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上巳天,白氏山的学子们准备结伴踏青。
虞枝枝坐在马车上,与同乘的齐琰相顾无言。不知为什么,她和齐琰特别“有缘”,同舍是他,同车也是他。
虞枝枝狐疑地看着齐琰,怀疑是他在其中做了什么手脚。
闭目养神的齐琰睁开了眼“昭弟在看什么”
虞枝枝吓了一跳,慌忙移开眼,她坐直了身子,再不看齐琰一眼。
虞昭和虞枝枝同岁,尚未满二十,也没有取表字,像兰仲白和焦子阳都叫她虞弟,但齐琰偏偏叫她昭弟。
有点亲密,有点奇怪。
虞枝枝忍不住对他说“还是不要叫昭弟吧,没人这样叫过我。”
齐琰忽然说道“我为你取一个表字,就叫幼卿,如何”
虞枝枝不知他是怎样突发奇想要为她取表字,她蹙眉直言拒绝“你非我父母长辈,怎能给我取表字,这是胡来。”
齐琰垂眼,表情柔和,不知在想什么。
虞枝枝忍不住瞧了一眼他,取什么表字,莫名其妙。还带一个“幼”字,齐琰怎么看她的,将她当做宝贝儿子他想做她爹
车轮滚滚又碾过几圈,虞枝枝忽然想起,女子出嫁从夫,若没有表字,是夫君来取的。
虞枝枝忍不住惊疑不定地又望了齐琰好几眼。
舟车劳顿,虞枝枝渐渐困了,顾不得齐琰就在身边,她昏昏沉沉打起瞌睡。
本闭目养神的齐琰却睁开了眼。
齐琰偏头,注视着虞枝枝。
看了半晌,他皱了眉,像是有什么看不顺眼的东西。
他的手指抚上虞枝枝的背,顺着她的脊骨往上,碰到不太平滑的地方。
她背上有绳结,齐琰隔着外衣,将它解开。
看着虞枝枝一掌无法握拢的地方不再僵硬紧绷,齐琰终于看顺眼了。
齐琰知道,虞枝枝那处生得极好。
他略有疑惑地想,不过是一点软肉,为什么好呢
他怔怔望了许久,忽然意识到,因为那是虞枝枝的胸脯。长在虞枝枝身上,是虞枝枝的一部分。
他移开眼睛,目光缓缓划过虞枝枝的眼睛、嘴唇、腰肢。
一切美好的部位,因为属于她,所以在齐琰眼中,更加勾魂摄魄起来。
齐琰对这莫名的想法感到吃惊,他皱了皱眉。
他抛开这奇异的想法,想起今日早上,天还没亮时候,赵吉利从宫里赶来,问他要不要回宫参加宫宴。
齐琰拒绝了。
赵吉利问他,为什么要去踏青。
齐琰说,当然是为了报复。
马车、郊外
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么喜欢诈死,再诈死一回又何妨
从此世上不必有“虞昭”,只有一个完完全全、从头到脚都属于他的女郎。
齐琰看了一眼马车窗外。
可惜,今日是个好天气,那一日可是很大的雨啊。
齐琰想了又想,放弃了今天。
车轮碾过一块石头,马车重重震了一下。虞枝枝没有醒,而是头直往齐琰身上栽。
她趴在齐琰颈窝,脸颊蹭了蹭,找到舒适的位置,软软靠了下来。
齐琰鼻尖萦绕着蔷薇香,他微微向后仰着,神色略怔。
齐琰不敢动,他僵着脸。
他心中想,是为了报复。
虞枝枝睁眼的时候觉得有些奇怪,她似乎是趴着睡的,但脸颊上的触感是软中带硬的,不是柔软的被褥。
她脑袋混乱,伸手将前面的东西紧紧抱了一下,耍赖般地想要滚来滚去。
齐琰伸手搂紧了她。
虞枝枝的脸还压在齐琰的颈窝上,她猛地睁开了眼。
接下来,齐琰看到虞枝枝一脸平静地坐直,一脸平静地往外挪了挪,一脸平静地向他说抱歉。
不知为何,齐琰感到有些不开心。
到达驿舍的时候,天已经昏暗,虞枝枝觉得一路上齐琰的眼神都让她有些毛毛的,她不清楚齐琰在打什么主意,马车一停,她就赶忙跳了下来。
兰仲白和焦子阳正巧也到了,两边打过招呼后,四人一同进入驿舍。
伙计站在柜台后,扫了他们四人一眼,没精打采道“只剩两间房。”
三个人顿时陷入沉默。
齐琰开了口“就两间房。”
虞枝枝求助般地看向兰仲白和焦子阳,但不知为何,这两人像是没有看到她求救的眼神,各自面色奇怪起来。
兰仲白想,如今他已经知道虞昭是个女郎,若出口要和虞昭一间房,那是不怀好意。
焦子阳想,虽然虞昭是个男子,但他自己好像渐渐心思不对劲起来,他必须离虞昭远一点。
虞枝枝弱弱问伙计“有柴房之类的”
兰仲白打断了虞枝枝的话,他看向齐琰,从容说道“言齐你和我们一起住。”
焦子阳一愣,也连连点头“对,我们三人挤一挤。”
齐琰慢悠悠转身,道“为什么虞昭不能和我同住一屋”
焦子阳眼巴巴看着兰仲白,想要兰仲白给出漂亮的回答,兰仲白沉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齐琰却又笑了“开玩笑。那就这样住下。”
