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献手还停在半空中,纤长浓密的睫毛扑闪几下,原本眼尾略微上挑的桃花眼,此时瞪得又圆又大,反而没了之前那股明艳漂亮的感觉。
眼下卧蚕就算不笑起来也很饱满,看在傅博渊眼里,觉得他整个人都变得幼态又可爱。
傅博渊侧过身,把路让了出来,说“今晚害怕睡不着吗”
江献垂着头没有看他,四肢僵硬地走了进去。刚站到客厅中央,被冷风吹得一激灵,扭头一看阳台的玻璃窗大开着。
南城冬夜的风凌冽又喧嚣,米白色的窗帘被吹得飘起来,江献打了个冷颤回头问“你大冬天窗户开这么大干嘛”
傅博渊几步就迈了过去,关上了玻璃窗。
江献这才发现他头发被压得有些扁,还有些许凌乱,似乎是刚刚戴过帽子。鼻尖通红,像被冷风吹过之后的模样,羽绒服的拉链拉至最高,恰好卡在下巴上。
再联想到反常的玻璃窗,江献哽了一下问“你刚站在阳台啊”
没等傅博渊回答,说完就自己开了窗,扑面而来的风瞬间从脖子里灌了进去,他哆嗦着站了出去,左右看了看。
两人的阳台也相邻,站在这个角度,刚好能听到自己客厅里还未关掉的电视机声音,更能看到溢出来的橙黄色暖光。
难怪好几次晚上自己失眠,深夜一两点坐在客厅开着电视发呆时,总是收到傅博渊发来的信息。
早点休息。
睡前不想关灯关电视的话,记得告诉我一声。
晚安。
他一开始还觉得莫名其妙,只把这当成寻常的问候。
所以傅博渊是每晚工作回来,都默默站在这里陪着他吗
他觉得这风吹得太猛烈,眼睛都不自觉眯了起来,明明全身都冷的不行,眼眶却不受控地发热发烫。
可傅博渊越这样对他好,江献反而不想让自己的事情牵扯到对方。
江献退回房内,背对着傅博渊,没有任何铺垫,说“我想终止营业情侣的合作,违约金五倍可以吗”
傅博渊原本微弯的唇角渐渐拉直,表情也严肃起来,以为自己的行为让江献想起被偷窥的经历,解释道“我在阳台看夜景,跟你没关系。”
江献深吸几口气“我脑子不好,不代表我是傻逼。”
傅博渊紧紧盯着对方的背影,沉默半晌“那结束合作的理由是什么”
回来的路上,他其实就从工作室那里知道了江献的事。工作人员也劝他考虑解约的事情,毕竟从利益角度来讲,营业情侣再继续下去,给他们带来的弊端更大。
但都被傅博渊一口回绝。
江献眼神飘忽,其实网上那些人怎么说他都不太在乎,因为爱恨都很短暂,不会给他带来实质性的伤害。
他反而不允许自己在重要的人面前,把仅剩的自尊心再次摧毁,尤其是面对傅博渊。
于是装作随意的样子,搬出erudite来试图说服对方“我男朋友说如果我继续跟你搞营业情侣,他就要跟我分手,你还记得吧我上次就提过我们感情出问题了。”
傅博渊
是自己未曾设想的理由。
感情出问题没错,但网络上的自己好像没有提过这个要求。
江献自顾自补充“公司已经在走流程了,过几天就把协议书送过去。”
傅博渊坐到沙发上,不留余地地强硬拒绝“我不同意。”
还没等江献问出口,傅博渊顺着他的逻辑,抢先把话堵死“其实我认识你男朋友。”
江献微微弯曲的脊背瞬间挺直,一改垂头丧气的模样,今晚第一次对上他的视线“嗯”
傅博渊捕捉到江献眼里闪动着的光,心里莫名泛起了酸。
真的就那么喜欢erudite吗
一提起这个名字,甚至都能把不开心和难过一扫而空
江献还沉浸在惊讶之中。
但仔细一想确实有这种可能,毕竟他们都是娱乐行业从业者,自己之前也和erudite提起过傅博渊。
似乎是觉得他在怀疑,傅博渊深吸一口气进一步证实“他网名是不是叫erudite”
江献嘴巴微张,圆润饱满的唇珠都嘟了起来“你真认识他啊”
他的情绪和思路很容易被带偏,抑制不住自己汹涌的好奇心,追问道“他具体做什么工作的,年龄多大,长得帅吗,你帅还是他帅”
傅博渊清清嗓子转移话题“这些不重要。我之前问过他,他说并不介意我们合作。”
江献想起之前月亮照片的事,哼哼笑了两声“拉倒吧,他可爱吃醋了。”又顿了顿,“不过确实,他就算吃醋,应该也不会跟你说。”
傅博渊
江献锲而不舍道“你和他是不是朋友啊能不能找借口把他约出来,我不参与也行,就在旁边偷偷看一眼。”
