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暗沉下来的天空没有了阳光的普照,连那昏黄的连了天的橘子汽水也消散不见了。
小男孩有一丝的愣怔,随即反应过来,眼眶红了起来,手里紧紧捏着两颗巧克力。
“哥哥别讨厌我,我不脏的,是帮家里干了农活”
孩子的世界永远天真浪漫的,不明所以,干净而纯粹。
路行琛快步走到江池渊面前,神色冰冷,盯着他,仿佛要把身上烧出个洞来,静静望着他,眼里的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你别动他。”
“我没动他。”江池渊站起身来,微掀起眼睫看向对面满身锋芒的少年。
“我们看彼此都不顺眼,你为什么还要接这个纪录片的录制”
江池渊一针见血,把恶毒男配角色扮演的淋漓尽致,问出的话无比犀利。
他在试探。
明明很讨厌他们这些外来侵入者,却还是要接下纪录片的录制,为什么
路行琛没有回话,只是盯着江池渊的脸,冷白皮肤下衬着眉毛浓黑,微微拧起来,透着烦躁。
极具攻击性的目光。把自己包裹在一身的刺下,恶狠狠的看着江池渊。
但非但没有把某位极度嚣张的大少爷吓着,反而让他觉着这小孩瞪他的眼神特像一只狼崽。
不是什么尖牙利齿的狼王,就是连乳牙也没长全却已经学会龇牙咧嘴的小狼崽。
没忍住,紧绷的唇角泄出一丝笑意。
“我没有想要参加。”路行琛自知这一句解释显的格外好笑却还是咬牙说了出来,他死死瞪着江池渊,心里对他的厌恶更深了些。
尽管他瞪的再起劲对方依旧不以为意,轻笑着。
“我不需要你们的可怜。”
夜晚静悄悄的降临在每个人的头顶,带来了漫天的星星,漂亮的不真实。
江池渊坐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天空。
这种样子的天是在城里看不见的那种,清澈的没有任何工业废气的污染,星星一闪一闪的眨眼睛。
掏出手机又开始胡乱拍着。
微风不燥,凉爽的吹过少年湿润的发丝,点点往下滴着水珠。
隔着屏幕看到的世界仿佛变了一个样子,安静的被框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东西可以进来,同样也出不去。
“额小江啊”导演磨蹭到江池渊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
“嗯。”江池渊应一声,还在拍着天空,可以看出少年的认真。
“就我们是签了协议的,你今天演的很好”
“丽丽姐呢”江池渊扭头看着导演,打断对方的话。
那头安静下来,许久后才严肃的看着江池渊“她办事不利,领罚去了。”
“她哪里没办好”少年冷着一张脸,他黝黑的眸子射出一道冰冷的光。
“额她提前没和你说清楚节目性质”导演理由找了半天。
江池渊有些不耐烦,他抬手打断了导演的话。
“首先,我爸背着我签了这破协议我无话可说,但是我不蠢的,你不必讲的你们全然是吃亏的那方,我们都是各取所需,双赢。”江池渊还是一贯的表情,清冷的仿佛无欲无求,气质却令人胆战心惊。
“节目中满足可以演你那傻逼人设且长相可以吸引观众的只有我,别说的多委屈。”
“哈哈这个嘛,没事没事就小问题,我把她喊回来就行嘛,我们做大人的迁就迁就你也是无可厚非的”
导演干笑几声,抬手拍一下大腿。
“那行你早点休息。”起身要走。
“还有。”江池渊突然开口,把手机关上,手懒懒散散的搭在靠椅上,这才看向导演的胖脸。
“尤丽丽是我爸喊来照顾我的,只是在需要时帮一下忙的,您似乎没什么资格罚她吧”
四周都静了下来,摄像机大哥屏住了呼吸想真随空气散去,却愣是硬着头皮拍着。
江池渊似笑非笑,眼里确实含着冰凌的。
“小江啊你真的要这个时候跟我闹掰”
导演眼睛危险的眯了眯,看江池渊的目光带着警告。
“哈”突然笑了。
江池渊毫不在乎的看向男人,抬起腿架在另一条腿上,手从椅背上收回来,搭在了大腿上,食指微微弯曲,轻轻敲着。
“我会怕你”
夜间的风在郁郁葱葱的山上转悠,不知染些什么,竟然不需要空调和电扇也是凉爽的。
昏黄的仿佛蒙上千百万层猪油的电灯泡发着微弱的光,铺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每一个坑坑洼洼像自动带上的聚光器,都在一闪一闪的。