三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虞枝枝一人走进屋子,小心关上门坐了半天,等到外间没人再走动,她才偷偷摸摸走了出来。
她走到柜前,看见伙计正在打瞌睡,他一下一下地点着头,几次都快要栽倒在油灯上,却又奇异地避开了。
虞枝枝在伙计又要将脸跌进油灯的时候叫醒了他“小心”
伙计困倦地揉揉眼,迷瞪着眼看了看面前的布衣少年,满脸是火气地说道“做什么”
虞枝枝为吵醒他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她说“我想要点热水洗漱。”
伙计翻了个白眼“早干什么去了现在太晚,灶台都熄火了。”
虞枝枝抿了抿唇,不好再说什么。
她知道出门在外会有不方便的地方,她需忍忍。
她就要转身回去,忽然觉得周遭的灯光黯淡了一些。她呆呆抬头,发觉是齐琰的身子挡住了许多烛光。
齐琰站在她身后,没有看她,却皱眉看那伙计“我要热水。”
原来齐琰也没洗漱,虞枝枝小声告诉他“灶台熄火了,你今夜忍忍算了。”
她还想提醒齐琰,这伙计有起床气,不要惹他。
伙计起床气依旧没熄,但这次他扫了一眼齐琰身上锦缎白袍,说道“灶台熄火了,明天早点来。”
齐琰从腰间摸出一锭金块,看也不看扔到地上“去烧。”
伙计愣了一下,迟疑许久,终于在脸上堆了笑,他弯腰捡起金锭子,说道“好勒。”
齐琰看着他直起腰来,又往地上扔了一块金锭“烧好送上来。”
伙计这次动作迅速许多,捡起金锭后,他问“郎君你住哪屋”
虞枝枝一愣一愣地看着他两人。
直到齐琰转身问她“你住哪屋”
虞枝枝有些发怔,她头脑混乱地指了指楼上“二楼左起第三间。”
齐琰便对伙计说“二楼左起第三间。”
他说完后,干脆利落转身走了。
伙计颠着手心两块金子,对虞枝枝恭敬许多“这位郎君,等烧好水,我给你送去。”
虞枝枝点头“好、好。”
虞枝枝走上楼,到了二楼廊间,她拧眉思考,总觉得忘了什么事。
对了,齐琰只让伙计给她送热水,却没忘了他自己,他没告诉伙计他住哪间房。
虞枝枝推开房门的时候,就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因为她看见齐琰安安稳稳地坐在她房间里。
虞枝枝惊愕得后退一步,她的背抵到门的时候,她才觉得她退后的动作有些丢人,她假装镇定地站定,仰起脸问“你怎么在这里”
齐琰说“他们打呼,我睡不着。”
虞枝枝惊诧“不会吧”
一个是翩翩公子兰仲白,一个是少年英气焦子阳,虞枝枝想象不出来他们打呼。
齐琰眉眼间似乎有深深的困倦,他眸光柔软地看着虞枝枝,虞枝枝竟然觉得他像一只被雨水打湿的小狗。
虞枝枝犹豫了半晌,终于说“那个床铺是空的,你睡那里吧。”
齐琰眨了眨眼,他看起来有些乖巧“好。”
虞枝枝抬头看他,以往他的眼神总是很冷,就算是笑,眸光也像是冻成了冰。
但现在他的眸光更像一滩水。
虞枝枝竟然觉得这样的齐琰才不正常。
门外,传来叩门声“郎君,你的热水来了。”
虞枝枝转头看齐琰,认真问道“你可以出去吗”
齐琰又不高兴起来。
齐琰还是出去了。
虞枝枝将热水注满浴桶,脱下衣裳,竟然发现裹布不小心被拉开了,她吓得一跳,拧眉仔细回忆一下,仿佛没有看到他们面露异色。
无论是心思叵测的齐琰还是心细如发的兰仲白,似乎都没有发现。
至于焦子阳,虞枝枝想,就算她穿女装站在他面前,他也发现不了。
她慌里慌张洗了澡,这次的动作前所未有地迅速。
她小心缠好裹布,将里衣外衣严严实实地穿好,把匕首塞到腰上,对着镜子做好伪装,这才开了门。
齐琰从头到脚看了她一眼,这一眼看得虞枝枝心里发虚,不知她有没有哪里露出破绽。
齐琰走了进去,关上门就开始脱衣裳。
虞枝枝
虞枝枝“你在做什么”
齐琰回答“沐浴。”
虞枝枝问道“你还没叫伙计送水进来。”
虞枝枝说完后,后知后觉问道“你叫他送的热水,不是给我的”
虞枝枝窘迫道“我下去让他再烧。”
她伸手摸向袖中的钱袋,盘算着要给伙计多少,才能叫得动他。
她的生活困窘,可不像齐琰这般大手大脚。
她正要走出,齐琰握住她的手臂,他说“不用。”
虞枝枝松了一口“你将就一晚吧。”
齐琰慢悠悠说“你用过的水还是温的。”
虞枝枝的脸颊一点一点地浸红了。
他要用她用过的洗澡水
他不是最挑剔的洁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