傅博渊心里毛燥燥的,应付着回答“他最近太忙了,没时间。”不想再说这件事,直接把话题绕回最初,“所以我不同意解约。”
“erudite也是我朋友,帮你也是在帮他。”
这个“朋友”说得有点咬牙切齿,江献吐槽“我倒觉得你这语气不像朋友,更像敌人”
自己之前好多次都还惊讶,这两个aha很多方面都相似,甚至都有白月光。
他恍然大悟般“草,你们的白月光不会是同一个人吧”
傅博渊有点累“想的很好,下次别想了。”
墙上的时钟指向数字“一”。
两个人对合作问题没有争论出结果,都固执地不肯退让。
江献说得口干舌燥,也不想当面揭自己的伤疤,干脆又直接“你看一下微博吧,权衡利弊之后,可以大大方方提出解约,我不介意,而且会承担全部违约费。”
说完之后没有分毫犹豫,也没给傅博渊再开口的机会,回了自己的房间。
再纠缠下去他俩晚上都不用睡了。
深夜,江献辗转反侧两个小时都毫无睡意,把a探上和erudite的聊天记录看了又看。
他热烈又张扬的性格受不了漫长持久的冷战,现在已经到达了极限。
于是打字编辑道不管你对这段感情是什么态度,但我觉得我们需要认真谈一谈,你最近有时间吗
erudite依旧没有回复他。
第二天一早,江献在剧组养成的生物钟,定时将他唤醒。
洗漱完,恰好是餐厅供应早餐的时间。
考虑到最近的新闻舆论,他没像往常一样自己下去吃饭,而是拜托前台帮忙送上来。
没一会儿门就被敲响,江献特意带了个口罩去开门。
门外穿着制服的女生笑容甜美,仪表规范“江先生,隔壁的傅先生早上拜托我把这个一同转交给您。”
江献接过早饭,还有一个牛皮纸信封。
他内心一悸,所以傅博渊是真的打算解约了吧,不好意思当面说,甚至也不想发信息,干脆用这种原始又古老的交流方式。
怎么不用漂流瓶联系啊
江献撇撇嘴腹诽一句。
出于理智他很支持对方的决定,但情感上难免会有些失落。
他都猜得到,按傅博渊思虑周全的性格,里面肯定是长篇大论,解释一通最后还要安慰。
江献关上门,看着果蔬蛋奶齐全的早饭,昨晚都没吃饭的他,现在竟然一点都不饿了。
先拆开信封,里面出乎意料的,只有薄薄一张纸。
他慢慢展开,仅仅三个字就占据了一整张纸的面积我就不。
江献
要不是之前看过合同上傅博渊的签名,对这一手漂亮的字比较熟悉,他还真不相信这是傅博渊本人。
“傅老师这么开心,是收到了江先生发来的信息吗”
造型师正在给傅博渊做发型,镜子里的傅影帝盯着手机,笑得眼尾都漾起温柔,她实在忍不住开口调侃一句。
放在平时,她肯定不敢这么大胆。
但最近同事们都说,一跟傅影帝提起江先生,你就会见到一个完全不同的傅博渊。
再冷的冰山,融化后也是水一样温和细腻。
傅博渊语调里含着笑意“嗯”了一声。
江献拍了那张纸发过来,还发消息问你幼稚不幼稚
傅博渊都想象得出来对方的表情,肯定无奈又觉得好笑。以后的关系如果能更进一步,是不是还会从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捕捉到纵容和宠溺
他变得愈发贪心,想让对方的情绪都因自己而起,没忍住回复道反正我比你小四岁。
今天的造型要露额头,额前的刘海被化妆师梳起来,他感觉到对方手上的动作一顿。
抬眼看了一眼镜子,发现她正盯着自己左额上方发际线附近发呆,傅博渊语气平淡地开口解释道“小时候摔了一跤碰到的,一会儿让化妆师来遮一下就行。”
说完就又低头检查行程。
昨晚就告知了公司,帮江献那边联络媒体辟谣,也在进一步查这些谣言的来源。
这次的商务品牌宣传活动是今年最后一个通告,下班后就算是放了假。
他知道被持续跟踪偷窥这么多年,江献的心理阴影和压力有多大。再结合以前跟erudite讲过的童年经历,这些事似乎一直都是江献自己一个人承担、消化。
在这种生活环境下,江献不抑郁都是奇迹,竟然还能这么开朗有趣。
那些零零散散落在每个细节处的好感,随着时间推移,被傅博渊全部拾起拼凑完全。连他自己都想不到,那颗名为“好感”的种子,已经慢慢生长,冒出了“喜欢”的芽。
手机顶端跳出来一条短信提醒傅先生,您好。您已成功预定明天的南城滑雪场门票,请您安排好时间到达。
