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不到的”

    萧玉祁叹息。

    改朝换代,新旧交替。

    连前朝都波动不安,一位消失了多年的宫女,只怕是早已凶多吉少。

    “她若还活着,早该来寻我了,又何必等到如今”

    好像,自他出生起,他在意的人或事,都在一点一点地离他而去。

    然。

    萧玉祁并不是一个悲观的人。

    他相信,人定胜天。

    不论是好,或者坏,他都接受。

    苏见月知道,此时的他,需要的并不是安慰。

    陪伴无声,却比情话更加动人。

    谢婉莹用免死金牌换得了谢太傅的一线生机。

    谢太傅被打了板子,全须全尾地送回谢府。

    连带一起的,还有谢婉莹的尸体。

    谢太傅面露愠色,一张老脸,泛着病态的白。

    谢夫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要哭自家的女儿,还是哭自己的夫君。

    太傅府上下,人心惶惶。

    不过半日,陛下念及先帝情分,以免死金牌饶过通敌叛国逆贼谢太傅一命的消息,便传遍了建安城的大街小巷。

    这一招,萧玉祁还是跟苏见月学的。

    用苏见月的话来说,这就叫,用魔法打败魔法。

    他已经占尽了舆论的先机,将谢太傅钉死在了道德的耻辱柱上。

    谢太傅彻底沦为了萧临深的废棋。

    一时间,谢家的门客,纷纷拜辞。

    酒楼茶肆间的说书人,迅速杜撰出了几版半真半假的故事,将此事大肆宣扬。

    谢府满门,从人人敬仰,变得犹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城东的一家旧宅院,原本是谢府管家的私宅,现如今,竟然成了谢太傅一家唯一的栖身地。

    谢婉莹的尸体被一卷草席,草草地埋进了后山坡。

    谢夫人亲自上手,为谢太傅上着普通人家用的,廉价的金疮药。

    一边上药,一边悄悄地掉眼泪。

    “老爷,咱们安安生生地过日子吧”

    她劝慰道“如今的这位皇帝,与先帝并不一样,他不是个愿意受人摆布的主,咱们家如今成了出头鸟,替王爷背了黑锅,还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赔了女儿,又折了免死金牌,您说,咱们这是何苦呢”

    谢太傅哪里肯就这么放弃

    他一双手紧紧地攥住枕头,强忍着身体的疼痛,咬牙切齿。

    “本官是被冤枉的,都怪你那个不成器的女儿,是她没用,不仅笼络不了帝王的心,反而还被人捏住了把柄,那个狗皇帝,竟然顺藤摸瓜,将这件事情放大了,赖到了我的头上,咱们家才遭此灭顶之祸,你若是站在我这边的,现在,就不该劝我放下,而是该修书一封,求你母家出手,助我东山再起才是”

    他费了多大的心力,才爬到如今的位置

    为了得到先帝的器重,年少时的他,恨不能日日夜夜钻进书里去汲取知识,终于以渊博的才学,得到了先帝的青睐。

    为了得到那一块免死金牌,他豁出了半条性命,护住了先帝一命,才有了谢家的满门荣耀。

    他在谢婉莹的身上,倾注了那么多的心血,才将她培养的亭亭玉立,知书达理,落落大方。

    她竟然不中用成这个样子

    光是这般想着,谢太傅就恨得咬牙切齿。

    “现在的这位皇帝,一味地抬举那些个贱民,将我等世家赶尽杀绝,若是你母家那边,再不站到王爷这边,假以时日,我们的现在,便是他们的将来。”

    不是谢太傅危言耸听。

    从萧玉祁自北境回来之后,有多少世家大族一夕间化为乌有

    “他总以为世家瓜分了太多帝王权利,他为何不想想,若是没有世家巩固江山,天虞的江山何以绵延几百年,还愈渐兴旺”

    世家拢权是没错,可他们拢的权利,都是自己该得的权利。

    当初,他们之所以扶持萧玉祁上位,便是看准了萧玉祁这位碌碌无为的六皇子,一无惊世才学明主之象,二无母族撑腰无权无势。

    只要他乖乖听话,娶一位令所有人都满意的皇后,开枝散叶,生下下一位皇位的继承人,他们或许能够审时度势,放他一条生路。

    可是,这个人越是长大,便越是走偏。

    如今这景象,已经距离他们预计的场景相差甚远。

    他果真做到了不倚靠任何世家势力,从冲冲围困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从邺王谋逆的那一天开始。

    他们的这位皇帝陛下,便爆发出了超出他们预期的冷静自持。

    谢太傅捶胸扼腕。

    “早知道如此早知道如此”

    他没说完的话,谢夫人如何不懂

    早知道如此,他们之前,便应该扶持邺王登基。

    一个狂妄自大,胸无丘壑的帝王,总比如今这个步步为营,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的皇帝要好拿捏得多。

    “您也知道,我兄长此人,胆小得很,现如今,谢家陷入此等境地,他只怕不敢贸然出手。”

    谢太傅扭头,恶狠狠地瞪着谢夫人,原本清隽的面容显出狰狞之色。

    “你跟他说,若是他选择视而不见,不出一年,他便会落得和我们一样的下场。”

    谢夫人从未见过如此焦躁的太傅。

    她一个哆嗦,连忙应道“是是是,妾身这就去写,老爷息怒,您如今可得好生将养着才行”

    谢夫人甫一出门。

    幽暗阴冷的房间中,便只剩下了谢太傅一人。

    一位黑衣人忽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人,有着一双摄魂般冷冽的眼神。

    手起,刀落。

    鲜红的血液瞬间染红了素色的床褥。

    “只有死人,才是最稳妥的。”

    冰冷的刀锋上面浸染着血液,黑衣人将刀面贴在谢太傅的后背,揩干净了刀锋上的血迹。

    谢太傅死不瞑目,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他。

    盯着

    黑衣人早已经麻木,他将长刀收回刀鞘,翻身离开。

    萧玉祁彻查失踪官银的圣旨一下来。

    宣旨太监便看见了状若疯癫的谢夫人,与谢太傅那具冰冷的尸体。

    完了,线索又断了

    萧玉祁握着拳头,听着宣旨太监回禀的内容,额角青筋暴起。

    多福划拉了两下,那宣旨太监颇有眼色地退了出去,生怕沾染上无妄之灾。

    萧玉祁一拍桌案,“查,彻查谢家夷三族,不可放过任何一个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