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进一伙在晁盖庄上歇息,而吴用则一夜赶路,到了晌午时分,来到石碣村中。只见这石碣村,青山郁郁,绿树成荫,流水环绕,曲径通幽,村外的湖泊上,停靠着十几艘渔船,好一副山水渔家!
吴用自是认得路径,不用问人,直接朝阮小二的家中走来,到得门前,就看到门外的枯桩上正揽着几艘渔船,篱笆外晒着一张破鱼网,依山傍水,盖着十数间茅屋。
吴用整理了一下衣衫,朝门内喊了一声。
“二哥在家么?”
听得门外的声音,从屋内走出一个人来,这人头戴一顶破头巾,身穿一领旧衣服,赤着双脚,看似落魄,但面上两眉竖起,胸前黄毛盖胆,背上板肋横生,一双眼睛冒着寒光,一看就知道不是常人。
这人正是立地太岁阮小二,一见是吴用,慌忙道。
“教授从何而来?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
吴用看着阮小二,心中暗自思量,这阮氏三兄弟,二郎最稳,五郎最狠,七郎最真,只要自己说服了二郎,这三兄弟必然一同进退。吴用心思一定,知道此事必须快刀斩乱麻,而要促成此事,酒肉是少不得的,这让吴用心思一转,捉住阮小二的臂膀,低声道。
“二郎,今日吴用来此,有大事相商。”
阮小二看吴用说的如此慎重,暗道,莫不是这吴学究惹了祸事不成?但自家和这吴学究向来交好,就是这吴学究惹了祸事,那又何妨?
“教授,有何事,但说不妨。”
吴用这时却松开了阮小二的手臂,笑了起来。
“二郎,经久不见五郎和七郎,小生甚是想念,何不叫来他二人,一同吃酒三杯?”
阮小二听得吴用这样说,便知道事情有些大发,但立地太岁是何人,何时怕过事来?
“也好,我们寻他二人便是。”
说完,两人来到湖岸边,解了一只渔船,朝湖泊里划去,正在芦苇间行进之时,只见阮小二把手一招,叫道。
“七哥正好,可曾见到五郎?”
吴用顺着阮小二的声音看去,只见一只小船摇了出来,那划桨的汉子,头戴遮日黑箬笠,身穿棋子布背心,腰系一条生布裙,一个穷字怎能形容?但这汉子脸生横肉,双眼凸出,腮生黄须,身上乌点遍布,浑身犹如生铁铸成,真是煞神再生!
活阎罗阮小七看到是阮小二呼唤自己,便开口问道。
“二哥,你寻五哥做甚?”
船尾的吴用见到是阮小七,顿时大喜,立马站了起来,朝阮小七喊道。
“可是七郎?”
阮小七一看,是吴用,急忙将渔船划了过来,一下子跳了过来,惊喜之极。
“教授怎么来了?”
这副欢喜样让吴用很是受用,拍了拍阮小七,笑道。
“多日不见,七郎还是如此性快,吴用今次前来,有大事相商。不过,待寻了五郎,咱们先祭祭五脏庙,再说其他。”
阮小七一看吴用的神情有些凝重,便说道。
“那好,待寻了五哥,定要和教授好好吃杯酒。”
吴用笑了笑,点头道。
“定要如此。”
阮小七听得吴用答应了,顿时喜笑颜开,翻身一跃,落回自己的渔船,一撑蒿杆,带着阮小二的渔船,朝前方划去。不多时,只见团团水洼之中,冒出一个高埠,上面盖着七八间草房,阮小七将渔船划到草房前,叫喊道。
“老娘,五哥在吗?”
一个婆婆从房屋内骂道。
“那挨千刀的,鱼又不打,连日只知赌钱,想是又到镇上赌去了。”
阮小七一听,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问,将船划开,嘟囔道。
“唉,真是晦气,不知怎地,赌钱只是输,莫说五哥,我也是输得赤条条地。”
吴用一听阮小七这番抱怨,便知自己的计划要成了。
两只船儿飞快地划着,朝石碣村镇上来,过了半个时辰,就看到一个汉子,把着两串铜钱,朝桥边木桩上揽着的渔船走来,这时阮小二说道。
“五郎来了。”
吴用抬头一看,只见这汉子戴着一顶破头巾,鬓边插着一朵石榴花,披着一领旧布衫,胸前刺着一只青豹子,裤子上围着一条棋子布手巾,双手浑如铁棒,两眼好似铜铃,面上些许微笑,眉间却带着杀气。
这正是短命二郎阮小五!
吴用看到阮小五走来,叫了一声。
“五郎赚的彩头了吗?”
这问话让阮小五抬头一看,笑了起来。
“原来是教授啊,可是有段日子没见了,我可是望了你们半日了。”
阮小二接话道。
“我和教授到你家寻你,老娘说你到镇上赌钱去了,因此同来寻你。”
阮小五听阮小二这样说,看向吴用。
“教授寻我何事?”
吴用笑了起来,倒是没说何事,只是说道。
“说事不急,且去买些酒食,打上一翁好酒,去二郎家里,吃上三杯再说。”
这提议让阮小五慌忙解开小船,跳到舱里,轻轻一划,三只船儿便并头而行,直往镇上的水阁酒店赶去。等到了酒店前,吴用一把拉住阮小七,取出一两银子,放到阮小七的手里,说道。
“七郎,且去买些吃食。”
阮小七拿起银子,笑道。
“教授,这几日正没银钱,小弟就不客气了。”
吴用拍了拍阮小七,摇头笑道。
“还是七郎性直爽快。”
阮小七一跃而出,找到店家,要了一翁清酒,又买了二十斤熟牛肉,一对大鸡,转头回来,就听到阮小二叫道。
“店家,我的酒钱,一发还你。”
店主人看了阮小二一眼,回道。
“最好,最好!”
