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物人怎么还没抓到”
皎月宫,公主殿下大发雷霆,一应宫婢跪倒在地,季青杳气不打一处来。
年婆子活一日,那刀就悬在她头顶一日,说不准何时就会落下来。
她现在仰仗太后,可太后那个死老婆子又怎会让她好过
想活命她就得往上爬,踩着所有人的尸骨上到最高位
年婆子不能留
但这悬阴门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悬阴老祖又是谁
屡屡坏她好事,季青杳脸色铁青。
她这宫里的人多数是死老太婆的眼线,当了十八年的傀儡,真是腻味了。
她靠在椅背闭上眼“查到悬阴门的老巢没派人去闹一闹,让他们自顾不暇,没空来捣乱。”
拥有三千门徒的悬阴门没那么好对付,宫婢不敢在此时惹怒她,低声应是。
季青杳睁开眼,命人奉上笔墨纸砚,手书一封交由亲信秘密送往仪阳侯府。
她怎么能忘记那位“好爹爹”呢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魏家到底煊赫多年,底蕴仍在,倘若太后靠不住,这就是她另一条出路了。
且不说公主殿下的亲笔书信送到仪阳侯手中引起亲爹怎样的伤感唏嘘,魏家,惊蛰院,郁枝瞧着送进院来燕环肥瘦的十名美人,醋罐子都不知翻了几遭。
美人各有千秋。
初春,不嫌冷地穿着诱人的单衣,长腿细腰,波涛汹涌。
看看她们,再看看自己,想起四小姐不止一次夸她身材好,郁枝心底的醋意稍微收敛。
“奚奚还睡着呢,金石,安排她们住进后院。”
“是,姨娘。”
金石银锭是郁枝的左右手,忠心不二。
姨娘不喜的她们也不喜,不过十名美人是魏夫人好心送给女儿的床伴,金石态度不冷不热“诸位,请随奴来。”
为首的女人站着不动,其他九位美人也和木桩子似地杵在原地,郁枝脸色微冷。
“不劳郁姨娘好意,奴家在院儿里等着就好。”
她们说辞一致,当着满院子下人故意落姨娘脸面,金石银锭暗道一声“不识抬举”,要不是看在夫人的面子,就这些人早被打出去了
郁枝对情敌装不出温柔和善,她醋得要死,既然这些人愿意在庭院冻成傻狗,她没意见,提着裙角去找自己的好狗玩。
养了一段日子阿曜已经成为看家护院当仁不让的大护卫。
喂给它一根骨头,郁枝抬手摸摸它毛茸茸的圆脑。
比较了一下是阿曜的狗头圆还是太师府那只橘猫的脑袋圆,她眼睛漫开笑。
春寒料峭,风中裹挟冷意,饶是魏夫人送来的十名美人俱是有些武功底子的,半刻钟后还是感到冻脚。
她们来此哪个不是带着飞上枝头做凤凰的野心
据说惊蛰院这位郁姨娘就是个家世贫寒的卖花女,若非好命遇到四小姐,指不定这会被谁糟践呢。
多的是人不服气,不甘心。
一个卖花女能做的事,她们更能
怀着这般念头满心火热地踏入惊蛰院,没见着传说中仙姿昳丽的四小姐,先被卖花女的脸蛋身材惊了一惊。
瞧瞧那眼尾如水的媚色,纤细风流的腰身,说起话来柔柔弱弱,颈侧还带着吻痕
实在可恶
察觉到不远处浓郁的恶意,阿曜舍弃骨头扯开嗓子凶巴巴冲人叫唤,怕它吵醒熟睡的某人,郁枝赶忙抚摸它脑袋,柔声哄着她的爱犬。
畜生
早晚弄死你
那女人恨恨瞪了大狗一眼,挺胸抬头,发了狠势要拿出最漂亮的一面展示给四小姐看。
紧闭的那扇门打开,魏平奚身着纯白色衣衫,秀发披散,人如玉,美如仙,睡眼惺忪地撩起眼皮“吵什么吵”
她声音落下,郁枝怎么哄都不消气的爱犬果断闭嘴,老老实实低头继续啃骨头。
“”
