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有军务在身离不开,李绩就去了许敬宗的营地。
许敬宗的营地在太子李弘的营地中只占据了一个角落,就像他现在的为人一般毫不起眼。
别人可能很在意李绩的威望与年纪,许敬宗不在乎,身为十八学士的许敬宗,在地位上并不比李绩的凌烟阁第二十三的排名差多少。
所以,白须白发的许敬宗见到李绩之后神情淡淡的,无悲无喜。
李绩也不客气,直接道“云初说公孙长槊在你这里做客”
许敬宗横了李绩一眼道“不曾。”
李绩道“我只负责将公孙长槊带回去就可以了。”
许敬宗道“人不在我这里,如何让你带回去呢”
李绩摇摇头道;“把人交给我吧,他对你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许敬宗道“老夫未曾见过公孙长槊。”
李绩沉吟片刻对许敬宗道“许公可曾知晓他去了何处”
许敬宗道“昨夜,营寨外边的野兽嚎叫了一晚上都不得安宁,英公的睡眠可曾受到这些畜生的惊扰”
李绩道“老夫与许公不同,心无旁骛,只要头挨到枕头,就能立刻进入睡眠,就算是有人在耳边敲鼓都不能奈老夫何。”
许敬宗羡慕的道“老夫老了,就忍不住会想起以前的时候,往事总是纠缠着老夫,让我很难入眠,加上野兽聒噪,活着就成了一项苦劳。”
李绩道“既然如此,待老夫为许公清除掉那些鼓噪的野兽,还许公一个安静的夜晚。”
许敬宗拱手道“多谢。”
李绩笑道“无妨,无妨。”
离开太子李弘的大营地之后,李绩的亲卫们就在营寨三百步以外的地方找到了公孙长槊,此时,甲胄还披在公孙长槊的身上,就是比较凌乱,他的一双没有战甲保护的腿,已经被野兽啃成了白骨,而有甲胄保护的上半身却完好如初。
等亲兵们将公孙长槊搬运到李绩面前的时候,李绩就对公孙长槊道“是何人害你”
公孙长槊愤怒的道“许敬宗。”
李绩摇摇头道“不对,重说。”
公孙长槊目眦欲裂的道“许敬宗。”
李绩叹息一声道“若是许敬宗,你公孙一族将会面临灭门之祸。”
公孙长槊惨笑起来,半晌之后才道“那就是云初。”
李绩道“说错了,重说,如果是云初,等回到长安之后,你公孙一族将会立刻败落,不出两年,公孙一族将会在长安无立锥之地。”
公孙长槊的神情立刻就委顿了下来,有气无力的道“是我醉酒走失”
李绩点点头道“本该如此,你还杀了两个公孙氏的家将。”
又被亲兵灌了一碗人参汤的公孙长槊泪流满面,眼角最后竟然流淌出血来,冲着李绩勉强伸出手道“英公,我好冤啊,许敬宗用铁丝勒住我的大腿,不让血流下去,任由那些野兽啃食我的腿。
许敬宗问我为何杀了他的孙儿,我说不是我,他不相信。”
李绩摇头道“不冤枉,没本事当好一个家,遭这样的罪是你应得的,这一次若不是念着与你父亲的情谊,老夫不会走这一遭。”
公孙长槊哀声道“英公救我。”
李绩摇头道“你若不死,你弟弟长弓就不好继承爵位,会给你公孙氏留下莫大的隐患,只要你活着,不论是许敬宗,还是云初都不肯放过你。
也只有你死了,陛下或许会看在你死的冤枉的份上,不降你家的爵位。”
李绩把话说完,就转身离开了帐幕,只留下公孙长槊,与他的弟弟公孙长弓。“
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公孙长弓红着眼睛从帐幕里出来,单膝跪倒在李绩面前道”英公,我兄长薨了。”
李绩淡漠的道“入殓装棺木,你去陛下那里传噩耗吧。”
公孙长弓咬着牙道“我兄长的仇”
李绩厌弃的瞅着公孙长弓道“你哥哥死于你手,还说什么仇,什么恨。”
公孙长弓深深的底下了头,也看不清他此时脸上的神色是啥样。
李治听闻了公孙氏传来的噩耗之后,唏嘘了良久,他总觉得这个公孙长槊应该有用处,谁知晓,他竟然死的如此的合情合理,让他挑不出半点的差池。
武媚见皇帝的神色讪讪的,就凑过来道“没本事的人,就算有再离奇的死法,妾身也不奇怪,只是没想到一向比较平和的云初居然会把事情做的如此酷毒。”
李治瞅着武媚道“不是云初,从公孙长槊第一次开始挑衅他,而他躲开了,就足够证明这事不是云初干的,否则,早在公孙长槊在军中不尊火禁,肆意饮酒的时候,云初就能把他明正典刑,那样的话,就连朕都说不出他一个字的不是来。”