离酒店两小时车程外,恰好有一个评价很好的滑雪场。
他打算放假后,带江献去好好放松,顺便促进一下感情。
宣传活动在下午一点正式开始。
谭梦月从高中起就开始喜欢傅博渊,现在已经快三年了。
因为她目前还是大学生,平常的生活费并不足以支撑她全国各地追星,这次在市中心商场里举行的活动,并不需要购票和其他限制,来得越早位置越靠前。
对她来说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于是她昨晚九点多下了晚课就赶过来,到达商场外时,已经有很多拿着应援物的粉丝了。
谭梦月挽着室友,沿着花坛一个个摊位逛过去,收集了许多周边。
最后一个摊位比较偏僻,卡在相对阴暗的角落里。
她很幸运地拿到最后一个傅博渊的q版钥匙扣,身后排队的粉丝叹着气散开,谭梦月站在那儿高兴得看了半天。
直到胳膊被室友扯了扯,她听到室友小声又急促的声音“快走。”
谭梦月下意识抬头,猛地对上墙角后那一双阴沉沉的眼睛,吓得她浑身一抖脊背发凉,腿软得甚至挪不动步子。
那个男人几乎没有眨眼,微低着头,眼神阴鸷直勾勾地盯着她。嘴里还叼了支烟,猩红的火光在黑暗里一明一灭,照亮半张脸。胡子又乱又脏,粗糙的手指夹住香烟,诡异地勾起半边嘴角,抬抬下巴朝她们吐了一口烟。
谭梦月是被室友拖走的,两个小姑娘坐在人最多的花坛边,互相依偎着缓了半天才稳住情绪。
好不容易熬到商场开门,她们十分动作迅速地占据了靠前的位置。
能见到偶像的兴奋,立刻冲淡了昨晚小插曲带来的恐惧。
一堆青春靓丽的小姑娘聚在一起,热烈的讨论声几乎盖过商场的背景音乐。
可没多久,人群似乎逐渐安静了下来,旁边的女孩儿自动让出一条过道。
谭梦月跟着回头去看,那双熟悉的压迫感极强的眼睛再次出现。
这次她看清了这个人的全貌。
男人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夹克外套已经穿得破旧不堪,右手插在兜里往前走,在一群年轻女孩儿里格外突兀。
室友用胳膊肘碰了她一下,谭梦月才立马回神,赶紧扭过头。
没想到对方并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停在了自己身边。
一股浓郁的臭味飘进鼻子里,谭梦月差点没忍住干呕。
她半边身子都紧贴着室友,右手紧紧拽着对方的袖子都止不住颤抖,可人实在太挤,她根本没办法再找别的位置。
想摆脱这个男人,现在只有离开现场这一种办法,她又不愿意放弃来之不易的机会。
大庭广众之下,对方应该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情。
谭梦月尽量屏住呼吸,尝试忽略身边的男人。
下午一点,傅博渊准时入场。
粉丝们的叫声瞬间拔高好几度,谭梦月捂住耳朵跟着大声尖叫。
亲眼见到傅博渊本人,才知道网上那些说他不上镜的言论是真的。
头小肩宽腰细腿长,脸仿佛雕塑一般立体精致,白色西服清爽又干净。
傅博渊上台欠身朝粉丝们鞠了个躬,习惯性扫视一圈。
他的粉丝女孩子占多数,线下来的男生基本都是年轻的oga,今天却在第二排看见了一个中年男人。
可这个人的外貌明显不像来追星的,傅博渊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视线每一次扫过去,他都发现对方的眼睛眨都不眨,无神却又透着奇怪的偏执。
更奇怪的是,他还觉得这个人的身影十分眼熟。
活动按流程顺利进行着,最后一个环节是记者随机提问。
回答完几个官方问题之后,果然有记者提到了江献。
“请问您作为江献的伴侣,或者目前来说仅仅是情侣关系,对他近期的传闻怎么看呢”
傅博渊不怒也不恼,嘴角反而挂着浅淡的微笑,说“他那么漂亮肯定遗传自阿姨,但漂亮从来不是受侵犯的理由。”
他回答完,眼神在人群中逡巡,寻找下一个提问的记者。
却无意中发现,那个男人从中间移到了第一排,两人之间只有短短几步的距离。
男人盯着他的眼神不仅没有变化,显而易见的敌意竟然也毫不掩饰,仿佛是在冲他宣战。
