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
阮景在床上睁开眼睛,然后看到窗边爬进了一道黑影。
“去干什么了”他幽幽开口。
小克苏鲁在墙上“定”住,几条触手在空气中扭曲、游动。
我就在这里。
阮景发现它并不习惯表达信息,常常只流露出一部分,剩下的全靠他连蒙带猜。
他仔细看着那些触手攀附在窗沿,心想不会是为了蹲黑衣人,小克苏鲁一直趴在窗外的墙壁上吧
“”小克苏鲁没回答,触手尾端在轻轻摇晃。
阮景翻了个身,半梦半醒地嘟囔道
“他不会再回来了,你也别去找。”
这件事该由他自己处理。
既然知道吴文进在用“超自然”力量害他,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最好还是用同样的手段加以抗衡。
比如说找个大师,办个神秘仪式
在这样的担忧之下,还有另一个问题接踵而至,那就是投喂小克苏鲁的食物,现在已经见底了。
小克苏鲁正值口欲旺盛时期,挨饿两天就变得蔫了吧唧的。
阮景一开始觉得这是伪装,但是他很快就心软,朝夕相处看着也很不是滋味。
而且,最近异能局都没有动静,也许是解决完“微笑男”事件归队了。
不过阮景每周只让它出去三次,只捕猎“异常生物”不要引起别人注意,而且两小时后必须回来。
小克苏鲁通过自己动手,这几天勉勉强强吃饱了。
因为他这次好说话,小克苏鲁就得寸进尺,还想白天跟着他去公司。
“”阮景盯着它半空中嚣张的触手,有种不答应也会想办法跟上来的感觉。
他抬起手把那条触手薅下来,拉起被子给它蒙上了。
“明天再说。”
触手尾端刚刚探出被角,瞬间就默默转了个弯,把自己藏进了被子里,鼓起一个小小的包。
上午,阮氏集团的大厦里。
自从阮景重新接管董事长职位后,顾溢之手里掌握部分股份,于是退居为股东之一。
两人仔细商量过后,阮景决定核对公司过去几个重要的业务。
但是这里面接手的人大半是吴文进,可能会涉及账目清查,因此吴文进和其他几位股东都不同意。
早上开了一个会议,众人都兴致缺缺的样子。
十五分钟后散会,等阮景离开之后,赵胜转头和另一人低头耳语。
“这是又要折腾我们了。”
另一人点头附和,随即又不屑地摇了摇头,说
“以前顾溢之就不好对付,现在更没有办法除掉他了。”
“他就是阮景身边的一条狗。”
空气突然停滞了几秒,忽然有人破防冷笑了一声。
“一个血统不纯的私生子,没爹没娘,早年被赶出家门,要不是发生那件事谁会知道他是谁”
中间没说出口的话,大家都心照不宣。
有人则讽刺地嗤笑道
“还不是踩着老爸上位,老爸死了,心里指不定多高兴”
赵胜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却没有出声阻止。
毕竟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行了,嘴巴放干净点”吴文进突然开口,洪亮的声音把他们吓了一跳。
他们想到吴文进和阮景父亲当年交好,一时之间面色有些异样。
“老吴,别生气。”赵胜堆起个笑脸,拍了拍他的肩膀,凑近了却收起笑容,说
“现在最该担心的人是你,有些事情做了就是做了怎么都逃不掉啊”
吴文进默不作声,面色比他们还难看。
等到周围人都走了,他才握紧了拳头,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董事长办公室。
阮景正埋首在桌前,签一份项目合作协议。
忽然,李秘书对他说,“阮总,吴董事想见您。”
他惊讶地抬起眼睛,果然看到玻璃门后光溜溜的“卤蛋”。
从第一次开会到目前,吴文进都没有来找过他,看上去颇有“你不能奈我何”的感觉。
现在这是沉不住气了
阮景先前也做了一番心理准备,他合上了协议书,然后看了一眼桌面上的小克苏鲁。
小克苏鲁立即会意,触手从桌沿爬进了桌底。
吴文进的目光先落在桌面,但是很快就放在了阮景身上,仔细打量了一会儿。
阮景和他对视了片刻,就快要顶不住之际,问
“吴董事,有事”
吴文进忽然笑了笑,说
“小景,我们两人私下聊一聊好吗别把关系搞得那么紧绷。”
“”阮景心里感到莫名,但还是半真半假地喊了一声
“吴叔。”
“哎,好多年没有听你这么叫我了。”
吴文进上前一步来到他面前,目光欣慰道
“我记得小时候还抱过你,当时阮哥也还没想到一眨眼就过去了,过了十四、五年吧。”
“当初你父亲和我是拜把子的兄弟,就连这个公司也愿意分我一半。”
吴文进自顾自地说着,忽然转过身看着他,自以为慈祥地微笑道
“看在我是你唯一的叔叔面上,别再追究过去的那几个账目好吗”
“”
阮景从始至终无动于衷。
他望着对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也轻轻一笑反问道
“我心里也有个问题,您让小婉取那几样东西到底要什么”
吴文进愣了愣,眸光闪烁,疑惑地说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看来您不舍得交代。”
