢曲尝试闭上眼,竭尽全力回忆那个黑袍怪人的模样,让那个怪人在他的记忆中抬起头,结果
结果谢曲就看到了那黑袍底下,裹着的似乎从来都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黑色的怨煞之气
正当谢曲勉强稳住心神,想把眼前这个黑袍子看得更清楚一点时,就见“黑袍子”忽然把头抬得更高,眨眼间,几道沾着毒的怨煞之气就从大兜帽里面猛地窜出来,一下钻进他的眼里。
“”
谢曲被吓得即刻睁开眼,满头冷汗地对范昱描述道“我看清楚了,小昱儿,我全看清楚了,原来不是我记不起他的脸,而是他根本就没有脸”
“他身上沾着鬼气,但又不像鬼,他似乎”谢曲下意识攥紧了范昱的手,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焦躁,“虽然我认不出他究竟算什么,也暂且想不明白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是,但是”
“小昱儿,你赶快跟我去见一见秦广王殿下,把这事说给他听了,依我看,现如今咱们这个地府里,一定有人正在偷偷地养着一些邪祟,而且而且还是很难对付的那种邪祟。”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更新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