傅博渊瞬间想起了手机里的警告短信、黑夜后视镜里的影子。
所以这很可能就是那个一直偷窥跟踪江献的人。
记者再次提问“所以你们不会因为这件事分手吗”
傅博渊半点不回避,因为站在台阶上且有身高优势,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直直对上那人阴沉的视线。
英气的眉毛轻轻一挑,既是炫耀又是挑衅,反问道“热恋期的情侣,怎么会和分手扯上关系”
话音刚落,男人发疯一般地冲上台阶,旁边有个女生惊声尖叫破音喊道“他有刀”
人群在混乱一片的叫声里四散开,慌乱中甚至有人直接摔倒在地上。
安保人员也几乎是同一时间扑了过来,但因为距离相对远一些。男人先一步冲到了傅博渊身前,右手握着的刀被打磨得十分锋利,闪着冷光,眼看就要朝着傅博渊上半身捅去。
傅博渊入行这么多年,动作戏也拍了不少,平时一有时间就泡在健身房。
他压根就没打算要躲。
看准时机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腕,手臂上的肌肉顿时爆发出难以抵抗的强大力量,手背上绷出青筋。
还没使出全部力气,对方的体力就明显不至。
傅博渊甚至听到他咬住牙齿时摩擦的声音,不由得想笑。
在几个安保人员围过来的同时,他熟练地偏过头进入摄像机拍摄的盲区,在男人耳边嗤笑一声“就这啊”,而后紧握住对方的手婉,毫不手软地往自己腰侧的方向狠狠一刺。
刀刃瞬间划开西装,鲜红的血迅速浸润周围一圈白色的布料。剧烈的疼痛由腰侧涌起,傅博渊用手去蹭了一下,摸了一手的血。他额间沁出一层层冷汗,抿着唇表情十分痛苦。
男人愣了几秒,粗犷的声音在大厅里回旋“他妈的不是我捅的他”
话还没喊完,他整个人就被按到了地上。
下面散开的人群又一点点围了过来,议论纷纷。
“呜呜呜哥哥受伤好严重啊”
“操,什么傻逼主办方,这种人都能放进来吗”
“救命,我腿现在还是软的”
一片熙熙攘攘中,工作人员扶着傅博渊回了后台,要给他紧急处理一下伤口。
傅博渊离开时半弯着腰,大半个右手都是血,覆着伤口处,声音断断续续还夹杂着隐忍的喘息“大家不用担心,尽量早点回去。”
其实傅博渊心里清清楚楚,他只是借着刀蹭了过去,口子不深,但创面比较大。
他还有轻微的凝血功能障碍,止血相对于正常人来说较慢,所以看起来有些严重,其实就是很简单的皮外伤。
平时拍动作戏的时候,受伤状况可比这要惨烈多了。
休息室里,杨路看着伤口处一片血红,镊子夹着酒精棉球都不知道从哪儿下手,眉间皱得能夹死苍蝇,“傅哥,救护车马上来了,你稍微忍一下。”
傅博渊进到休息室就留了助理一个人在身边,其他不熟的工作人员都清了出去,表情也恢复了正常。此时没事人一样接过杨路手里的东西,自顾自熟练地给自己止血消毒、盖纱布、贴胶布。
杨路站在一旁看呆了,磕磕巴巴地问“那那还去医院吗”
傅博渊瞥他一眼,语调冷静又平稳,和刚刚在台上时的状态完全不同“去,顺便通知一下工作室,今天的事发的通稿越多越好。”停顿几秒又补充,“对外要说我伤得特别严重。”
江献窝在酒店好几天没出过门,除了偶尔和傅博渊说几句话以外,交流最多的就是工作人员了。
他无聊地窝在沙发上仰着头玩手机,都快长毛了。
手机上突然蹦出来童远的消息。
哥们今天调休,好久没见了出来喝一杯
他立刻来了精神,抓起扔在一旁的棉服直接套上,另一只手按着语音输入“等着,我速速赶去。”
两人约在南城市医院附近的小酒馆见面。
童远虽然在休假,但作为一个医生也得随时待命,平常活动范围也都不会离得太远。
他刚入职就在这儿喝酒,和老板熟得跟自己人似的。
江献也来过好几次,老板人特别好,从来没往外泄露过一丝信息。
他刚进门就冲老板点点头,算作打招呼。
老板笑眯眯地说“童医生早就到了,在老位置等你。”
江献轻车熟路地往他们最常去的小卡座走,窝进已经起了皮的沙发里。
拥挤老旧但是安全感十足。
窄小的木桌上摆满了烧烤,还竖着几瓶啤酒和一杯红色的果汁。
童远正在吃肉串,嘴边沾的都是调料,边嚼边笑,说“你这白色棉服窝进去,跟大汤圆似的。”
