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梁,形同一座土城,占地十余里,乃是天柱山以东五百里的又一道门户,驻扎着数十位金丹、筑基弟子。
这日的黄昏时分,宜梁遭到袭击,伤亡数名弟子之后,急忙传信示警、开启阵法,土城内外一片忙乱。接着一块巨石从天而降,上面刻着一行大字魔门于野,天梁文桂,讨还神器,替天行道
夜色降临。
千里外的山谷中落下三道人影。
其中的于野倒是气定神闲,赖冕沉默如旧,唯有文桂怨气冲天
“于师弟,我已随你攻打宜梁,足以表明心迹,你又为何丢下那块石头”
于野与赖冕坐在山坡上,拂面的晚风很是惬意。他翻手拿出两坛酒,道“赖兄,请”
“哎呦”
文桂跺着脚,绝望道“曾经的生死仇家,如今成了酒中挚友,是非不分、恩怨不明,什么世道啊”
于野充耳不闻,与赖冕举酒痛饮。
“哼”
文桂气急无奈,来回踱步,继续抱怨道“你丢下石头也就罢了,又为何留下字迹呢,瞧你的刻字丑死了,成心拉我下水啊用不了三两日,此事便会传遍四方。你这般害我,叫我如何与师兄交代”
酒坛见底,于野与赖冕打着酒嗝,却一个面带微笑,神态从容,一个像是被唤醒了兽性,黑脸透着杀气。
“文兄,你天梁门是否与我结盟”
文桂见于野终于回应,转身走到近前,重重点头道“当然
”
“为何结盟”
“同舟共济”
“凡俗,有歃血为盟。你我结盟,何以为凭”
“哦,我师兄想要与你当面详谈,无论歃血为盟,或焚香起誓,悉听尊便”
“骗鬼呢”
“神明可鉴,岂能有假”
“神明何在”
“嘘,慎言”
“总之,我信不过天梁门与你的师兄,除非”
“除非怎样”
“帮我杀了天绝子,方显诚意”
“天呐”
文桂吓得后退两步,道“燕州之大,谁有本事杀得了一位化神高人”他摇了摇头,道“究竟如何,我是万万不敢妄言,改日见到我师兄,由你二人商议再定”
“你此番只为邀请我而来”
“下个月的苍云山,如何”
“不去”
“你”
“何时何地相见,由我决断”
“且罢”
文桂找到于野,邀请他去苍云山,却被一口拒绝。他信不过孟霸,将由他选择相见的时机与地点。文桂拿他无可奈何,只能答应下来。
次日清晨。
三人飞越大山往东而行。
去往何处
岐山
安平郡的岐山,乃是于野渡劫之地,文桂很是熟悉,却又弄不清他的用意。赖冕却是不以为然,声东击西而已,海贼惯常的手段
四月的岐山,春色更浓了几分。
一道剑光从天而降,一位女子落在庄外的桥头之上。她伸手撩起鬓角的乱发,冲着那流淌的春水与河边的垂柳发出一声莫名的叹息,然后心不在焉的
奔着庄子走去。
听闻某人现身,她一时忍耐不住,便走了一趟上谷郡,却仅仅仅见到他擦肩而过的匆匆一瞥。
当年,彼此均为金丹修士,并有过一段结伴同行的缘分。那时的他,并无出奇之处,也被她屡屡看出破绽。她自信她并不逊色,一度有过争强好胜之心。谁想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之后又在岐山蛰伏六十余年,犹如走蛟化龙而一飞冲天。如今他的名声愈来愈大,而与他的缘分也愈来愈浅。
又为何去找他呢,难道只为见上一面
“师姑”
便于此时,庄院门前有人举手致意。
“魁星,何事”
是位中年男子,筑基八九层的修为。
与此同时,又有两人现身,乃是奎京与奎晋,均已修至金丹圆满的境界,与奎昕招了招手,匆匆忙忙走了过来。
“两位兄长”
奎昕不明究竟,便听传音道
“日前沣水谷的龙霆带着上百家眷来投,我哥俩不敢接纳,也不敢轻易拒之门外,借口家主不在”
“沣水谷龙家”
“正是”
“而龙家不是”
“我奎家与他并无深交,却阖族来投,此事必有蹊跷啊”
“龙家贸然前来,有无说辞”
“说是于野的指点”
“啊龙霆人在何处”
“尚在百里之外等候消息,请小妹酌情处置”
“哦”
奎昕惊愕之余,沉思不语。
有关沣水龙家邀请于野作客一事,为她亲眼所见,之
后的变故,却是一无所知。而一位成名已久的元婴前辈竟然率众来投,并且得到于野的指点
奎昕忽然有点兴奋,当机立断道“魁星,留下看家,两位兄长,与我前去接应龙家”