吴文进心下思忖,他养的“庇护神”能给自己招财走运,事业顺遂,阮景只是“拦路石”之一。
而且他不惜耗费大量心力,为“庇护神”聚集残魂,请神仪式即将成功。
他怎么可能冒险说出“庇护神”的事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阮景略有些疲倦,双手指间交错,说道、
吴文进眼睛布着血丝,突然靠近过来,冷笑了一声说
“别得意太早了,你还太嫩,是斗不过我的。”
阮景目光不闪不避,悄然握紧了手。
这个人的眼神真可怕。
然后,吴文进就转过身准备走人,可能是心太急脚下绊到东西,往前踉跄了一大步。
吴文进脸色微变,刚才那是什么
他狠狠瞪了阮景一眼,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看着前方地板上的一团触手,阮景佯装训斥地说道
“怎么跑那儿去了”
小克苏鲁慢吞吞地回来了。
但是,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听到女助理在旁边犹豫着开口。
“我泡好了咖啡,刚要端过来就不见了”
现在却自己“长脚”跑到了办公室里
阮景循着她的目光,看到桌前的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还有趴在一个文件上,在空气里扭曲、摇晃的细小触手。
阮景掩唇轻咳了一声,随口说
“是李秘书吧。”
女助理顿时恍然大悟,微笑着出去了。
在阮景看不到的角度,女助理和李秘书身上萦绕的“信仰力”,会飘到小克苏鲁身上,最后被小心翼翼地收集起来。
后面,像这种小事频频发生。
不知不觉,小克苏鲁就晋级为“贴身”秘书,而且记忆力惊人,帮阮景记着许多大小事务。
当然了,公司里千八百个人,偶尔有几个“灵感”较强者,像是顾溢之就常常能感觉到“异常现象”存在。
赵胜和几个股东虽然看不见,却也经常遇到“怪事”,前两天胆战心惊,魂不守舍,好像是做了某些亏心事一样。
夜半三更,阮景无意识地枕着一条触手睡着了。
小克苏鲁用另一条触手小心托住他的手,然后把压麻了的触手慢慢抽出来。
五六条触手爬上了窗台,眨眼间消失在黑夜里。
又到了捕猎的时间。
这次,它决定去附近一个公园看看。
城市的环境不比野外,找一只异常生物并不容易,必须耐心等待才能“钓到大鱼”。
h市内,异常局刚解决完“微笑男”事件,不久后又发生了各种“灵异”事件。
但是经过专业检测,他们发现并非是人类的灵魂作祟,而是特殊的异常生物。
一辆红色的敞篷车停了下来,从上面走下来两名身穿绿夹克的男女。
面前是一个僻静的废弃公园,深蓝的天空却飘着无数的白光,形状各不相同,但是都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夜空。
女人仰望着天空,惊讶地喃喃道
“那都是残缺的半魂体,是死域的食腐生物。”
如果放任不管,假以时日它们会凝成“邪神”。
男人表情凝重,皱着眉说
“这种邪神在现实世界乱钻,倘若被有心之人恶欲吸引,就会顺势显出真身,去四处作祟生乱。”
他们先后进入了公园里,运用自身的异能消灭这些半魂体。
但是,没有人发觉另一个危险就在附近。
小克苏鲁在灌木丛的遮掩下窥视这一幕,天上闪烁着白光映在黑雾中,将它的影子更加淡化了。
这是它在城市里,见到最多的“猎物”。
小克苏鲁慢慢地压低身体,直到消失于铺满落叶的黑暗。
“那、那是什么”男人大声喊道。
只见上方的夜空蓝、红色的焰火纵横交错,本来把那些白光圈在了一个地方,但是天空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缝”。
女人定睛一看,说
“那东西是活的,而且也是”
周遭的焰火无法靠近它,流泻而出的黑雾不多时,就把那些“白光”齐齐吞没。
两人脸色俱变,这显然是一个棘手的“大麻烦”。
但是,那只未知生物似乎没有攻击意图,而是在他们面前消失了,那条“裂缝”消弭于夜空中。
小克苏鲁跟阮景约好只出去两小时,于是掐着最后一秒溜进了别墅的窗户,爬上了近在咫尺的床。
它毫不犹豫吃掉那些死域的半生物,感受着力量在迅猛攀升,此刻的心情非常不错。
朦胧的月光下,小克苏鲁盯着面前熟睡的脸庞。
忽然,它莫名想到了那些死域生物,死前纷纷惊恐的样子。
深海死域里弱肉强食,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小克苏鲁心里认同阮景也是“同类”,不过真要和死域生物相比,还是后者更算得上是自己的“同类”。
可是,它能理所当然地吃掉死域生物,却做不到真的吃掉阮景。
或许并非以为他是“同类”,而是他对自己来说是特殊的
小克苏鲁似懂非懂地想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