等到阮小七将酒肉放到船舱里,四人便向阮小二家划来,到了门前,上了岸,揽住渔船,取了酒肉,便来到阮小二家后面的水亭上坐定。阮小七宰了鸡,叫阿嫂将酒食拿到厨下收拾,过了一更次,酒肉都搬来摆在桌上。
吴用和阮氏三兄弟,此时酒已过三巡,肚子早已咕咕叫,吴用吃了几块,便放下筷子,而阮氏三兄弟早饥饿难耐,顿时狼吞虎咽起来,饱食了一顿。
吴用等到他弟兄们吃完,又劝着吃了几大杯,这才说道。
“你这里偌大一个去处,守着八百里梁山水泊,为何如此穷困?”
这话一出,让阮小二叹气起来。
“休说!”
吴用故作惊讶道。
“二郎如何叹气?”
一旁的阮小五气愤道。
“教授有所不知,本来这梁山水泊是我们弟兄的饭碗,但如今却绝不敢去。”
这话让吴用有些疑惑,开口问道。
“偌大去处,终不成被官府禁渔了不成?”
阮小五怒气满面,狠狠道。
“什么官府,敢来这里禁渔!却是那梁山泊中的强人,不容打鱼。”
“原来是梁山泊啊。”
吴用似乎明白了,点头道。
“何不请衙门来捉了这些贼寇?”
阮小五却是直摇头,气道。
“衙门?个个如狼似虎,倒是比那强人更是凶残,怎敢来请?再说,那衙役哪敢来?听得上司差他们来缉捕贼寇,个个都吓得屁滚尿流,直说胡话。”
吴用看到火候已经有了七八分,便随意道。
“倒让这些厮们快活了。”
吴用这话直接戳中了阮小五的心眼,既羡慕又嫉妒道。
“可不是,这些厮们,不怕天,不怕地,不怕官司,论秤分金银,随意穿绸缎,成翁吃酒,大块吃肉,如何让不快活?我们弟兄三个,空有一身本事,如何可学得他们?”
吴用看着满脸通红的阮小五,心中暗喜,吾计成矣。
一旁的阮小七似乎也被阮小五说的火起,恨道。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若是能得这般快活,倒也不枉今生一世。”
吴用听到这里,便知道自己该翻底牌了。
“你们三个可敢上梁山泊捉这伙贼吗?”
阮小二叹气道:“捉什么贼!如今官府黑白颠倒,都是些糊涂官,犯了弥天大罪的,倒都没事!我弟兄们一身本事,却不能快活,若是有肯带挈我们的,也去了吧。”
阮小五接着道:“我也常常这般思量,我弟兄三个的本事,又不是不如别人!可谁识我们?”
吴用火上浇油道:“若是有识你们的,你们便肯去吗?”
阮小七一拍桌子,急道:“若是有识我们的,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若能够受用得一日,便是死了也开眉展眼。”
吴用心中欢喜不已,这事成了!
吴用又劝了他们三个吃了几杯酒,一脸思虑,突然低声道。
“既然你们弟兄早有这般思量,何不入伙那梁山泊?”
阮小二听得吴用这般询问,直摇头道。
“先生,你有所不知,我弟兄们几遍商量要去那梁山泊入伙,却听得那梁山泊的首领,叫什么白衣秀士王伦的,心地窄狭,安不得人。若是在这厮手下,肯定不快活,因此我弟兄们都心懒了。”
阮小七这个时候,酒劲上来了,拍着桌子。
“王伦那厮,若是如老兄这等慷慨,爱我弟兄们就好了。”
阮小五却是满腹怒气,目露凶光。
“那王伦若是似教授这般情分,我们也去了多时,也不至于今日还在此地,我弟兄三个,便是替他死了也甘心!”
这肉已经炖烂了!
吴用知道,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量小生何足道哉!江湖上英雄豪杰如过江之鲫!”
阮小二似乎听出吴用的话音来,接话道。
“好汉虽多,但我弟兄们却不曾遇着。”
吴用端起酒杯,小酌了一口,放下道。
“如今有一个大英雄正在此地,你们可想认识?”
阮小五眼睛一亮,盯着吴用。
“哪个大英雄?”
吴用一脸的诡异莫测,目光在这三人的脸上扫过,缓缓道。
“华山九纹龙!”
“华山九纹龙?”
这名字犹如惊雷乍响,震得这三兄弟一脸的愕然,望着吴用,不敢相信。
“可是那名满江湖的九纹龙?”
阮小七双眼冒光,一脸的兴奋,看着吴用,似要确认这答案是否正确,见到吴用点了点头,一拍脖颈道。
“这腔热血,就卖给这识货的了!”
阮小七一开口,阮小二和阮小五也跟着叫道。
“有这等奢遮人物看重,我弟兄三个就将这条性命卖给他了!”
阮氏三兄弟的回答让吴用得意之极,赚得这三兄弟入伙,那这梁山泊就到手了。
“三位兄弟,史进哥哥此刻正在东溪村托塔天王晁盖的庄上等候,我们事不宜迟,明日起个五更,一起到晁天王庄上去,拜见哥哥。”
吴用这个决定,让阮氏三兄弟大喜,齐声唱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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