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书弦脸色微红,伸出玉白的指尖在江池渊的脑门上弹了一下,脸上没有表情。
“不能。”
尾音拖长了。
江池渊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碗,拿起汤勺舀了一小口放进嘴里,旁边小皇帝眼神有些期待,带着点坏笑的味道。
“味道怎么样苦吗”
江池渊将汤匙放下,直接一口气将一碗药都喝了个干净,在顾书弦期待的目光当中,他伸手勾住了对方的脖颈,没有丝毫征兆的吻落了下来。
随着唇与唇的触碰,苦涩的药味在传递。
顾书弦皱了皱眉毛,苦涩的味道顺着他的舌头流向喉管,一瞬间炸开的药味,刺激的人头皮发麻。
他想要挣扎,却被男人紧紧的抓住了两只手腕,对方躺在美人榻上,一个用力,顾书弦无可抑制的一整个扑向了对方的怀里。
松开的时候男人嘴角还带着笑,微哑的嗓音在耳边回荡,连带着胸腔的震动。
“陛下觉得味道怎么样”
“江池渊你真是无法无天”
顾书弦气得满脸通红,嘴里一个劲的呸呸呸着,但苦涩的药早就被迫吞咽了下去,就算吐也吐不出什么来。
殿内回荡着笑声。
谁能够想到,在外杀伐果断,铁面无情的摄政王,此时此刻在帝王的床榻上笑的有多不要钱
李相国被罢职,太后被送出宫内,原本在朝堂之上颐指气使的众臣安分了下来。
而需要他们安分,还需要最后一击。
江池渊在宫里养了段时间,宿在了顾书弦的宫里,终于等那手腕上细微的红痕消失不见了,才慢悠悠的回了自己的府邸。
近来宫内安分,边关却不然,战火连连,邻国集中兵力要来攻打。
在边疆驻守的将军是有亲戚连带关系提拔上来的废物,失守两城之后,窝囊的躲在城池内不敢与敌方对抗。
顾书弦为此事操碎了心,夜夜想对策,看着堆满了书案上的请奏,全都是些想要操控自己的大臣推举上来的能人志士。
没有一个是能为自己所用的。
而就在心烦意乱的时候,许久未出现在宫内的江池渊突然闲庭信步的走了进来。
他手中把玩着一柄泼墨折扇,腰间挂着的玉坠随着他走动来回摇摆。
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熏香味,他脸上带着一丝笑。
“陛下苦恼些什么”
顾书弦捏了捏眉心,将手中的毛笔放下,迟钝了片刻才叹出一口气。
“你应该已经猜到了。”
“所以臣才特意进宫来的。”江池渊说,他走到顾书弦背后,伸出指尖轻轻的揉捏着顾书弦的肩膀。
“臣替陛下去吧。”
他随意的提起这一句话,语气像是在说今天夜里的天气,很随意的做了重要的决定。
顾书弦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背后的声音悠悠飘来。
“您是金贵之躯,那种战场不适合您。
江山我替您打,陛下只需坐稳这高位。”
随着他按摩的力度不断加重,那已经落下的声音在心间回荡,一声接着一声,振聋发聩。
屋内飘动着淡淡的熏香味,窗外的月色凄惨的落下一丝,顾书弦捏住毛笔的手指紧了紧,他摇头。
“朕御驾亲征”
“陛下有战场的经验”江池渊拉开一边的椅子坐下,他一只手托着下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顾书弦。
一去边关,这场仗估计要打很久,甚至不知道是否能够活着回来。
那陛下就只能现在再仔细仔细的瞧瞧,或许走了就瞧不见了,也有可能一辈子都瞧不见了。
顾书弦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却难得的严肃。
“这是朕的国家,朕自己可以”
“臣知道陛下可以,但这种小事还用不着陛下亲自去。”江池渊百无聊赖,伸出手指指尖在桌子上轻轻的敲击着,随着他敲动的动作,指尖又点在了顾书弦的手背上。
他的声音慵懒。
“陛下别忘了,臣是从战场回来的,不是那些个养在京城里的瓷娃娃”
“臣知道您的抱负。”两个人挨得近,声音暧昧,呼吸似乎在彼此纠缠着难舍难分。
一眼万年,不用在灯火阑珊之下,甚至就是在这小小的书房内,在周围昏黄的烛火当中。
男人眉眼温柔,饱含情愫。
“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顾书弦眼眶微微泛红,他只觉得眼皮一阵的酸涨,隐约有模糊住眼球的雾气,他抬手揉了一下眼睛。