江献双手抱在胸前,白他一眼“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童远拿起纸巾擦擦嘴“不过我还真挺好奇,你和傅博渊怎么在一起的,一开始不是水火不容”
江献乱解释“这样那样就在一起了。”
童远凑近一点“我有时间,展开说说”
江献阴阳怪气道“滚,你出来就打听八卦呗,我的事你就当没看见呗。”
童远双手投降“我这不是陪你出来喝酒了吗今天我们不醉不归”
江献无情至极“我酒精过敏。”
“我看网上说傅博渊信息素不是朗姆酒吗那你怎么”
“你他妈不是beta吗,还关心傅博渊信息素什么味道什么意思”
童远笑着骂骂咧咧道“你再发疯我给你现场打一针镇定剂我审核一下朋友的对象还不行”
他话还没说完,手机铃声就响了。
是医院打来的电话,童远立刻接通,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切换工作模式。
江献抿了一口草莓汁,冰得一抖,连牙都在打颤,干脆放着等童远接完电话再说。
他盯着童远的脸,却发现对方的表情愈发严肃,甚至还在刻意躲避自己的视线。
江献皱着眉,用嘴型问“怎么了”
童远推开面前的烧烤,抱起外套搭在胳膊上“嗯,好,我现在就赶过去。”
江献懵着看对方挂掉了电话,但不自觉地跟随着对方的动作,也站了起来“出什么事了,说话”
童远压低了声音“傅博渊被人捅了,刚送到我们医院。”
江献瞳孔瞬间放大,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脸上满是疑惑“啊”
他呆滞地被童远拽出门带上车,双眼无神地拽着安全带,可插了几次都插不进去。
童远发动车子的动作停住,难以置信地瞪着江献。
他这个发小从小野着长大,除了那个变态能带来切实的心理阴影以外,就没怕过什么。
小学时跟着傻逼酒鬼父亲,时常被打得血顺着额头往下流,胳膊和腿上都是淤青,也从来没掉过一滴眼泪。
高中之前童远就没见过江献穿短袖。盛夏热得汗流浃背,也从来没在人前脱下过外套。
初中运动会穿着长袖长跑,最后在烈日炎炎下中暑晕了过去。童远把他背去校医院,才第一次看见胳膊上那些伤痕。
童远想起来,他俩第一次见面是在五年级暑假,那天晚上自己趁父母出差,一个人溜出去玩。
夜里回家想抄个近路,就走了一条小巷子,里面路灯稀疏,道路狭窄。
他不自觉加快脚步往前跑,迎面遇上一个额头鬓角全是血的人,大夏天穿着白色长袖,从黑暗深处走过来。
童远顿了顿后退几步,对面的人脸色煞白,加上那一脸血,他还以为遇见鬼了。
吓得往后一个趔趄双腿打结,把自己绊得摔了一跤,坐在地上嗷嗷直叫,又疼又害怕。
那人走近了他才发现,对方似乎和自己是同龄人。赤红的血衬得原本就白的皮肤更加苍白,嘴唇也没了血色。
童远鼓起勇气搭讪,之后又把江献带回了家。
没想到父母提前回来了,本来是要挨一顿打,但看到江献那一副惨样,两个大人说之后再找他算账。
江献在某种意义上,还帮他免了一顿揍。
两人至此开始了长达十几年的友谊。
童远帮江献把安全带插好,发现他在颤抖,额前的刘海被汗湿几缕贴在头上,脸和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比他们第一次见面还惨烈,可明明受伤的并不是江献自己。
车内温热的空调一吹,肢体被渐渐解冻唤醒,骤停的心脏也慢慢复苏,江献这才有了痛感,觉得全身发麻。
再开口时声音控制不住地发抖“伤得严重吗”
童远酒还没喝到一口,反过来还要给他当司机,顺便兼职心理辅导老师“你先别急,一会儿去了才知道具体情况。”
不过十五分钟的车程,江献渐渐蜷缩在座椅上,双手抱住膝盖止不住地颤。
路口等红灯的时候,他从来没觉得一秒需要停顿那么久,恨不得直接飞到医院,看看傅博渊到底怎么样了。
可真快到了医院门口,童远刚把车停好,江献心里又乱糟糟揪成一团,胸闷得快要呼吸不上来。脸快贴在车窗上,往后看了一眼,就开始没事找事地瞎指挥“你这车停歪了,出去再停一次。”