武媚疑惑的道“不是云初又是谁呢”
李治道“英公是在拜访了许敬宗之后,转身就找到了公孙长槊,你说,是谁呢”
武媚道“许敬宗这些年已经偃旗息鼓了,怎么又干起这种得罪人的事情了”
李治摇头道“别往太子身上掰扯。”
武媚笑道“臣妾这不是多想了一些吗”
李治也忍不住叹息一声道“不知道你发现了没有,公孙氏似乎硬吞下了这口恶气,却没有想着来寻找朕给他家一个公道。”
武媚笑道“陛下公道可能不是刚才来报噩耗的公孙长弓所希望的,他们家不过是死了一个公孙长槊,又不是没有别的继承人。一旦您给了他们家足够的公平,这个公孙长弓一定当不上公孙氏的族长。”
李治点点头道“朕本来想在他们家施行一下推恩令的,现在不成了。”
武媚看着李治看了好久,最后吞咽一口口水道“陛下准备在勋贵中行推恩令”
李治道;“贵族太高贵一点都不好,只会无节制的侵吞国帑,行推恩令多好啊,一个公爵死了,再根据他子孙的多少,多分封几个子爵,男爵,这样就能把一个大家族立刻给拆封掉。
等那些子爵,男爵死掉了,他们家基本上就不算什么勋贵了。
这个该死的公孙长槊啊,竟然不给朕这个实验机会。”
武媚道“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李治道“死的太冤枉,朕要是再行推恩令在他家身上,那些勋贵们一定受不了的,会集体反对朕的做法”
温柔站在山谷口的高处,瞅着硝烟弥漫的山谷一言不发,山谷口上杀声震天,不断地有身着土黄色衣衫的人亡命的向外冲锋。
这些人悍勇无匹,即便是身上的衣衫已经被火油弹点燃,他们依旧死命的冲锋,就像自己的生命一文不值一般。
温柔看看山谷外边作为预备队的骑兵,他决定再等一等,等这些不要命的勇士的血气之勇被火油弹,雷火弹消耗一空之后,才是骑兵们冲锋进山谷扫荡的好时候。
那些土黄色的衣衫底下,都是厚实的铠甲,只不过这些甲士身上的铠甲不那么整齐,铁甲,皮甲,布甲,五花八门的。
火油弹从空中坠落,然后碎裂,马上,地上就腾起一片橘红色的火光,伴随着火光一起出现的是浓厚的黑烟,火光在人群中炸裂,片刻功夫,就能制造出一片火海出来,而那些身在火海中的叛贼们,则如同掉进油锅里面的鱼,蹦跶几下之后,就成了一只燃烧的人形火炬。
温柔极目远望,同样正在冒着浓烟的山谷还有六条之多。
这是前锋营一万两千人忙碌了十一天的结果。
从斥候发现敌人踪迹,再到封锁这片山地,再到分割包围,梁山的这六条山谷便是这些贼人最后的藏身之所。
现如今,正面战场上,基本上没有那个敌人是大唐正规府兵们的对手,他们只能像一只只老鼠一般趁着夜色突袭一下。
为此,温柔损失了将近两百人,而受损最重的则是行动迟缓的辎重兵。
温柔一直在等,等到那些贼人身上的火焰逐渐熄灭之后,那些骑兵就跳下战马,手握长矛批次进入了山谷进行最后的扫荡。
山谷里道路崎岖,不适合战马进入,偏偏大唐府兵们如今以骑兵数量最多,很多时候,他们不得不下马作战。
温柔也进入了山谷,同样没有骑马,他身上的甲胄与身边的将士们的甲胄别无二致,就连一般将士们很喜欢的盔缨都被温柔给卸掉了。
他可不是薛仁贵那种认为自己天下无敌的人,在好看跟安全之间,温柔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安全。
他从云初那里得知,一些箭术好的家伙,三百步以外开弓,依旧有从甲胄缝隙中射中身体的可能,如果那些人用大唐府兵将领们专用的三棱破甲重箭,就算是铠甲也不能保护自己周全。
别的府兵或许认为这是一个传说,偏偏温柔就见识过四位,这四位都有在两百步以外开弓射箭取他性命的本事,且好不费力。
打一声唿哨,原本藏身在山顶灌木丛中的府兵也马上站起了身体,他们也同时缓缓地从山顶向山谷慢慢的爬下来,这一次,温柔除过首领之外,他不准备留任何的活口。
不是他心狠,而是因为他是一个真正善良,且仁慈的人。
人死了,万籁俱寂。
就怕人活着,会引来更多的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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