故作镇定的挥散了空气当中的低沉味道,声音悠悠的传来。
“那活着回来。”
“好。”江池渊今日夜里说不尽的温柔,他们两个在此时此刻甚至忘却了所有的烦恼忧愁,彼此眼里只印着对方。
顾书弦被半推半就着带进了寝殿的时候,还有些懵逼。
方才在书案前,江池渊予取予求,几乎要将他按在书案上就地正法了。
声音委屈。
“臣都要走了,陛下不奖励一下臣吗”
随后就被糊里糊涂的带进了寝殿,顾书弦盯着逐渐昏暗的烛火,突然觉得一切都很神奇。
江池渊那会儿刚从战场回来,自己还对他厌恶万分来着,但怎么突然一下,情绪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变化。
一下子就变成了如今这番情景。
在曾经他最不敢想的关系突然发生在他们身上的时候,这种感觉只是神奇。
似乎察觉到顾书弦的分神,江池渊突然一口咬在了他的锁骨上,男人的声音又狠又坏。
“陛下在想哪个野男人”
“没江池渊,你属狗的吗”顾书弦感觉到锁骨上传来的一阵刺痛,他低头去看,那里直接被对方咬出了血。
男人抬眸看着自他,伸出舌尖舔去了牙印渗出的血渍,“臣要给陛下留下标记,免得那些不长眼的人惦记”
顾书弦突然有些无语。
除了江池渊,还有谁敢惦记自己
男人却不理会,纠缠着要了一次又一次,那天夜里疯狂,所有的情感尽数宣泄。
顾书弦感觉自己在荡秋千,一下一下的荡起来,一下一下又重重的落回去,在荡到最高处的时候,他看见了璀璨的白光。
重重落回去的时候,他感觉到了无比的快乐,回归了童真
摄政王带兵前往边关的消息迅速的在朝堂之上传开,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外人常言道是摄政王拿捏住了帝王,却不想是帝王捏紧了这一枚炸弹。
送摄政王出征前,顾书弦找宫人赶工做出了一批最坚硬的盔甲,出征当天铠甲送到,顾书弦亲自替江池渊穿上,送对方出城的时候,他又重复了一句。
“活着回来。”
千言万语就只化为这四个字,怎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江池渊笑的轻松,点了点头,他骑在千里马之上,手中握着长矛,飞扬的红色披风在风中摆动。
在临行前,一贯喜怒不形于表的顾书弦开口喊了一句。
“我等你回来,别叫我失望。”
跪伏在一边的大臣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原来摄政王和陛下如此感情深厚吗
所以当初陛下那些对摄政王的不满实际上都是演出来的
江池渊拉住缰绳的手指顿了一下,他此时此刻很想回头,但是他知道一旦回头了就无法再下定决心走出这城门。
他抬起手挥了一下,微风送来男人的声音。
“臣遵旨。”
顾书弦坐在软轿之上,搭垂在扶手上的手指微微收紧,他看着男人红色的背影消失在城门口,周围击鼓奏乐的声音越来越壮阔。
曾经不觉,此时此刻才知道,对方这一走,自己有多舍不得。
战场险恶,稍稍放松警惕就会死无全尸,在早就败下两座城池的情况下,边塞的兵力远不及敌方。
现下不知道边关那边的战况,甚至不知道带过去的兵力是否充足。
春去秋来,时光一晃而过。
顾书弦坐在窗前,看着窗外自由自在飞动着的黄鹂,有些惆怅。
前段时间边关传来书信,江池渊到了军营内才发现来犯的国家不止邻国,对方趁着这一缺口,和另外两国合作,想要一己之力吞并他们国家。
江池渊手里的兵明显不足,顾书弦趁机在朝堂之上剥夺了其他家的兵权,一起送去给了江池渊。
但明显寡不敌众。
顾书弦听闻外界有很多传闻。
说摄政王死在了沙场之上,就算他是再厉害的将领也依旧敌不过敌方兵力充足。
也有说摄政王被敌方俘虏,带到军帐里各种欺凌,说他那样高高在上的人最后连畜生都比不上。
但顾书弦很坚定自己的心,他只看书信,他只盼着在流言蜚语之中一封接着一封送回京的书信。
有报平安的,有转述战况的,有奇闻趣事的,一封一封都被顾书弦保留了下来。
而如今坐在窗前觉得惆怅,是因为这个月再也没有收到对方的来信。
周围谣传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连朝中的大臣似乎也收到了消息。
