顷刻间,巨石翻滚沙石漫天,耳边是凄厉的嘶吼声。

    即便隔了还有很远的距离,卫南熏也听见了隐隐传来的声响,她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般,一时间只觉头晕目眩。

    她早已筋疲力尽,全靠一股气撑着,这会气泄了,人也险些摇晃着倒下去。

    还好即云紧随其后,用手掌托了她一下,才没让她再次摔下马背。

    两人甚至没有时间可以交谈的,谁都明白眼下的情况有多危急,他只留下撑住二字,便带着身后的将士们,义无反顾地朝着山谷冲去。

    卫南熏也很快就振作起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呢,或许多了即云的援军,不会全军覆没死那么多同袍呢。

    或许,他还没有出事

    卫南熏咬了咬牙,她知道自己过去并没有作用,还会变成负累。

    但不管是死还是活,她都必须亲眼看到他。

    卫南熏一夹马腹,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近到百步远的距离时,已经可以清晰地听见兵刃相交的声音,鲜血染红了漫天的沙石,她看见无数倒下的身影。

    她以前是见不得鲜血的,尤其是自己的孩子没了后,那刺眼的红令她彻夜难眠。

    可这会她竟是不觉得怕了,麻木地看着有人站起来又有人倒下去,一眼看去皆是大燕的子民,竟是分不出敌我来。

    她只能艰难地去辨认那个梦中出现的身影。

    裴寂,你到底在哪里。

    她还想凑近,就有人拦住了她。

    “先生,即统领吩咐吾等保护好您,还请您莫要再往前了。”

    除了即云和军医,没人知道她是女子身,她也一身狼狈做少年打扮,他们不知如何称呼她,便敬称一声先生。

    卫南熏知道这不止是即云的吩咐,也是裴寂的命令。

    她毫不怀疑,一旦山谷中的双方交战停下,身边这两人不论胜负,都会径直带她离开,护她周全。

    而她能做的唯有等待。

    临近傍晚,寒风萧萧着从山谷穿过,带来浓浓的血腥味,响彻云霄的嘶吼声逐渐低了下来。

    战事持续了多久,卫南熏就维持这个动作多久,直到不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声音似乎有些杂乱,听着像是有不少人马,她还没反应过来,身边那两人已经护在了她的身前。

    “你护着先生走,我断后。”

    所谓的断后,实则便是用性命拖延时间,他们清楚,卫南熏也明白。

    “要走就一起走。”

    没有为了她再牺牲一个人的道理。

    那两人也不管她的意见,对了个眼色,一个人拔刀迎敌,另一个人则抓着烈阳的缰绳,带着她要离开。

    可不等卫南熏开口,烈阳已经先高高扬起头颅,挣开了那人的束缚,带着她朝来人的方向奔去。

    这一变故,不止是那两人,连卫南熏都懵了。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难道是

    是他出事了么所以烈阳才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

    从离京这一路走来,她摔下过马,磕破过皮,至今遍体鳞伤,她都没流过一滴泪。

    可这会,想到那个可能性,她的眼眶不受控地酸胀,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若他真的死了,她便为他收尸。

    天色阴了一整日,终于在这时狂风大作,落下了点点雨珠,砸在卫南熏的脸上,竟有些刺疼,雨水很快就打湿了她的衣衫,模糊了她的视线。

    终于,烈阳带着她在山谷的边缘停下。

    交战似乎已经停下,入眼便是她想象中尸横遍野、血流漂杵的凄惨场面。

    梦见和亲眼看见还是不同的,她以为自己会觉得恶心想吐,实际上她浑身都是冰冷的,只有对生命的敬畏和无措。

    这会没人再去区分死的是哪边的将士,他们都是大燕的子民,只因为上位者的野心和贪婪,他们便付出了年轻的生命。

    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却连这些为他们死去将士的名字都不会记得。

    多么的讽刺啊。

    她本就虚弱又淋了雨,浑身僵硬,动作迟缓地下了马,一步步朝前走去。

    高处插着面旗帜,上面绣了个肃字。

    看来应该是有了即云的援兵,裴聿衍想要令他们全军覆没的目的并未达成,像是裴寂胜了。

    再走了几步,她看见了浑身是血的即云被人给搀扶了出来,他的额头似乎破了个大口子,不停有血往下流,几乎遮住了半边的脸。

    就算如此,卫南熏也没心思关心他的死活,她的眼中只有那个人。

    “他在哪里”

    即云不敢看她,垂下头没有说话。

    这像是无声的答复,卫南熏浑身都在颤抖,不敢相信地推开了他们。

    “不,不可能,他让我等他的,他是不可能出事的我不信,我不相信。”

    “拦住她,不能让她出事。”

    即云见她失态,怕她会出什么意外,撑着力气让身边的人去拦她。

    可这会的卫南熏,谁也拦不住,她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气力,竟能推开比她高大威武几倍的将士。

    她径直朝前,一个个去翻找辨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必须看见他才能相信。

    “巨石滚落的太突然了,爷又在最前面,根本就避不开人马乱起来,没人注意到他的行踪,许是被巨石压下,您这样是找不到的”

    即云捂着半边脸,跟在她后面,小声地劝她。

    而她就像是听不见似的,撞开他的肩膀,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魂魄的人偶,不停地继续翻找着。

    她的手指染满了血污,却感觉不到疼一般,不停地扒拉着。

    听说可能在巨石下,她就去搬石头,搬不动便将土刨开,生生用手指在一点点刨。

    直到一截腰带露了出来,那是她前日亲自为他系上的,上面绣了四爪的龙纹,除了王公贵戚没人能用这样的纹饰。

    她不信,她顺着那个地方,继续往下挖,是枚染血的玉佩。

    上面磕着一个越字。

    他的玉佩留在匣子里,由宫女转交给了她,而在两人定情之时,她便把刻有越字的玉佩还给了他,就像是定情信物一般。

    他说过,绝不会弄丢玉佩的。

    可如今玉佩在,他却不在。

    “骗子,大骗子,我再也不要原谅你,再也不要见到你。”

    憋了多日的泪水,终于随着雨水一并落了下来。

    东宫书房,裴聿衍站在窗边,看着雨水从瓦片间滴落,在青石板砖上溅点水花。

    “殿下,成了。”

    裴聿衍神色从容,并未露出半点痕迹。

    “说。”

    “摄裴寂所率的五千精锐,皆被二公子的人马所埋伏,只是可惜,他们的援兵来得太快了,差一点便可将他们全军覆没。”

    “裴寂呢”

    “死了,我们的人看得清清楚楚,是由个瘦弱的少年,亲自从巨石下挖出来的,脸虽然砸的血肉模糊,可衣裳身形都不会有错的。”

    裴聿衍的脸上终于有了些松动,他扯出个笑来“就这么点本事,倒是孤高看他了。”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