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看到对方之后,百感交集,心神激荡。
竟然是沈炼,果然是沈炼
崇祯多年观看各地战报,早就听说,闯军中有个先锋大将叫沈炼,作战勇猛,机智无双,崇祯元年便加入闯军,先跟随首领高迎详,后跟随闯将李自成。
李自成几起几落,被逼的要挥刀自尽的时候,对方仍不离不弃,陪在身边,终得李自成器重。
这次攻城,似乎也是沈炼一手布置,联系京城内奸打开城门,让外城如此轻易陷落。
朱由检本以为和曾经的锦衣卫千户、反贼沈炼同名同姓。
谁能想到
竟然是他
果然是他
再看向沈炼旁边两人,朱由检总算明白。
十七年前,卢象升终究是骗了朕啊
沈炼没死,裴纶没死,封礼辛的幼子封堪钰也没有死。
这三人逃过一命,终于来找朕复仇
一时间,朱由检忍不住悲痛欲绝。
卢象升
你如此骗朕,不怪大明将亡,不怪朕走到今天之境地。
若是你当年斩杀了他们,安能有现在惨状
“哈哈哈哈沈炼朕再说一次,你敢过来一步,朕立刻自尽”
朱由检悲怆大笑着,将手中匕首往心口捅了几分。
鲜血登时溢出,滴滴答答的落在脚下。
“皇上”
沈炼见状一惊,再不敢多走一步,甚至拦住了身旁的裴纶和封堪钰。
说句实话在,沈炼也百感交集。
从小钰口中得知,朱由检很可能要自尽在山上的时候,他们三人便马不停蹄的赶来,万幸对方还未死掉。
时隔十七年再见朱由检,沈炼有些恍惚。
十七年啊
当年十六岁的少年郎,已衰老成这般模样。
而自己呢,也步入老年,快要自称老夫了。
当年跑路的时候,沈炼三十出头,十七年过去,将近五十。
沈炼尚能想起当初,他在当铺内被陆文昭坑害,跪拜还是信王的朱由检那天。
朱由检不过十四五岁,风度翩翩,神采飞扬。
那个时候,白缨姑娘还活着,朱由校也没有早亡,很多人都好端端活着。
现在
用时过境迁,恍如隔世形容两人的相见,再恰当不过。
“陛下,莫莫要冲动”
沈炼摆手说道“京城已然陷落,大明无力回天。”
“您贵为帝君,若投降于闯王,必将得到优待陛下,千万不要”
“哈哈哈哈”
朱由检再次大笑“沈炼,你此刻说这些屁话,还有什么用”
“大明亡了,朕不死,难道继续受你们羞辱”
“说一千道一万,朕决心赴死,谁也阻拦不成”
说着,又要一刀捅进自己胸口。
沈炼看的大惊失色。
“哎呀,你跟他废什么话啊”
“小钰,张弓搭箭”
一旁的裴纶再忍不住了,招呼封堪钰拉起了手中三石硬弓,瞄准朱由检拿着匕首的右手。
“朱由检你可还认得我吗”
裴纶嘿笑着挺了挺身子,有种饱受欺负终于风光返乡的暴发户既视感。
没办法不当暴发户啊。
想当初老子卷入纠纷,仓皇逃离京城,本以为这条命要死在半路。
谁知道跟着兄弟又打回来了。
如今还是闯军半个高层,一言不说九鼎,三鼎五鼎总是有的。
妈呀,您看到了吗。
儿子竟然站在皇帝面前,冲着对方吆五喝六,破马张飞。
咱裴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岂料,朱由检下一句话差点将裴纶的脑袋怼进肚子里面。
“朕不认识,你又是何人”
裴纶
一时间,臊的裴纶满脸通红,连自己曾是锦衣卫南镇抚司百户也没脸说了。
一个小小百户,当年如何有见到圣上的机会。
“艹我跟你说不着这么多。”
“朱由检”
裴纶索性翻了脸皮,似笑非笑的鄙夷说道。
“你若想死,恐怕早就死了”
“我想,你还是不敢一刀插入自己的心口吧”
“呵呵,你砍后宫嫔妃,砍你姑娘倒是狠的下心,捅你自己倒是下不了手”
“你”
朱由检一怔,满脸通红。
他还真是下不了手。
