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均文来信,说广州突然冒出了一个天海阁,并且得到了杨、陈两家大海商的支持。原本天海阁掌柜甄鑫已被判斩刑,可是那杨家与陈家不顾均文的反对,依然开始巨量投资其产业。此人,若是没死,很可能会是个变数。”佛莲说道。
蒲师斯惊讶地问道“可是这个姓甄的,既不是王公贵族出身,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船队,你为什么会觉得这样的人对咱们家会是个威胁”
“不好说,可能是直觉。”
“所以,后头跟着咱们的两百艘船,此行的目标会是甄鑫属下的日月岛”
“目标未必是他,但是必须得去日月岛看看。当然,如果顺便的话,灭了也就灭了。”
“也是,把这种潜在的威胁,扼杀在成长之前,才是最稳妥的做法。姐夫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老辣啊”
这个不大不小的马屁,拍得佛莲脸上的横肉愈加松弛,语气也显得温和“海上风大,要不你去船舱里歇着”
蒲师斯迎风摇着折扇,一副飘飘欲飞模样,昂然说道“男儿就该御风遨游,辟波斩浪,如此才不负大好年华”
装你妈佛莲心里刚涌出的些许好心情,立时熄灭无踪。
这几个兄弟都有这毛病,明明都是回回人,却非得装出一副儒家学子的风流模样。
老丈人的时代,是寄居人下,不得不学着宋人酸腐做作,乃至无病呻吟。
可是,如今回回人的地位可是比汉人与南人高上一林截的。哪有上层人非要把自己打扮成下层人来显示自己高贵的
脑子都有问题
这也是佛莲始终不是很喜欢这几个兄弟的原因。
这个时代,回回人虽然不可能成为这个国家的主人,但是一定可以掌控这个国家的经济命脉。
因为蒙古人,根本就不会做生意他们上了马只会砍人,下了马只会饮酒作乐。他们在前方攻城掠地,回回人只要跟在后面,不用付出任何生命的代价,就能享受丰盛的战争所得。
一如当年跟着成吉思汗征战却掌控着蒙古国经济大权的畏兀儿人,多好
所以,作为一个回回人,为什么要身着儒衫,习儒家学说,还吟诗唱曲
当官,又不需要这些
更何况,现在真正的儒生,有几个能当得了官的
佛莲默默地摇了摇头。
老丈人一去,自己对于蒲家来说,毕竟是个外人。许多事情,不是自己可以改变得了的。
也许,该离开泉州了
且先把广州拿下再说吧
或许此后,自己还能寻到离开泉州的机会
船上的旗子,已经换成一个大大的“蒲”字,顺着风猎猎而舞。
看着直接驶向南澳岛的这艘大船,陈机察将牙根磨得咔滋滋的响。
这一次,亏大了
快艇倒是都在,人却没了
好不容易聚拢的近百个手下,逃出生天的不足二十人
失误啊其实真该让邹式带人过来先行试探一番的。
“邹式呢”陈机察眼光朝四周快艇上绕了一圈问道。
“没看到。”操舟的喽啰闷声答道“总共就跳下了五个人,没有邹式。”
没跳下来,那就是还在货船之上
这厮,是被俘了,还是说原本就是蒲家的细作
陈机察后背冒出丝丝凉气。
“现在,该去哪”喽啰问话的声音相当茫然。
“用最快的速度,回南澳岛。”
“那,不会去送死”
陈机察摇摇头。
蒲家的目标,不管是不是自己这帮人,既然出现在这片海域之上,就不可能有自己的生存空间。
看他们的意思,似乎并不想赶尽杀绝,大概是等着自己率领余众向其投降。
可是,若非得投降,为什么不直接降了元军,而是这帮比走狗还狠的蒲家
“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南澳岛,接上其他兄弟。”
“然后呢”
是啊,然后呢
从陆上被赶到海上,海上又没了生存的余地,天上地下,自己还能跑哪去呢
遮洋船出了广州后,沿海岸线向西,依然是来时的那条海路,只是换了个方向。
过徐闻沓磊,折而向南。
这一日,甄鑫放风结束,窝在舱中与已经不那么害羞的阿黎继续探讨她的人体结构。
可爱的阿黎,一旦放下心防,一副任君采撷模样,可把甄鑫给爱了个半死。
虽然没能进行到最后一步,但是阿黎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身子,已经几乎被甄鑫摸索了个透彻。
却听得舱外传来一阵抑扬顿挫的吟哦声
“沓磊风烟起春末,
参天五指望琼州,
旌旗直下三千尺,
海气能超百丈楼。”
咦,这不是当时自己经过沓磊时写的哦,抄的诗吗
谁又把它给抄走了
吟哦声略歇,却又响起一阵长长的叹息声“好诗啊果然是气魄万千,概莫如是”
抄的诗被人夸,甄鑫心里难免掠过一丝得意。
这声音听着耳熟,一时却不知道是谁。
想再细听,舱外却响来一阵喝斥声,随即安静。
看来,似乎只有自己才能享受到放风时的随意。除了不让自己闯入其他船舱之外,无论在甲板上大呼小叫或是接受阿黎的调教,那些押送的军汉都不怎么管自己。
船至黎母江入海口,甄鑫又被套上头罩。
押送下船,再上船,重新坐下时,却发现已经换了一艘船。
这次的待遇就很差了。
几个人犯被窝在同一个大舱之中,头罩不得掀,捆在身上的绳索不能解,只能在颠簸之靠着别人喂水充饥。
但是水也不敢多喝,因为即使是想方便,也不让解开绳索。
押解的军卒,对于一众人犯更是动辄喝斥打骂。
但是,大概被特地交待过,甄鑫倒是没有受到皮肉之苦。
好在这船行得颇快,不到一天时间,便停靠岸边。
当摘去头罩、重见光明的那一刻,身后的船只已经离去。眼前之人,却让甄鑫目瞪口呆。
此人,竟然是琼州沿海军民总管,谢有奎
自己,被“流”回了临高
哪怕是五指山或是琼州的任何一个地方,甄鑫都不会感觉到怪异。可是流到临高,而且是送由谢由奎来监管,这让甄鑫不由地在心里重新审视李显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