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金枝与恶狼 > 字笄(8)
    玉清二字入耳,梁铮眉宇成川。

    那是李含章的封号。

    这女人做了对不起李含章的事

    而且,柔嘉长公主这名号

    梁铮觉着耳熟,只一时半会儿想不起在何处听过。

    柔嘉长公主见梁铮皱眉,露出一个清郁的苦笑。

    “我知道她今日回门,特意等在这里”她有些犹豫,似是难以启齿,“可我还是不敢见她,只好请将军代我传达。”

    梁铮的神色依然不善。

    他眼风如刀,刮过柔嘉时冷意彻骨。

    哪怕是李珩站在面前,他也并不会克制周身散发的锐气。

    梁铮确实有傲气的资本。

    在如今的大燕,他是唯一能打退犬戎的人。

    柔嘉局促地挽着手,站在梁铮满含戒备的视线之下。

    梁铮沉默片刻,才道“长话短说。”

    得了这话,柔嘉如获大赦。

    她抬眸望他,眼底燃起少许期盼“我想同她说,她被太华”

    话未说完,柔嘉意识到什么,顿时收了声。

    梁铮没有搭腔,只等柔嘉继续。

    柔嘉轻咳两下,改口道“她照应我许多,我很感谢。可她与太华的事,我不是不想帮她,而是自身难保。为那些事,我也”

    未及柔嘉说完,梁铮先道“何事你直说。”

    他并不是没看见柔嘉闪躲的目光。

    羞愧与含糊,各有几分

    面对梁铮的提问,柔嘉面露难色。

    可看梁铮这幅样子,若她不交代清楚,他定不会帮忙带话。

    柔嘉犹豫片刻,终于才开了口“是太华欺辱玉清一事。”

    梁铮面色一沉。

    柔嘉料到了梁铮的反应,连忙低下头,不敢再和凶神对视。

    似是怕梁铮认不清人,她对称谓作了解释“太华就是太华长公主李妙祎。太华、玉清、我,还有其余姐妹,幼年时都在这习艺馆内修业。”

    “玉清天资聪颖,而我愚钝,自入学以来,她常在各处帮衬我,我们关系尚睦。”

    “而太华是皇后之女,玉清仅是美人所出。彼时美人得宠,太华对玉清难免明嘲暗讽。约是七岁那年,她二人爆发冲突,太华说了伤人的话,还动了手。”

    梁铮追问“李妙祎说什么”

    直呼其名,毫不客气。

    “她说玉清”柔嘉眼皮微掀,觑了一眼梁铮的神色,不安道,“是卑贱的妖妃之女,白生了惑人的多情相,却只有孤苦一生的薄情命”

    声音越说越小。

    到后来,就沉寂下去。

    梁铮嘴角一勾“你倒是记得很清楚。”

    语气带哂,笑意寒凉。

    他心思不算细腻,可柔嘉不愿得罪李妙祎的心思太过昭然若揭,是个人都听得出来。

    柔嘉被这话激得急了,连忙道“这是因为愧疚”

    她向前迈了一步,仓皇地解释“我、我哪里能与太华抗衡无人不知,先帝偏好皇子,我未得恩宠,怎可能为她”

    话说出口,柔嘉自知失言、掩住嘴唇,却为时已晚。

    “我”她辩解,“我不是那个意思。”

    可梁铮明白得很柔嘉就是那个意思。

    她自己都未得恩宠,怎可能为别人出头

    说什么关系尚睦,不过是为了不引火烧身,才让李含章做太华的箭靶子。

    梁铮微眯起眼,打量面前的女人。

    柔嘉的容貌不算出众,但整个人瞧上去还算素丽。她着了一身云缎珠边袄裙,颜色是清雅的月蓝,妆容也淡得像抹水痕。

    唯有那双闪烁的眼睛。

    温和的表象下,透着近乎冷漠的精明。

    梁铮忽然想起来了。

    北府军中曾短暂调来过一名将领,好逸恶劳,对待军务推三阻四,常将自己的职责甩给其他将士,被梁铮多次以军法处置,最终逃似地回了上京。

    听魏子真说,那人以戍边为跳板,在上京一路高升,还尚了某位长公主,如今阴差阳错又被编入北府军,仕途尽在梁铮手中。

    记起这些,梁铮确实很是意外。

    还没与那懒鬼重逢,倒先碰着懒鬼家的长公主。

    想来柔嘉有如此举动,也只不过是因为梁铮做了李含章的驸马。她市侩又利己,担心自己开罪过李含章,会让驸马的仕途葬送在梁铮手里。

    梁铮面露感慨真会装。

    宫里女人的心都这么黑吗

    只有李含章外强中干,是个实打实的笨蛋。

    柔嘉见梁铮神情松动,试探道“既然将军已知晓实情,可否为我”