魁星举手领命,奎京与奎晋却是面露难色。
“龙家上下足有百多人呢,如何安置”
“尚需查明缘由,切莫惹祸上身”
“咯咯”
奎昕笑出了声,容光焕发道“料也无妨,且将龙家安置在岐山,倘若大祸临头,自有于野担当”
夜色深沉。
山谷寂静。
于野睁开双眼,悠悠吐了一口浊气。随着腰身舒展,筋骨“噼啪”脆响。他正要起身,却又看向左右。
林间的空地上,文桂尚在吐纳调息。此次重逢之后,他竟然不走了,说是追随于师弟,成就一番壮举。
不管他想干什么,权当多了一位帮手。
赖冕独自坐在一旁,拿出一个玉瓶,随着禁制闪烁,瓶口冒出一个金色的小人,竟是应龄的元神。他嘴里默念有词,打出几道法诀。应龄顿时神情扭曲,显得极为痛苦,又难以出声,由他肆意折磨。他却很是享受的模样,狞笑道“应老儿,这抽魂炼魄的滋味如何”
“天呐,那是应长老”
文桂忽然惊叫一声跳了起来,遂又一阵恶寒
“抽魂炼魄,生不如死啊”
一位熟悉的元婴长老,遭到如此摧残,令他不敢想象,也不忍目睹。
赖冕却无
动于衷,继续享受着复仇的快意。
“启程了”
于野催促一声,人已迎风飞到了半空之中。
结婴之后,他并未重塑肉身。便如青萝所说,他在结丹之时化去肌体,形同肉身再造,又经雷劫的淬炼,如今的血肉之躯犹如灵体一般的存在。随着真气、法力所至,或身轻如羽,或坚硬如石,御风飞行更是随心所欲。
“哎呀,为何夜半赶路”
“昼间赶往岐山,势必连累奎家”
“岐山奎家为我天梁门辖地,料也无妨”
“既然如此,便由天梁门守护岐山的安危。奎家与龙家若有不测,我找文兄算账”
“怎么又多了一个龙家”
“帮手当然是愈多愈好,否则如何对付天机门”
“你究竟想干什么”
“与文兄成就一番壮举”
“啊”
晨色中。
三道人影出现在庄外的桥头之上。
与此同时,奎家庄院内冲出一位女子与两位中年男子,正是奎昕与她的两位族兄,奎京与奎晋。
却见桥头伫立着一位年轻男子,背着双手,浓眉斜挑,嘴角含笑。另有一位黑脸男子与一位老者陪伴左右,神态各异,威势莫测。
“文长老、赖前辈”
奎昕脚步轻盈,话语声清脆。她带着两位兄长与文桂、赖冕举手行礼,遂又款款止步而再次出声
“于”
于野拱了拱手,歉然道“此次劳烦奎家,颇为冒昧。承蒙各位不弃,互称一声道友,足矣”
“于道友”
奎昕释然一笑,道“于道友信得过奎家,乃是奎家之幸,我已将龙家安置妥当,请吧”
她与两位兄长踏剑而起。
于野带着赖冕、文桂随后而行。
身为奎家的家主,奎昕不忘叙说相关事宜,而对于龙家的来历,则是避而不提。她与两位兄长已达成一致,只管听从吩咐行事。
于野倒是没有隐瞒,他向奎昕道明了来意。之所以让龙家投奔岐山,也正是因为天梁门的存在。有了文桂与孟霸的庇护,不管是龙家,还是奎家,皆少了几分凶险。此外,便是断绝文桂与他师兄的侥幸之念
岐山便在十余里外,转瞬即至。
奎昕带着众人直奔前山而去。
前山的山脚下,有个偌大的洞穴,四周为古木遮掩,一条隐秘的山溪流淌不息。
“嘿”
于野看着洞穴,禁不住咧嘴一乐。
他曾在岐山地下闭关数十年,不想此处竟然别有洞天。
洞穴足有百丈大小,洞外倒也寻常,洞内却是洞口相连,怪石嶙峋,可见禁制笼罩,并有人影出没。
一行六人落在洞口前的山坡上。
一位老者现身相迎
“于道友,赖道友,龙霆有失远迎,这位是”
是龙霆,他身后跟着两个中年男子,举手出声
“龙肆、龙伍,拜见各位前辈、拜见奎家主”
“天梁门的文桂”
文桂自报家门。
“文长老,失敬、失敬”
龙霆拱手施礼,又道“值此危
难之际,此番多谢奎家主的收留,我龙家愿与奎家永世交好,从此祸福同担、甘苦与共”
奎昕举手致意,她的两位兄长也相视一笑。
龙霆看向于野,接着说道“我龙家得以劫后逢生,龙某任凭于道友差遣”
“言重了”
于野摆了摆手,道“不过,我倒想邀请龙家主与奎家主做个见证”
“哦”
龙霆微微一怔。
奎昕依旧是满面春风。
于野与身旁的文桂点了点头,不容置疑道“请文兄转告孟霸门主,我与他在此结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