今日在朝堂之上,纷纷请奏。
“摄政王已死,陛下要赶紧选出一名将,前去边关镇守啊”
顾书弦自然知道这些老东西的算计,不就是逼着自己把兵权又还给他们吗
再一次拒绝了大臣们的请奏,顾书弦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他坐在窗前一日过了一日,到最后有些疲惫了,就接到了边关传来的军报。
摄政王战死。
今日的早朝天没有亮,冰冷的风呼呼的刮进殿内,雨水啪嗒啪嗒的落下来,像是冰冷哀伤的伴奏。
顾书弦坐在高位之上,紧紧的盯着跪在地上风尘仆仆的小兵。
突然身形晃了一下,紧绷着的神经在一瞬间松懈下来,他搭在轮椅上的手指用力的掐进了手心,传来的一丝疼痛让他恢复了理智。
他面色苍白,看着跪在地上脸上装模作样写着悲痛的大臣们,可以清楚的看见他们藏在眼底的嘲笑。
这些都是畜生。
都是些想要把他抽筋扒皮了的禽兽
江池渊为民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而这些蛀虫,远在京城之上,听见这一消息,甚至还想笑。
他们还是人吗
“边关急需领头将士,请陛下速速抉择出上任的将军,以国为重啊”
“臣附议”
“臣附议”
“臣”
接连不断的声音响起,所有大臣跪了一地,他们用最文弱的方式举起了一把大刀,锋利的刀口指向坐在高位上的帝王。
看吧,何必要苦苦挣扎
到最后连自己的心腹也去了
顾书弦手握成拳,用力的敲击在龙椅扶手上,偌大的声音在朝堂之上回荡。
“摄政王的遗体呢为什么不带回京”
他高声质问跪在地上的小兵,那小兵肩膀颤抖了一下。
“摄政王的遗体被敌方带了回去”
顾书弦眼前一片发黑,他强支撑住身体,“废物要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连将军的遗体都保不住”
“边关的事情容后再议,退朝”
顾书弦离开了大殿,他的心脏在加速跳动,还没有回到自己的宫殿,他就差跟在身边的暗卫加急准备一队人马。
在御书房拟旨,将王尚书提拔为王监国,将御医召进了殿内,喊人传来了苏闻常。
御书房内格外安静,旁边的烛火不断的跳动着。
苏闻常最先到的,他跪在地上,顾书弦开口说了一句。
“朕怒急攻心,病重需要休养,国中事务由王尚书代为处理,提拔王尚书为王监国,由苏闻常辅佐。”
他说完这句话,跪在地上的男人瞬间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连连叩首。
“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苏闻常接过圣旨,恰巧看见御医从殿外走了进来,他退到一边。
听见顾书弦的声音。
“朕病重,你可知”
跪在地上的老者迅速反应过来“陛下怒急攻心,身体亏损颇大,需要静养”
“好”顾书弦将一切都打点好,几乎是连夜带着一队暗卫赶往了边关。
边关之上,尘土飞扬,黄沙遍布。
四处都是血迹尸体,冰冷的城墙牢牢的矗立在边关之上。
敌方阵营内大半的兵力已经退回了各国,江池渊战死,尸体是被他们的小兵捡回来的。
亲自验证过,就是江池渊无疑。
边关之内,城池之中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用不着这么多的兵力去围攻,仅需动动手指,就会迅速沦陷。
兵力撤退了大半,只剩下邻国的一些军马,在准备攻城的时候,突然看见出来的男人。
男人骑着威武高大的战马,手中握着的冷兵器反射着光芒。
他墨色的长发在风中舞动,脸上带着点笑。
“江池渊你不是死了吗”
对面的声音难掩震惊。
江池渊挑眉,这几日假死的消息传遍京城,包括敌国,他迅速前往公主和亲的国家,请求那边调来了一大队的人马。
缓兵之计用的很好,敌方果然被迷了眼,难免有了懈怠。
这一懈怠,自然给了江池渊绝地反击的机会。
就例如现在。
敌方仅仅只有一万的兵马,江池渊这边加上调来的人马足足三万。
看着敌方将领目瞪口呆的表情,江池渊歪了歪脑袋。
“你死了,本王都不会死。”
他将手中的长矛指向了对方的将领,声音懒洋洋的。
“不用感谢,你爹送你去见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