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女生小说 > 那就死在我怀里 > 第57章 非常爱你(补全)
    “竹沥”

    他拨开草丛, 微微俯着身,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靠近。

    天黑好像只是一瞬间,昏昧交界的地带,他的眼睛逐渐适应昏暗的光线。

    他低声呼唤着, 下一秒, 看到那个抱着膝盖蜷成团的人影慢慢抬起头,向他望过来。

    她与他对视,目光穿破空气, 平静得没有波澜。

    段白焰微怔, 被巨大的狂喜击中。

    他脚步不稳,几乎是扑过去的。努力按捺情绪,他半跪到她面前, 扶住她的肩膀“你昨晚昨晚去哪了”

    姜竹沥看着他, 没有说话。

    “你,你是来找我的吗”段白焰嗓子发干, 努力放缓声音, 怕自己嗓音太哑, 会吓到她, “你有没有吃饭你在这里坐了多久为什么不进门”

    他没有问她为什么要走。

    甚至于,在找她的过程里, 他无数次地想过, 等他见到她, 一定要把所有的事都问清楚。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她, 为什么连与他的联系也想斩断。

    可是等他真的见到她,他什么都不想做了。

    世界上最重要的事都没有眼下的事重要,他想她也许会饿,他担心她会怕冷。

    可姜竹沥仍然没有开口。

    她的眼神很安静,段白焰慢慢觉出不对来。

    他叫了她那么多声,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你,你”段白焰心里一突,声音颤抖着,说出的话都开始不受控制,“你现在能认出我是谁吗”

    这一句,姜竹沥好像听懂了。

    她若有所觉,缓慢地眨眨眼。

    “我就是就是,”他喉结滚动,紧张地说,“你高中时摆在书桌上的那个木相框里的那个,那个混蛋。”

    天边最后一道黄昏的余光也收敛殆尽,天色彻底黑下来。银针般的雨飘在空气中,两个人的衣服都被浸得全湿了。

    姜竹沥没有说话,段白焰还想再问,头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将雨雾隔绝在外。

    他抬起头。

    看见熊恪站在家门口的台阶上,居高临下,撑着一把死亡大黑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段白焰“”

    他看懂了熊恪老干部谴责的眼神,他一定不懂,明明离家门只有两步路,为什么两个人非得在雨里谈人生。

    “你”段白焰收回目光,心疼地擦掉姜竹沥下巴上滴滴答答的雨水,两只手攀在她肩膀上。他非常犹豫,试探着问,“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就是,就是旁边这个建筑。”像是怕她理解不了,他紧张地指指房门,“我们进去,然后里头,就是,有那种很大的棉花填充物它、它能让你很暖和。”

    在陈塘的说法里,她应该是再一次被动地陷进了四年前那个“被伤害”的机制。

    姜竹沥骨子里感性,可她被压抑太久,表现出来的反而是克制与冷静。她不断地向自我强调“我应该忘记那些不开心的事,我应该向前看”,可是她的伤口从来没有愈合过,她靠逃避在心理上暂时忘记了那些伤害,但身体一直替她记得。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也许这才是她的身体永远下意识拒绝他的缘由。

    她身体里有一个触发开关,像潘多拉那个罪恶的盒子,一旦打开,就会铺天盖地、毫无抵抗能力地被负面情绪淹没。

    段白焰摸不准这个开关的具体位置,但是他想,或许明含、她的父母、还有他,都是催化剂。

    姜竹沥仍然没有开口。

    她身上一点热气都没有,他半跪在她面前,语气近乎祈求“跟我回去吧,好不好”

    “或者,”下一秒,他脑海中灵光一现,突然想到其它选项,“我送你回程西西家”

    姜竹沥垂下眼,抖落睫毛上的水汽。她的下巴还放在膝盖上,冻得瑟瑟发抖,像一只委屈的、湿漉漉的小动物。

    段白焰几乎要绝望了。

    下一秒,听见她小小声地道“会给西西添麻烦。”

    段白焰想,如果程西西现在在这里,一定会尖叫,说她冤枉她。

    “不会的。”他安抚她,“大家都很喜欢你,大家都在找你。”

    她挣扎“大家一定觉得我很麻烦。”

    姜竹沥的脑袋昏昏沉沉的。

    她现在坐在这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昨天她出门之后去了哪、在哪过了夜,今天上午回家收拾东西时明叔叔对她说了什么、下午去买花时她给了花店多少钱,她一件都想不起来。

    但她对这种感觉非常熟悉,这是她初到波士顿时的状态,那时她能正常地跟人交流、吃饭上课,一个人顺利地找到房子、解决水电费,可她无法思考。

    她不敢回忆任何一件事,怕一不小心,就被恶龙拖进深渊。

    唯一一个清醒的、确切的念头是

    现在的自己一定很不讨人喜欢,她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可她为什么会无意识地走回来,她也不知道。