    “够了,别演了。”梁铮不耐地打断。

    他神色懒怠,骁悍的嘲讽满是野性“你什么心思,自己不清楚”

    柔嘉神色僵硬,很快又强颜欢笑“将军对我可是有什么误会我本也不愿麻烦将军,但我对玉清于心有愧,多少是不敢去见她的。”

    梁铮闻言,若有所思地搓了搓下颌,随后,一步步走到柔嘉身前。

    “你最好是真的于心有愧。”他郑重道。

    柔嘉愣了一刹,佯装镇定,抬头看向面前高大的男人。

    只见梁铮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断眉尤其凶恶。

    光是站在她面前、什么都不必做,他的存在就足以令她不寒而栗。

    自那双漆黑阴郁的眼里,柔嘉读出了杀意。

    真真切切,宛如恶狼噬骨。

    她冷汗直冒梁铮是真的想过要杀她

    “管你是什么长公主,少在这里玩那些肮脏的心眼。”梁铮哂道,“和你的孬种驸马一起滚远点,否则老子先废了他,再收拾你。”

    这些不上台面的粗话,他极少在李含章面前说。

    他不会草率,但这并不代表他不敢。

    一想到李含章曾被太华欺辱、被柔嘉冷落,愤怒就在他体内躁动不休。

    他之前一直在想,李含章为何如此盛气凌人。

    现在他知道了她的矜傲是自保的铠甲,让她免于受伤,也将她隔绝于世。

    孔雀开屏不为求偶,只为用缭乱的斑纹震慑敌人。

    何其悲怆,又何其壮烈。

    受此威胁,柔嘉终于暴露出本来面目,阴恻恻地盯着梁铮。

    二人僵持之间,墙外忽然传来隐隐的女子说话声。

    模模糊糊,不算响,却十分尖锐。

    柔嘉顿时唇角一扬,笑意带上了幸灾乐祸的薄凉。

    梁铮意识到了什么。

    他不再管柔嘉,扭头就走。

    去往李含章的身边。

    -

    李含章在馆外等了片刻,终于听见滚轮之声。

    宽阔显贵的马车停在她身后不远处的红墙根儿下,上头就是干枯的银杏枝杈。

    经由车夫搀扶,两道人影下了马车,向李含章走来。

    一名锦衣女子走在前头,脚步生风。

    她外罩碧罗金线披袄,内着正红彩绘罗裙,凤眼上吊,月棱眉相当凌厉不似李含章的娇矜,而是嚣张的刻薄。

    这锦衣女子的身后还跟着一名蓝衫男子,容貌还算端正,仪态稍显畏缩。

    这二人是太华长公主李妙祎,与太华的驸马董明。

    李含章转过身,面对二人。

    她五指紧攥,手掌仍在微颤,却没有退步。

    “小妖女,好久不见。”李妙祎挑起唇角,“将你府里那东西伺候得如何”

    一句话骂了梁铮与李含章两个人。

    这哪是金枝玉叶的作风,摆明了只有市侩与毒辣。

    李含章细细地叹了一息。

    “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她神色又淡又哀,好真切似地,“李妙祎,你自己要伺候你的驸马,就当我也要伺候吗”

    似是被说中什么苦事,李妙祎身后的董明脸色一暗。

    “你就装吧。”李妙祎冷笑,“谁人不知,塞北来的低贱玩意都去花楼里寻欢作乐了。”