江池渊赖在被子里,旁边的小男孩还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天花板,可以看得出他的激动的。
“你哥哥还不来睡觉”抬手轻轻揉了揉小男孩的头发,有点像在揉洋娃娃。
“哥哥要很晚才睡的”阳阳眨巴着眼睛,突然凑到江池渊身边,“我洗干净了,哥哥还讨厌我吗”
江池渊顿了一下,想到现在并不是重要的故事情节,不需要维持恶毒的人设,笑着摇摇头。
“不会。”
“你哥现在还要干活”江池渊翻过身,看着阳阳一直还残留着的两坨高原红。
问完,江池渊自己也觉着傻,他想到白天少年先是喂猪,再是去洗衣服,做饭,还要去修家里破旧到不行的电器,忙个不停,仿佛自己是永久不停的机器人。
“没有。哥哥高三了,得学习的”小男孩摇头,讲到这似乎还有点兴奋的,眼睛爆出两束光来。
“哥哥成绩很好的老师都好喜欢他都夸他可以考重本的”
还格外自豪的递给江池渊一个眼神,瞧着像是“怎么你羡慕吧”
江池渊挑眉,随意哼了一声。
“还有”阳阳扭头也看着白鑫鑫,撇了一下嘴。
“夜太黑,妈妈和姐姐下班会怕的。”
“哥哥要去接她。”
说完这几句江池渊突然笑不出来了,抬眸盯着天花板,愣是没说出话来。
他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后续,顿时没什么立场可以去评价路行琛的行为。
只是愈发的好奇了。
入夜,一切都渐渐沉在了漆黑的世界里,被暗黑的使者裹挟着,动弹不得。
偶尔从很远的地方响起狗吠,传过来时似乎还带着回音。
江池渊 完全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会被蚊子咬醒的。
睡着睡着就觉得浑身到处痒的不行,努力想忽视掉,却还是被干脆放肆的在他耳边“嗡嗡”直响吵醒。
愣在床上傻盯着天花板,乌漆嘛黑什么也望不见,唯可见的是从客厅浅浅泄进来的微光。
似有若无的有女人的哭声。
“是妈妈的错,是妈妈没用可是儿子,我们现在忍一下以后起来了就不会有人看不起我们的”带着哭腔,女人的声音中可以听出来一丝的崩溃。
突然传来了极低的一声叹息,有些无可奈何,好像被很多东西狠狠压住一般,沉闷的叹息。
“妈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就是有些东西,自己知道是什么样的就行了,没必要让别人来评价,来猜测我们的想法”
“我自己没有觉得这样的生活很痛苦,可是为什么他们偏偏就觉得我很可怜,很痛苦了”
少年说的有些艰难,但还是说了出来,带着前所未有过的沉重狠狠压在了江池渊的身上。
他无法感同身受,但他好像可以体会。
要的是什么要别人的可怜别人的施舍
要的只是平等,没有先入为主的怜悯,就想要平等的。
“嗡嗡”乱叫的蚊子还在胡乱舞着,在江池渊耳边跳的自在。不知是外头把声音压低了些还是蚊子太吵了,江池渊只隐隐约约听着几个字眼。
干脆又躺了回去,睁着眼睛抬手胡乱挥着靠近的蚊子。
“吱”没有一丝的前兆,门被从外面拽开了,逆着昏黄灯光洒进来的身影铺在坑坑洼洼的地板上。
江池渊迅速合上了眼,不敢动一下。
可偏是这样,越是心虚感官就越被放大了几十倍,清清楚楚可以听见路行琛的脚步声。
走到床边给阳阳盖了下被子,然后就没有接下来的动作了,立在床头,不知是在发呆还是怎的了。
江池渊干脆想着睁开眼算了,就听见少年的脚步声。
从床头移到了床尾,不知在翻什么东西,塑料袋摩擦的响声格外清晰,接着就倏地响起了打火机的声音。
“咔擦”
所以
不会在抽烟吧
过了几秒钟便又响起了脚步声,慢慢的挪到他的身边,接着俯下身,微凉的薄荷清香扑了他满脸。
没一会儿便直起了身子,从一旁幽幽传来蚊香的味道。
江池渊的心猛的一动。
而路行琛却是又出了屋子,把灯关上,倒也没再有争吵的声音传出来。
凄惨冷淡的月光冷冷清清的落在水泥地上,漆黑里唯一的亮点在四散着味道。
江池渊缓缓睁开眼睛,舔下唇,又挑起一边的眉,低低的笑了。
不讲别的。
小朋友似乎还挺会照顾人的。
江池渊第一次体会到了被别人照顾着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