    她似乎记得这是段白焰的家,但是她不太确定,自己有没有跟他说过再见。

    所以下一秒,她抬起头,肯定地道“我想起来了,我是来向你告别的。”

    “为什么”他用拇指拨开贴在她脸上的湿头发,温声问,“为什么要向我道别”

    姜竹沥没有答案,神情一下子茫然起来“如果,如果不打招呼就走了的话也许会被担心。”

    她状似认真地想了想,说“被人担心,就会被人讨厌。”

    段白焰失笑“这是什么道理”

    姜竹沥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但她一直记得一个场景。

    初中时班上有个女生不小心摔断了腿,她奉班主任的要求,每隔几天就组织一些不同的同学,去医院看望她。

    姑娘们带着花束和零食,表面上言笑晏晏,出了门就把那个断腿女生回馈的小零食扔在垃圾桶里,懊恼又嫌弃地抱怨“唉,烦死了,她的腿断不断关我什么事,我作业都没做完,还要来看她。”

    烦死了,我其实不想关心她的,她怎么样,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啊

    姜竹沥愣愣地站在走廊上,那时候就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她受伤了,一定不要被人知道,一定不要给人造成负担。

    “不是这样。”段白焰见她久久不说话,安抚性地抱住她的肩膀,从熊恪的就角度看过去,他好像已经把她抱在了怀里。他低声劝慰,“他们是因为喜欢你,才担心你的。”

    姜竹沥微微抬起头,眼睛睁得圆滚滚,一副将懂未懂的样子。

    “我也是。”

    微顿,他叹息。

    “但也许不止。”

    风声呼啸,别墅区里很安静,雨还在下,路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

    昏黄的灯光下,她看到他线条流畅的下巴,口中呼出热气,眼神前所未有地温柔。

    “应该说”

    他看着她,一字一顿,“我非常爱你。”

    段白焰成功地将意识不清的姜竹沥抱回了家。

    他按捺着雀跃的心情,一一给朋友们回电话,告诉他们找到姜竹沥了,让他们不要再担心。

    陈塘在电话那头咆哮“谁告诉你第一个找到她的人就可以养她了啊你那么多前科屡教不改这次的锅有一半都能让你来背吧你凭什么又把她带回你家你跟我们商量过吗你这个”

    段白焰冷漠无情地挂断了电话。

    他放下手机,有些忐忑地搓搓手,推开卧室门“竹沥,你换好衣服了吗”

    他给了她很长的时间,担心她没办法自己换衣服,几次想进去检查,几次忍住了。

    姜竹沥埋在被褥里,小口小口地抽气。

    半晌,才发出微弱的鼻音“嗯。”

    段白焰皱起眉头。

    他敏感地感到不对,走过去,想将她从被子里挖出来“你是不是受伤了”

    他本来只是想让她先把湿衣服换下来,没想到她直接跑到床上藏了起来。

    姜竹沥拽着被子,拼命摇头。

    她越是这样,段白焰心里越没底。

    她刚刚坐在外面,穿着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白色长袖和牛仔长裤。可那场雨下得太不是时候,她又坐在花坛边,整个人从头湿到脚,像从泥里爬出来的一样。

    进门时,他只顾着帮她清理身上的泥土,却忘了问她是不是有外伤。

    “你,”段白焰舔舔唇,“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说话”

    姜竹沥缩在被窝里,半晌,闷声道“我没有。”

    “那你先起来。”他俯身,摸摸她仍然潮湿的头发,“去洗个澡,然后吃一点东西再睡,好不好”

    “”

    姜竹沥没有说话。

    段白焰手足无措。

    按照他往常的行为模式,他应该不管不顾地把她捞出来,剥掉她的睡衣,把她抱进浴室。

    可他现在

    不敢再、再作了。

    姜竹沥半天没有动弹,过了很久,才小声说“会弄脏你的浴室。”

    段白焰意识到,其实他现在根本就劝不动她。

    所以他十分温柔地说“我的浴室本来就不干净。”

    姜竹沥“”

    说完,他躬下身,长臂穿过她紧贴床单的肩膀。

    他给她的是冬季睡衣,毛茸茸的黄澄澄的,还带着一条细细的长颈鹿尾巴。

    她死死攥着被子不撒手,可也没有再抗拒他,于是他将她连人带被子都抱了起来。

    段白焰心满意足,像抱着一只暖洋洋的松鼠。他抱着她,坏心眼地想要抖抖抖“你轻了很多。”

    姜竹沥闷声“胡说。”