    李含章神色一震。

    她料到自己成婚之后,李妙祎定会拿梁铮来做文章。

    可什么花楼,梁铮去了花楼

    见李含章如此,李妙祎露出胜利者似的笑容。

    “别急,我教你一招。”她大发慈悲似地,“你就像求你那便宜母妃一样,到梁铮脚边跪一跪,请他怜惜你。但你也别太有期望,谁叫你天生”

    “啪”

    话没说完,一个巴掌就甩上李妙祎的脸颊。

    李妙祎没有防备,被打得后退几步。

    她不可置信地捂住侧脸,尖声道“你这不要脸的东西,竟敢打我”

    “你记好了,李妙祎。”李含章忍着手掌的疼痛,不甘示弱地回击,“你若还是个人,就有两边脸,我不介意再打你一次。”

    李妙祎气得浑身发抖,恨不能将李含章生吞活剥。

    她突然发狠,手臂高高扬起、急速落下,眼看就要去扯李含章的头发。

    有力的大手钳了上来。

    山般的阴影转瞬立在李含章身边。

    “别动她。”

    男人声音低沉,拢着一层薄火。

    梁铮手臂一扫,轻轻松松,将李妙祎推回董明身上。

    根本没使力,董明却险些没站稳。

    “梁铮,你这畜生”李妙祎腕上烙着红印,疼得气若游丝,仍气急败坏道,“你是我大燕的狗,何时成了李含章的看家恶犬”

    梁铮闻言,眉梢上挑,神情玩味。

    “卿卿。”他咧嘴,笑得乖张而不驯,“她说我是你的狗。”

    他的声音温柔得宛如春风“怎么叫她看出来了,你告诉她了”

    李含章身躯一僵,没回话。

    她是懵的,全然没适应当前的事情发展。

    这是她第一次在受到刁难时受到旁人的帮助。

    帮助她的人还是梁铮。

    李妙祎显然比李含章更震惊。

    这是怎么回事梁铮在说什么疯话

    不是坊间都在传梁铮去了花楼、对李含章始乱终弃吗

    梁铮没管二人的反应,目光懒散地越过李妙祎,瞥向其后的董明。

    与梁铮视线相撞,董明慌乱地别开眼睛,终于收走对李含章肆无忌惮的窥视。

    梁铮敛起笑容,眉宇森然,横跨一步,挡在李含章身前。

    “管好你男人的眼睛。”

    这话是同李妙祎说的,寒意凛冽的狼目却紧锁董明。

    “狼是要吃人肉的,知道吗”

    李妙祎闻言,猛地回头,怒瞪心虚的董明。

    她心里清楚得很,玉清长公主是冠绝大燕的美人,嬉笑怒骂皆蕴风情,有无数男人觊觎李含章的美貌,其中自然也包括董明。

    眼看今日败下阵来,李妙祎狠狠剜了梁铮与李含章一眼。

    “低贱的畜生,走着瞧”她低骂,“有我在,你们别想安生。”

    李妙祎拽上董明,向着马车落荒而逃。

    梁铮看着太华一路对驸马连踢带踹,幸灾乐祸,笑得肩膀打抖。

    他朗声指点道“踢他子孙根打男人不打这处哪儿行啊”

    简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梁铮本就是自最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

    对付不干净的人,他糙野的行事风格反而最为有效。

    马车一溜烟地滚走了。

    赶跑了两个瘟神,梁铮若有所思。

    嗯,不痛快,不够解气。可惜他不打女人,没能把李妙祎揍一顿。

    他意犹未尽地拍了拍手,终于转回身来。

    看见了杵在身后的李含章。

    她站得笔直,深深埋着头,让人瞧不见神情。

    梁铮的身躯顿时一僵。

    子孙根三字忽然在耳边回荡,烈烈地辣着他的鼓膜。

    像一团火似地,灼得他耳廓发红。

    他一时骂得兴起,把后头的李含章给忘了。

    妈的。他妈的。

    梁铮在心里连骂两句。

    怎么在她面前说了这种话啊

    作者有话要说金争真的是粗人闭眼但他会在卿卿的教育下学好的本章“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的引用是庄子外篇秋水

    为了保护大家被金争的粗口伤害到的眼睛,还是给前50的小天使发小红包:3」

    感谢在20220227 21:00:0020220228 21: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h 15瓶;喵喵喵 7瓶;小铧 4瓶;百里与君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