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孙露的搀扶下王国寿站在后厨门口一动不动犹如石化了一般,由于我们是站在他身后的,看不到他脸上有什么表情,我们的心里都很忐忑。
王国寿保持石化的状态足有十来秒后,突然咳嗽了一声,镇定的取下箱子,从里面取出手套、头套、鞋套,慢条斯理的穿上,一边穿还一边说“这活本来是技术队的活,要是请在职的法医还真干不了这活,他们只会解剖尸体,像我们这一辈的老法医,因为人手不够,都是连技术队的活都干的。”
王国寿镇定无比压根没把现场当一回事,这表现让我意外,但同时有在情理之中,小雨说的没错,法医这一行真是越老经验越足,王国寿这把年纪的老法医,经历过的大场面肯定不少了,这种现场对他来说或许真不算什么。
“哈哈,我赢了,你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吴添兴奋道。
我鄙夷的扫了吴添一眼没有吭声,只能愿赌服输了。
王国寿做好准备工作后朝我和吴添看了一眼,干笑了两声说“年轻人,别看不起老人家,我年纪是大了,身体不好,行动也不方便,可我的脑子不比你们年轻人差,尤其是我的耳朵可灵着呢。”
我挤出了尴尬的笑容。
孙露打算扶王国寿进后厨,但被王国寿拒绝了,他怕孙露破坏了现场。
王国寿慢悠悠的进了现场,环顾四周,就像在参观一间新房,只见他从包里拿出相机,对天花板、墙上、以及所有染血的厨具都进行了拍照,拍完后他啧啧称奇道“太夸张了,这里是进行过大屠杀了吗死者是不是被大卸八块了”
王国寿一语中的切中要害,把我心里最疑惑的问题给直接点了出来。
“王老,能不能把你的想法说一说”我问。
王国寿盯着血迹原地转了个圈,摇头说“整个厨房的血迹有喷溅状、抛甩状、滴落状、流柱状、稀释状、血泊状,几乎囊括了所有可能在案发现场发现的血迹形态,这么多形态的血迹同时出现在一个现场几乎是不可能的,想要造成这样的现场,除非凶手会十八般武艺,刺、砍、砸、剁等各种手法都用上才有可能造成。”
我们几个听的不住点头,王国寿从专业的角度剖析了现场情况。
“对了,死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王国寿问。
“双手腕有长五公分的线装伤口,其他部位没有外伤了,死因大概是失血过多,准确的说是体内的血被放干了。”孙露说。
王国寿愣了下,问“你们能肯定这里的血是死者的吗”
这问题把孙露给难住了,她挠挠头说“已经肯定是人血了,但不肯定是不是死者的,我们已经提取了血液样本去县城化验比对了。”
王国寿无奈的摇摇头说“就你说的情况来看,这里的血迹和死者的死亡特征是不符合的,现在有两个可能性,要么这里不是已发现的死者的,要么是凶手刻意伪造了这个现场,如果是前者说明还有一个死者,如果是后者说明这里仍不是他被害的第一现场。”
我不禁点起了头,没想到这老头看着老态龙钟,但脑子的思路却格外的清晰,这让我对他刮目相看了,我误会孙爱民了,他不是为了搞政绩不请县刑侦队的法医,而是他的确找了一个不比县刑侦队法医水平低,且经验很丰富的老法医
王国寿这时候走到了那扇破碎的玻璃门边上查看,他先是查看了门上的玻璃残留,跟着蹲在地上盯着玻璃渣愣神。
“这老头在干嘛”吴添好奇的小声问。
小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了过来,突然插话道“老头这是根据玻璃破碎的形态去分析凶手打碎玻璃时使用的工具。”
“还有这种操作”吴添吃惊道。
“这是刑侦技术很常见的手法罢了。”小雨说。
王国寿似乎听到了我们的对话,咳嗽了一声,提醒我们不要吵,我们立马不敢吭声了,只见他捡起了一块碎玻璃,对着光线的方向,眯起眼睛看了下,然后露出了释然的表情说“这扇门上的玻璃有一定的厚度,用手肘等人体部位很难撞破,如果用锤子、石头之类的硬物去砸又容易发出很大的动静,所以凶手并没有用这两种方法,这块玻璃上有一个很小的反复凹痕,应该是破窗器的撞针不断撞击留下的痕迹,根据玻璃破碎的形状判断,凶手为了避免敲击玻璃发出很大动静,先是用破窗器击裂玻璃,然后轻轻一推,整块玻璃都会碎掉,这么一来砸碎玻璃的动静就会很小,不会引起注意了。”