魏四小姐甫一亮相,围在庭院的女人们各个支棱起来。
“见过主子”
魏平奚觉没睡够,出门见着这莺莺燕燕,甚是烦心“你们是何人”
“奴家是夫人赐给主子的姬妾。”
姬妾
郁枝心一跳,急急看向四小姐。
魏平奚打了个哈欠,哈欠打到一半留意到郁枝紧张的神色,她彻底醒了神,容色淡淡“哪来的回哪去罢,贪多嚼不烂。”
贪多嚼不烂是用在这的吗
那女人傻了眼“是夫人要奴家”
“那也是母亲要你忤逆本小姐的”
她冷声一喝,说翻脸就翻脸,脾气大得很。
送上门的姬妾们纷纷跪地。
这一跪半边白花花的胸脯露出来,薄纱下隐约映着樱红。
人活两世魏平奚什么漂亮女人没见过,光漂亮也不管用,还得有能勾住她的好性。
她漫不经心迈出门,一步步走到那女人身边,低头瞧了眼,面带笑意“走不走不走留下来当花肥”
十名美姬霎时骇得花容失色,连滚带爬地出了惊蛰院。
郁枝提起的心落回去,再去看四小姐时,满心洋溢温暖“你吓她们做甚”
“不吓她们,难道还有一个个睡一遍”
那可不行。
郁枝脚步轻盈地回到她身边,勾着她的手。
魏平奚可没忘记她方才摸了好一阵狗头,语气嫌弃“擦了手没有就来摸我”
阿曜委屈嗷呜一声,若它能吐露人语,一定要在这凶巴巴的主人面前说上一万遍“它干净着呢”
可惜,好狗不会说话。
“你给我擦”
听她撒娇,金石银锭脸皮发烫她们姨娘真是进益千里,了不得了,也太有出息了
吴嬷嬷闻讯来晚一步。
还以为四小姐的心要被一群莺莺燕燕勾走。
没成想走到庭院见到这位主子为姨娘擦手的画面,当即心下安定,老怀安慰。
不愧是她教出来的学生,郁姨娘没白跟她在小院苦学几月。
“翡翠。”
“在。”
魏平奚捏着郁枝的指节,笑道“去流岚院回个话”
“孩儿感谢母亲记挂,只是枝枝性子柔,后院女人多了难免有不长眼的欺负她,我有她一个就够用了,多了身累,心累。”
李乐一字不差地将四小姐的话说给夫人听。
得知惊蛰院先前发生之事,颜晴放下茶盏,捏着帕子擦拭唇角“不要就不要罢,阿四嘴挑难伺候,也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得她眼缘。”
跟在夫人身边久了,提到四小姐夫人有好几种说法,喊“奚奚”时,那是这心情还不错,喊“我的女儿”时,是满腔的宠溺和迁就,喊“阿四”嘛
却是有两个可能。
一是极爱。
二是极醋。
当娘的吃女儿的醋,这也是有的。
看得多了李乐也没觉得哪里不对。
结合情景来看,四小姐拒绝夫人送上门的女人,夫人应当是醋的。
醋区区姨娘占据心肝宝贝的所有关注,为了一个妾室,竟拒了她的好意。
当娘的给女儿塞女人好似匪夷所思,但若换成当娘的给儿子塞女人,也就不难理解。
夫人待四小姐,很多时候无法以常理来论之。
“罢了,她总会腻的。”
颜晴放下此事,杀郁枝的心更浓。
惊蛰院,郁枝趴在四小姐身上,手指勾着她胸前一缕秀发“奚奚,是她们美还是我美”
魏平奚根本没仔细瞧那些人,张口就答“你美。”
“我哪里美”郁枝亲她脸蛋儿。
“哪也美。”
纵使知道她在床上的话算不得数,娇娇软软的女人仍然被这寥寥几句哄得找不着北。
郁枝凑到她耳边,气息扑在四小姐白软的耳垂“那你腻了没”
想让这人离了她活不了,睡不着,吃不下,可能需要许许多多的日夜。
道阻且长,起码现在在她身边,近水楼台,有别人抢都抢不去的优势。
魏平奚尤爱她此刻的柔媚风情,妙手探花“你说呢”
柳叶眼微弯,落在四小姐眼里好似活生生的妖媚,她慢悠悠地想这可怎么腻啊,她喜欢她给的新鲜。