    段白焰乐坏了。

    竟然还会怼他。

    那也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嘛。

    浴室里热气蒸腾,段白焰把姜竹沥放在凳子上,放好了水用手试过温度,才小心翼翼地将她剥开。

    这么一剥,才发现,她真的受了伤。

    她皮肤很白,腿上胳膊上,到处是剐蹭的痕迹。有几处皮被蹭掉了,露出里面的肉,另有几处已经结了痂。

    段白焰心疼坏了“你是不是在哪儿摔了一跤”

    “是。”姜竹沥有印象,她在某个地方滑倒了。

    他一边开柜子帮她找紫药水,一边低声问“在哪里啊”

    姜竹沥乖巧地坐着,认真地想啊想。

    “想不起来了。”

    她裹着浴袍坐在那儿,两腿并拢,像一个乖巧的小学生。段白焰有点儿难受,问她“你想先洗澡,还是先上药”

    问完,又意识到这问题蠢得不像话,如果先上药再碰水,很可能会蹭掉药水。

    可他刚想开口,就又听她说“想先上药。”

    “唔先洗澡好不好”段白焰舔舔唇,耐心地跟她商量,“洗完澡再上药,你上完药就可以去睡觉了。但如果先上药,等会儿再碰水,可能会把药蹭掉。”

    她好像没太明白,重新陷入思考。

    “我怕紫药水会蜇。”他将声音放缓,“如果上两次药,你会疼两次。”

    这次她听懂了,乖乖点头“好。”

    段白焰心里一喜。

    他们是能讲道理的,她也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只要他愿意跟她交流、向她解释。

    但这个澡依旧洗得非常艰难。

    段白焰仍然穿着衣服,可她已经脱光了。

    他努力转移注意力,不让自己的注意力太过集中,小心翼翼地让水流避开她的伤口。

    可他的小伙伴比他诚实,姜竹沥坐在浴缸里背对着他,感觉背部碰到什么异常的东西,几次三番,戳在她背上。她困惑地转过来,微微一怔,然后视线向下,默默地盯住他的下半身。

    段白焰狼狈极了。

    “我,我没有企图。”他极力辩解,“也没有打算趁人之危。”

    姜竹沥一点都不信。

    她默默地下沉,将下巴以下全都埋进飘着泡沫的水中。

    段白焰“”

    挡、挡住也没用啊。

    他、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想象力

    好不容易折腾着洗完澡,他帮她吹干头发,开始做另一件更加艰难的事。

    蹲在姜竹沥面前,段白焰捧着她的腿,一脸凝重。

    他从来没有给人上过药。

    也许熊恪或家里的阿姨会比较熟练,可他实在不想将这件事假手他人。

    所以他观察了很久很久。

    久到姜竹沥觉得自己的伤口可能都已经自己愈合了,才听他沉重地问“我,我开始了”

    姜竹沥疲惫地想。

    快点吧她都快睡着了。

    要不是怕伤他自尊心,她早就自己来了。

    段白焰用药水浸湿棉签,如临大敌地,小心翼翼地抹了一点点药,到她膝盖上。

    药水太凉,可浴室内温度很高,姜竹沥脚趾微顿,忍不住朝后缩了缩。

    段白焰惊慌失措“疼疼吗”

    姜竹沥“不,不疼。”

    “可能有点蜇。”段白焰深深皱眉,“我轻一点。”

    姜竹沥点点头。

    然而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她再一次见识到了段白焰这个人的矛盾。

    以前每次他在床上说“我轻一点”,都必然带有哄诱的性质,因为他根本不懂什么叫“轻点”。可他帮她上药时,却是真的

    非常,非常,非常轻。

    他恨不得涂一点点药水,就用嘴吹一吹。说是在对待珍宝都还不够,她觉得,他在照顾一个玻璃人。

    等他上完药,姜竹沥已经开始恍惚,怀疑外面的天色也许早已日上三竿。

    段白焰将她抱回床上。

    姜竹沥昏昏欲睡,他趁机轻轻捏了捏她的胃,里面确实没有东西,可他又不忍心再叫醒她。

    他在心里迅速过了一遍早餐食谱,思忖明天应该叫厨房给她做什么粥。

    可紧接着他又想到,她自己明明也很会做饭,可现在却在这里可怜巴巴地饿着肚子,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段白焰心里又开始冒酸水。

    他拧暗床头灯,俯身帮她掖好杯子,轻轻拍拍她的额头“晚安。”

    姜竹沥闭着眼,像是已经睡着了,睫毛被床头灯温柔的光线衬得长而卷,下巴细瘦白皙。

    段白焰心里生出股暖意,他轻手轻脚地转过身,刚想出门。

    她突然抬起手,无意识似的

    勾住他一根手指。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