“卧槽,凶手够专业的啊。”吴添吃惊道。
“王老,这能说明什么问题”孙露好奇道。
王国寿嘿嘿干笑了两声,说“我有个问题要考你们,不知道你们注意到没有,这门上是有锁的,按照一般的逻辑,撬锁会比砸玻璃来的动静小,可凶手偏偏选择了砸玻璃,而不是撬锁,这是为什么”
我们几个立即开动脑筋去想这个问题,吴添第一个回答道“这很简单啊,凶手不会撬锁,因为太费劲了,砸玻璃多省事。”
小雨和孙露都很赞同吴添的说法,点头表示了同意。
王国寿摇了摇头,将目光转到了我身上来,我想了想说“我开车多年算是个老司机了,倒是对这方面有一定了解,这种破窗器的学名叫撞针式机械破窗器,不是常见的生活用品,跟普通的安全锤原理一样,但比普通的安全锤用起来更方便,连几岁的小孩都能用,比安全锤需要力量来砸玻璃来的更简便,把这种破窗器对准边窗玻璃,用力压它的屁股按钮,隐藏的撞针便释放,瞬间撞击玻璃,然后撞针自动回位,可以反复使用,就好像圆珠笔一样,这是最近上市没多久的新型破窗器,据我所知小轿车上还很少配备这样的破窗器,倒是公交巴士之类的公共车辆上已经开始更新换代,用这种破窗器取代安全锤,用起来会更方便,只不过现阶段普通的老百姓还接触的不多,相信以后会慢慢普及开来。”
王国寿冲我露出微笑,好像在肯定我的说法,这让我来了信心继续说道“凶手之所以用这种破窗器打碎玻璃,很可能是对这种破窗器很熟悉,又或者身边刚好有这种破窗器,他很懂这种破窗器的用法,当他看到玻璃的第一反应就是用这种破窗器去打碎,所以他并没有选择撬锁”
王国寿还是冲我露着微笑,不置可否,小雨也有点明白过来了,接话说“这反映出了凶手的职业特征”
“王老,凶手可能是公交车司机”孙露狐疑道。
王国寿摇摇头指了指我说“我不知道,我只负责技术勘验和尸检,这些都是你们自己在那瞎猜的,不过我同意这位小同志的说法,这可能是他的第一反应。”
吴添瘪瘪嘴说“怎么法医都是一个德行,明明已经给出了答案,偏偏要嘴上不承认。”
王国寿哈哈笑道“因为干我们这一行的有时候也会被表面的证据误导,所以大多数法医都是不愿去承担这个责任的,只发现的问题,具体的答案要靠你们自己寻找了。”
王国寿说着就拿出工具提取门上、以及现场可能残留的指纹,经过了半小时王国寿终于忙完了,只见他满头大汗的直起了腰,扶着腰扭了几圈,算是活动筋骨,嘀咕道“年纪大了,这种体力活太累了,好了,这现场勘查完毕了,带我去看死者吧,我要尽快做尸检,否则就错过最佳的时间了。”
“辛苦王老了。”孙露忙客气道,跟着叫来了一个民警带王国寿去尸检,我们几个则留在了这里。
王国寿走后小雨感慨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王老看起来老态龙钟,没想到脑子比我们年轻人好使多了,他的经验绝对是年轻法医不能比的,姜还是老的辣啊。”
因为后厨的发现让音乐餐厅没法营业了,孙露把餐厅给封锁了,并告知老板夫妇在案子完结前不能离开东塘,餐厅的营业也要等到案子完结才有可能恢复。
老板夫妇欲哭无泪,只能配合警方采集了指纹,留下了血液样本,老板娘的那两个亲戚服务员也被同样采集了指纹收集证据,四个人这才无精打采的收拾东西走了。
从现场出来后我看了看时间,祭祖大典还有二十来分钟就要开始了,我问吴添是不是要去看,吴添说一定要看,因为他要甄别巫师团队是不是有真材实料的。
不过在我们去看祭祖大典前孙露问“易哥,酒吧街上有监控,咱们是不是该看看你排除报案人老程的嫌疑都看了监控,这次现场你怎么都没提过看监控”
“那是因为我知道监控里是拍不到凶手的。”我沉声道。
“啊”孙露一时没反应过来,吃惊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