童远虽然心里清楚江献是不敢面对,但也实在受不了这个事儿逼大明星。
傅博渊的老婆就该让傅博渊自己来哄,他可不会安慰人。于是随手把车钥匙抛给江献,直男发言道“那你自己停,我先上去了。”
江献几乎是梦游一般飘进了医院,只会跟在童远后面跑。
傅博渊好像已经被送进了病房,他也直接被童远带到了住院部。
电梯一层层上升,江献的心率也在迅速加快,感觉心脏下一秒就会从喉咙里蹦出来。
他双手捂着胸口大口喘气,瞟了一眼墙上的镜子。最近失眠熬夜太频繁,脸色实在太差,嘴唇也快没有血色了,眼周却晕了一圈红色,好像哭得眼睛有点肿。
丑死了。
但他没办法。
童远摇摇头,吐槽道“别一会儿傅博渊没啥事,你自己先进icu了。他都从急诊回病房了,真没必要好兄弟。”
江献现在脑子里嗡嗡作响,童远说话跟苍蝇叫似的,他根本听不进去。
行尸走肉般到了病房外,连敲门的勇气都没有。
童远受不了他,上手梆梆敲了两下,然后直接开了门。
傅博渊正侧身站在窗边,灰色的t恤被撩了起来咬在嘴里,冬日下午暖融融的光洒在沟壑分明的紧致腹肌上。他的腹部线条练的格外好看,黑色内裤边缘从裤子里露了点边边出来,双手正一圈圈往上面缠着白色的绷带。
他自己在休息室包扎得太粗糙,消毒杀菌也没做好,这会儿自己再重新整理一下避免感染。
这副身体不管怎么摆弄,好像始终与“性感”两个字挂钩。
可江献这次却再也没了那些奇怪的念头,只觉得眼睛酸得不行。
如果傅博渊没有和自己牵扯上关系,那对方永远不会被郑伟全这样的人盯上。
他好像把傅博渊也一点点拖进了黑暗。
童远轻轻推了他一把,自己关上门出了病房。
江献站在门边,呆愣得像个木头人。
傅博渊嘴里叼着衣服不好说话,加快速度缠好绷带,刚要放下衣服,就听江献喑哑着嗓音喊了一声“你别动”
他还真就停住了动作,继而笑了一声说“还没看够么”
江献不理他的胡言乱语,脚步虚浮地走过去,弯下腰检查他的伤口。
右侧腰部有血渗出来一些,把新换的绷带也染红了一点。
傅博渊被这样盯着相对隐私的部位有点敏感,感受到灼热的呼吸扑在上面,腹肌紧紧绷了起来,身体逃离似的向后倾斜。
没想到因为身高原因,这样的姿势反而更加奇怪,仿佛江献正在对自己做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
一想到这,脑子里好像就已经有了画面。
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耳朵开始发热,他喉结滚动着转过头看向窗外,余光却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江献个子也不矮,为了看得更方便,就把腰微微塌下去一些。
塌陷的腰身和挺翘饱满的臀部,在空中勾勒出的那抹弧度格外性感。
傅博渊记得上次拍杂志时,他就看见了对方白色毛衣下若隐若现的腰。丝毫没有健身痕迹,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赘肉,白皙紧致纤细。
那种视觉冲击要比直接的赤裸,来得更加强烈。
越是纯洁无害的东西,越容易让人产生玷污破坏的念头。
他手攥了起来不断摩挲着,自己似乎一只手就可以圈住江献的腰。
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证实一下。
江献吸吸鼻子依旧没有站起来,他在车上的时候忍不住看了新闻,知道捅傅博渊的人是郑伟全时,一股怒气在胸腔翻滚汹涌,有一秒甚至酝酿出要和对方同归于尽的念头。
这会儿又愧疚又难受,他可以在镜头前精妙地控制落泪的时间、数量,可以做到分毫不差。可现在再好的演技,也没办法抵抗最原始的生理反应,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冰凉的手指不小心碰到傅博渊的皮肤,头顶上方顿时传来一声低沉的闷哼。
江献瞬间破防,咬咬牙直起身体,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你先别看我。”不自觉就开始哽咽,“伤口是不是很疼”
