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妇人闻言诧异,把眼盯着她。
春玲家的便是笑道“老嫂子,你可真有意思,你这岁数,还想穿这个呐也不怕烧坏皮”
“对呀,先撒泡尿照照自己再开口,也不怕害臊。”众妇人起哄。
平安家的面不改色,叹口气“我哪里就是为我自己,不是想给大能攒点聘礼么”
众婆娘听她这话,一下子噤了声,你瞅我,我瞅你,没话好讲。
“大能这孩子能干,可就是找媳妇这事难,也怪这两年年境不好,但凡家里有个好出嫁的姑娘,都指望着拿姑娘多换点钱财米面回来熬过饥荒,反倒让那些家里有几个闲钱的歪果裂枣们占了便宜
不说别人,就说那陈北方,因为是个光棍,家里人口少,前些年年境好,家里攒了五六缸粮食,这两年竟让他换了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媳妇回来享着齐人之福呢这世道哪里说理去”有财家的叹道。
众人惋惜一阵子,点头称是。
平安家的便是摸起了眼泪,呜咽道“求他婶子大娘们给听着,有好的姑娘给大能找一个。先前几年为了还他爹欠下的债,姑娘不敢嫁进来,今年还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二两银子的本金未还,大能说这一趟跟着东家出海回来,必就一起还完了。
家里没有了饥荒,以后的日子可就好过了,无论娶谁家的姑娘,必是亏待不了她的。”
众人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春玲家便是笑道“你也别太着急,我可听我家那口子说了,你家大能兴许早就有了意中人呢,你只安心等着媳妇来家伺候你老就是了。”
因春玲的丈夫秋收也在镇上做活,她说出这话来,大家也都相信,便争抢着问他,是不是秋收看见了,倒底是哪家的姑娘。
春玲只管冷笑不回言。
平安家的便自己说出来“这个我知道,并不满意,是个二婚头,虽说长的标致,可终归不是黄花大闺女,如今我家无债一身轻,实在不用娶这样的了。”
“加不住你家大能喜欢,你能作得你儿子的主”有财家的问道。
平安家的恼怒的盯她一眼“我恁的作不了他的主我肠子里爬出来的东西,我做不得他的主”
众人见她恼了,也不好再说,只把话岔开,问花妮愿不愿意把缎子让给她。
当着众人的面,花妮也不好说什么,只把缎子给了平安家的。
平安家的接了,问她多少钱,若是一时凑不出来,便写个借据,连本带息慢慢还给她。
花妮并不知道这个时候一匹缎子的价钱,可想到这缎子的来历,便是觉着不会太便宜。
依文长卿家的财力,和他送缎子来求她的事情,必定是贵货。
村妇不识货,要贵了说你没人情味,要便宜了,背地里骂你傻货。
因此要多要少都不好说出口。
想到此,花妮便是笑道“什么钱不钱的,婶子先拿去用,价钱以后再说罢。”
平安家的却不算完,非要她当众说出个价钱来,这就付钱或是写借据。
花妮一听便觉得火大,这个老太婆当真有些手段,这是当众要挟她,要的贵了,必遭众人排遣,说她无情无义。
花妮正为难,却听门外传来淡淡的一声“这缎子是乔财主送给文东家的过年礼,是上等的湖绸,因质地轻薄柔软,不经针钱,做不得棉袄夹衣,只能做外穿的褙子罩衫什么的,要么做头罩披风。”
来人却是乔智华,站在门外的台阶上,娓娓道来。
众婆娘听他这话,本来起哄的便也一齐泄了气。
春玲便是笑道“什么捞什子的玩意儿这不能做那不能做,只能做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咱们这样的人,可穿得什么褙子罩衣披风的,好看不中用”
“可不是这些都是有钱有闲家的小姐太太们为了好看穿的,咱们哪里用得上呐。得亏这位小哥识货,否则花钱花物的买回去,可不是废物一堆”富贵家的也跟着笑道。
花妮忙嚷道“众位婶子大娘们,我可真不知道这事呀我土生土长的一个小村姑,也是头一回看见这样的缎子,只知道好看,哪里知道这里面的门道,我可不是存心想骗婶子的钱哈”
她这话倒把众人都说笑了,平安家的放下缎子,笑道“哪个倒怪你了,这小哥来的及时,若他不说,谁知道,都当是好东西呢这若是拿去给新娘做嫁衣,不吃针,把料子弄坏了,不知道是料子不好,还以为是自己放坏了,被虫子蛀了呢。”
众婆娘附合着,见家里来个小后生,便都告辞走了。
花妮见众人走了,笑着将乔智华拉进屋里,问他冷不冷,又问他怎么知道这缎子的事情。
乔智华便是笑道“我哪里知道这些女人的东西就是看着你被她们围着脱不了身,又没法回,便就现编了一套说辞,反正她们也不懂,竟是真的给唬住了。”
花妮听他这话,不由咯咯笑起来。
“没想到你撒起谎来也还真有一套,连我都听怔了呢,以为你真的懂呢。”
乔智华伸手烤着火,笑道“其实也并非一点不懂,先前跟着乔家的太太小姐们也去过绸缎庄,看过她们挑料子,知道做不同的衣裳要用不同的料子,不像我们,一块粗布料内外统做,都行。”
花妮拍了拍那匹缎子,叹口气“虽然你给我解了围,可我还是想把这东西送给福字。她过的怪苦的,得了这匹缎子肯定开心的不得。”
乔智华问她谁是福字。
花妮不肯告诉他。
乔智华问不出来,便只笑道“不告诉我拉倒,反正我知道是个女孩子就够了。”
花妮便又是笑。
乔智华从腰间拿出先前花妮给她的那块碎银子来,放到子上,对她道“丫头,虽然你不喜欢听,我还是想说,这银子咱不明白来历,不能要。中午的时候想说,因为你去叫人来,倒茬开了,没说完。反正我越想越不对劲,还是还给人家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