郁枝起起停停地在她耳畔嗯哼,一道门,锁住了万物春。
天气多变,寒风乍起。
内室的春雨淋漓告一段落,美人软着腿从隔间的浴房走出来,魏平奚捧着剑谱沉心钻研。
“怎么打雷了”
外面电闪雷鸣风起云涌,郁枝关好窗扭头看向某人。
想着之前商量好的,她神情失落“这天气,看来没法去看阿娘了。”
“也不是不能去。”魏平奚泻了火,这会子正寡欲清心,眼睛不离剑谱“想去吗”
“想。”
“想就去。”
话音刚落,窗外大雨瓢泼。
她轻振衣袖“好久没出门了,窝在家里烦闷,正好出去逛逛。”
郁枝也觉得在家烦闷她实在不想看到魏夫人往惊蛰院送人了。
既然奚奚愿意出门,她更不在乎外面的狂风骤雨,不多时换好衣衫,金石银锭备好出门用的雨具和挡风的斗篷。
银纹玄底斗篷在身,郁枝戴好连体的兜帽,魏平奚一身秀色停在门槛朝她伸出手。
两人不顾风雨出了侯府大门。
长街空荡。
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砸下来,好在郁母所住地方不远,就在玄武街南。
一南一北,乘坐马车很快就能到。
马车停在郁家门口,魏平奚抱着她身教体软的宠妾下来。
郁枝午后才与她行欢,近距离闻到她衣袖散发的沉水香,俏脸微红。
她这副羞涩情态有着说不出的迷人,四小姐刚要打趣她几句,杀机穿过密集的雨幕。
和杀机一同袭来的,是一道如同鬼魅的白影。
白衣人身法之快,四婢同时拔剑,交手的瞬间被掌风轻描淡写掀飞。
空气湿润,飘荡血腥。
魏平奚挡在郁枝身前,剑锋直指,恍惚一声低笑传来,白衣人屈指一弹,剑碎
电光火石,郁枝被一股柔和的力道推开“快进府”
从四婢半死到魏平奚剑碎,前后发生不过几息,“府”字还没落下,魏平奚赤手空拳迎上白衣。
“走不了。”
“不准伤她”
“凭你”
孤辰子一掌震开她的攻势,袖风一荡,断剑以破竹之势穿透郁枝单薄的躯体
鲜血晕开,无比刺眼。
眼睁睁看着她缓缓倒下去,刹那之间魏平奚的心像是死了一样,如重锤砸在心口,一口血吐出来“枝枝”
要杀的人还没死透,孤辰子没工夫看她情深意切,欲补上一掌,岂料拳风如火疯了似地朝她扑来。
她侧身避开,对方竟不依不饶。
“魏平奚,你活腻了”
横行江湖数年,孤辰子想杀的人没有杀不成的。
像她这等心狠手辣的人,难得留情,看在颜晴的份上她不想为难这位魏四小姐。
可若这人一味找死
杀意在心尖绕了半圈。
忽而被按下。
罢了,何必为她惹二小姐不快
那女子中她一剑,焉有命在
此行任务完成,当退
恰是此时,郁家大门敞开,云章长公主携十剑客齐出,看清倒地不起气息奄奄的郁枝,又见魏平奚衣襟染血与人打生打死,面色煞白。
“救人”她一声令下。
一阵风吹过,孤辰子衣带飘飘,消失无踪。
“好快的身法”为首剑客大惊
前前后后四十息,金石银锭、翡翠玛瑙只出一剑被打得半死,魏平奚受了内伤,郁枝濒死,白衣人乘风而来随风远去,恍惚之间分不清是人是鬼。
“小姐”
“快把人抬进来”
季容发了话,手下人急忙动起来。
魏平奚推开众人踉踉跄跄跑到郁枝身边“枝枝枝枝”
早一刻还鲜活害羞的美人脸颊没有一丝血色。
她心痛不已,哆嗦着手倒出随身携带的还魂丹喂到这人嘴里。
看她咽下去,魏平奚心弦松弛“枝枝,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话音落下,她再也坚持不住,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