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景尚在出神中,闻言慢了半拍地转过头。
他的右腿交叠在另一条上,西装裤下包裹的双腿显得愈发修长。
“什么”他的声线随意慵懒。
阿撒托斯直直望向他的眼睛,漆黑的瞳仁迸发出淬亮的光。
“你想带你去我的故乡看看,你愿意跟我走吗”
故乡深海死域
阮景在心里默读了这四个字,然后慢慢拧起了眉头。
那个阴暗生物遍地,处处透充满死亡的危险恐怖地带,更别说还有横行天地的诸天旧神。
在异能局眼里都是不可说的地方,他一个区区肉体凡胎的普通人,怎么会想不开去那种地方
这要是放在其他人嘴里,他一定觉得对方要害自己。
阮景悄然瞟了阿撒托斯一眼,那诚挚期许的神情不似作伪,连脚下的几条触手都反反复复地揪紧了。
好像快要扭成麻花,顺便给自己打个死结了。
“”阮景有点不忍直视,生怕下一刻目睹“惨烈”的画面。
“我也很想跟你去,但是”他一边开口,一边在心里迅速组织语言。
在阿撒托斯定定看过来时,他眼尾稍微压下,神情怅然难过,叹了口气说
“我来到中间世界我耗光了力量,你也看到了,我只能靠现在这具身体苟延残喘,深海死域那样凶险,不可能再有机会去了”
为了让阿撒托斯死心,他还着重强调道
“我消化不了信仰力,只能跟人类一样吃五谷杂粮,才能在这个世界安稳地活下去。”
“”
阿撒托斯神情瞬间黯淡下来。
阮景见他情绪不对,连忙悲情的口吻一转,带着几分诱哄说道
“不过没关系,你要是回去后还记得我,就常常回来看看我吧。”
阿撒托斯低下头,默然不语。
“又不是永远见不到我,是吧”阮景语气染上些许笑意,上身缓缓朝他前倾。
“嗯。”阿撒托斯低低地回应。
接着,一只修长的手覆上他的脑袋,轻轻揉了揉这顶惹眼的银发。
阮景已经站在了他面前,单手插兜,双腿笔直好看。
“好了,你先去睡吧,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
临走之前,他忍不住伸出手,把半空中的一条触手提起,然后解开那团“打结”的触手。
片刻后,阿撒托斯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书房门口。
他有些不甘心地收回目光,心口蓦地开始发酸发涩,一种陌生的低沉情绪充斥了胸膛。
阿撒托斯莫名想到部分族群,他们就是因为受伤变弱,即使远离了危险和灾害,也会在不久后死去。
因为他们无法修复自己的“伤口”,失去了原来天然的优势,最终无法抵抗时间的摧残。
阿撒托斯必然会再次回到深海死域,下次来也许能再见到阮景,但是下下次、下下下次不一定每次都能见到他。
而阮景给他的态度也是悲观的,好像已经完全放弃了希望,准备留在人类世界自生自灭。
是不是他早就预料到自己的结局
阿撒托斯既心疼又不甘,眼底泛起丝丝血色。
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目前的他力量残缺,暂时还找不到对策,最后想到了一位“故人”。
凌晨两点半。
阿撒托斯刚杀了批异能兽,雪白的衣领上沾染些许血迹,他掌心握着亮起屏幕的手机。
短信提示他完成了一单任务,又是满分战绩。
他来到了一栋大厦顶楼,浓浓黑夜中黑袍男人已经等候许久。
奈亚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经过昨天一事,还以为他们下次见面会很久了。
没想到前两个小时,自己就接收到对方的召唤。
阿撒托斯身上的杀气不掩,暴戾之意也比他想象中浓郁,看上去是遇到了棘手的问题。
“是跟那个人有关的事情”奈亚似有所觉地问。
阿撒托斯没有隐瞒,开门见山地说出阮景的情况。
然后,他略微喑哑的嗓音,问道
“我能怎么帮他修复旧伤”
“”奈亚不禁陷入沉思。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阮景真的是卡达斯族群,如何修复这个问题属实是有些为难他了。
旧神是不死不灭的,不存在“沉疴旧病”,而且力量是混沌、无序、破坏的,没有哪一位拥有修复的能力,或者说欲望。
因此,奈亚如实回答。
“没有办法”阿撒托斯神情不可置信,眼底红了一片,执念在心里疯狂翻涌。
“你最好再说一遍。”
看着他周身暴起的黑色触手,翻腾在半空中即将发出痛击,无形的寒意从天灵盖而下乱窜。
奈亚瞬间哑然,黝黑的手指握紧了权杖。
aquot仔细想想,还是有的。aquot他紧急改口道。
周遭立即风平浪静,那些触手都恢复如常了。
阿撒托斯呼吸平稳下来,冷然地启唇“说。”
“这个办法不太可行,而且付出和回报不成正比,成功的概率也非常低微”
阿撒托斯眼底浮现一丝不耐。
奈亚语速加快,回答道
“您可以尝试将攫取的力量,通过一番转化,然后过渡到他的身体里。”
闻言,阿撒托斯若有所思。
即便成功概率不高,他也要有所行动。
奈亚后面还想补充话语,但是转眼间阿撒托斯就消失了,茫茫夜色中不见那位少年的身影。
奈亚不禁感到疑惑和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让阿撒托斯这么死心塌地
卧室墙上的钟表刚过三点。
清幽的月光下,有几条细小的触手攀上窗台,仔细处理了身上的血迹后,小心翼翼地爬到了床上,动作行云流水地滑进了被窝。
接着,银发少年从棉被里探出头。
他望着阮景的睡颜片刻,心里已经有了个方案,然后床边的触手就相继在空气中游动,身体依次滕高向下弯曲一个弧度。
今晚他猎到了不少异能兽,能量应该是够了。
那些触手在他们之间形成包围圈,像是一个大型的“茧房”,光亮越来越弱,直至视野陷入纯粹的黑暗。
阿撒托斯知道怎么转化能量,却对渡过给对方不甚理解。
他只能通过在原始的手段,自外向内流放力量,让阮景在这个环境下受到熏染。
但是吸收力量容易,放弃力量更为困难。
这个过程对阿撒托斯来说,是非常不妙的,比自己战斗受伤还要难受。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方的触手缓缓散开,重新回到了地板上。
然而,有一条触手耷拉在窗台,尾端滴落黑色的血在一株绿植上,顺着叶片渗透进泥土。
这次“过渡”看上去成功了,但是也只修复了这具身体一点点。
在这期间,阿撒托斯也产生了疑惑。
比如,阮景灵魂深处并无人类以外的生物痕迹。
和人类的灵魂相似度99。
阿撒托斯盯着这张好看的脸,目光眷恋地描摹他的五官,鼻尖萦绕着温暖令人着迷的气息。
转念一想,阿撒托斯又自己想通了。
可能阮景在人类世界待太久了,本身灵魂难免会趋近于人类,如果再这么下去他不敢深想。
看来还是他忽略了阮景,没想到灵魂已经脆弱到这个地步。
“你现在才回来”随着一声低声呢喃,阿撒托斯回过神来。
阮景睡梦中隐约听到,身边有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只当是对方刚“完成任务”回来,所以没有多想地问。
“嗯。”
下一瞬,阮景嗅到一丝血腥气,他不禁皱起眉,抬手把对方身上的被子拉下来。
“你受伤了”
阿撒托斯眉心微跳,他还没有开口,手就被对方握住了。
阮景把他的手拿过来,看着上面刚结痂的伤疤,手指轻轻碰了碰,问
“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