傅博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有点无奈地拉住他的手腕“在我面前,真的不需要这样。”
江献被拉得晃了晃,强撑着的力气慢慢变小。
傅博渊看见了一张满是泪痕的脸。
其实哪里像江献自己说的丑。
江献肤色本来就白,一哭起来眼圈、鼻尖都透着粉。清亮的眸子里还有尚未溢出的眼泪,睫毛都被沾湿,澄澈又无辜。
头发也被蹭乱,甚至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傅博渊看他哭得愈发厉害,心里涌起一股浓烈的保护欲,忍不住张开双手“要抱一下吗”
江献当没看见他的动作,哭得人还在不停抽动。自己从外套口袋里掏出纸巾,几下就擦掉眼泪“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朋友妻不可欺。”
傅博渊
这个朋友竟是我自己。
胳膊僵硬地摆在空中,傅博渊不悦地开口“那就算朋友之间的拥抱。”
江献来回深呼吸几次,强迫自己平息情绪“我不需要。”他并不理解对方这样的做法,“一开始如果你同意结束合作,今天的事完全可以避免。”
又是这个绕不过的话题,傅博渊叹口气“结束之后呢他如果一直这么盯着你,你就要推开身边所有人吗”
他说完便停住,自己之前还想过为什么江献明明各方面都那么出挑,还要把喜欢都寄托在erudite身上。
现在才想明白,网络虽然虚拟又飘渺,但给了江献隐秘的保护。
可以自由正常地恋爱,也不会让对方因为自己陷入不必要的危险。
江献被戳中心事,眼睫低垂下去“我本来也更习惯一个人。”
他渴望极致的安全感,后来发现自己才是安全感最稳固的来源。
两个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僵持,病房里只听得到钟表走动的声音。
傅博渊偷瞄几眼江献,知道对方不会妥协。于是弯下腰,用右手抵在伤口附近,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鼻子都皱了起来,似乎在忍受剧烈的疼痛。
江献一看傅博渊伤口又开始疼,态度立马软下来,上前一步扶住对方的胳膊说“你先去坐着。”
傅博渊把他拉到身前,眼神丈量好距离,额头准确无误地降落在对方颈窝处,嗓音低沉地说“太疼了,我这样缓一会儿。”
江献没法反驳病人的合理需求,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当人形支架。
傅博渊的双手从他胳膊穿过,几乎整个人挂在他身上,变成了拥抱的姿态。
愈发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可以结束合作,不过你要先照顾我,直到完全康复。”
江献自己平时懒起来饭都不吃,更别说照顾病人“我出钱给你找最好的护工。”
傅博渊想也没想直接拒绝“不要,我讨厌陌生人离我太近。”
江献进一步妥协“我可以每天来看你。”
傅博渊抵着他颈窝摇头,其实更像是撒娇,用刚刚熟悉的说辞回答“但是我不习惯一个人。”
江献
他有点受不了这个态度转变,但这件事确实因自己而起,不能逃避责任。
江献最终同意照顾他,最后补充道“我可以照顾你,但我也有一个要求。”
傅博渊强忍着喜悦问“什么”
江献“如果erudite吃醋生我气,你要帮我解释。”
傅博渊怎么又是他。
“我很了解erudite,他不会介意的。”
江献顿了一下,犹豫地问出口“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啊这都不介意”
傅博渊
江献表情纠结“就绿帽情节什么的。”他补充道,“所以一直让你接触我,自己从来不出现。”
作者有话要说
傅博渊erudite真的很烦。
今天评论有红包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