从小锦衣玉食的他,何时受过这种痛楚。
若是上吊自缢也就罢了,无论再怎么挣扎也徒劳无功。
可举刀自尽
仅仅将匕首插入胸口两分,他已疼的遍体发颤,再没力气捅下去了。
这和贪生怕死无关,纯粹是对疼痛的恐惧。
不然倭国武士为何自尽时,要专门找个介错人呢
“朱由检,你要死便死磨磨唧唧像什么模样。”
裴纶已继续大喊“我数三下啊”
“三下你不自尽,我便让我家小钰射穿你的右手,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朕”
朱由检连番被裴纶羞辱,气的暴跳如雷,可握着匕首还是没能狠狠刺入。
就像皇后周氏那句话说的一样。
皇家贵胄,岂能刀剑加身
若是这样死去,实在太过憋屈难堪
“三二”
裴纶已数起了数,同时示意身边的封堪钰见机而动,赶紧抓住崇祯。
封堪钰自然满头大汗,力求一箭射穿崇祯的右手。
要知道。
为了抢下这不世之功,裴叔可专门喝令所有兵丁守在万岁山下,不得跟随。
若是他们三个还抓不住手无寸铁的朱由检,可太丢人了。
就在裴纶倒数到一的时候,就在王承恩和朱由检又惊又怒的时候。
“行了”
沉默半天的沈炼,还是挥手拦下了封堪钰手中的硬弓。
沈炼心中的善意,真不愿让朱由检如此狼狈被擒。
他温和开口“陛下”
“劝您还是放下利刃吧。”
“随沈某下山,沈某用人头担保,您必然会得到闯王善待。”
“闯王宅心仁厚,宽以待人”
“住嘴”
岂料沈炼还没说完,便被朱由检一口打断。
“一丘之貉,全都是一丘之貉沈炼,你让朕投降给一个农民流寇贼酋,你也好意思说的出口”
“你说他宅心仁厚,宽以待人那他为何掘了朕朱家祖坟,让朕的先祖抛尸荒野啊为什么”
“这”
沈炼被怼也说不出话。
他总不能说是魏忠贤埋了千万两白银在你家祖坟里,才闹出的那么多事情吧。
谁能想到,那老阉人如此阴险,仿佛早就料到了后来之事。
“呵呵呵”
见沈炼不语,朱由检恢复气度,冷声对其继续说道。
“这样吧沈炼,你不为难朕,朕也不为难你。”
“你且现在去问问闯贼李自成,替朕问问朕心中最大的疑惑。”
“若他能解了朕的疑惑,朕成为他的俘虏又有何妨”
“解惑”
见朱由检提出条件,沈炼面露欣喜,忙问“陛下,但说无妨。”
朱由检深吸口气,看向三人,厉声喝问。
“那就替朕问问,他为何造反为何要掀翻朕的大明”
“为何明知辽东有建奴作乱,有异族入侵,为何还要在自家后花园点燃熊熊大火”
“不光他,还有那些安居乐业的百姓,那些拥有良田的士绅,还有那些各地知县知府”
“为何一个个都要覆灭朕的江山,难道他们宁可抛掉汉人身份,宁愿给人做奴做隶,也要将大明毁于一旦”
朱由检这问题一经问出,裴纶和封堪钰脸色一变。
为何
额
我们特娘是为了报仇雪恨,也不知他们为何跟着造反。
是啊
为啥明知东边建奴虎视眈眈,异族大军时刻要入主中原。
我们还要在家里打个不休,两败俱伤,岂不是让异族白白得了便宜,捡了江山
这个问题,两人根本回答不出,或许也羞于回答。
谁知沈炼却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
“陛下,既然是这个问题,沈某觉得不用回去问闯王了。”
“沈某便能回答你,为何他们明知辽东建奴犯边,还要起兵造反”
“为何宁可天下生灵涂炭,也要拼了命的打入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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