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码头上的关卡处排了一会儿队,才轮到宋玉枝结算摊位费。
离开码头的一路,宋玉枝都走的很慢,不时还要把推车停下,靠在推车上休息好半晌。
金麻子缀在后头,陪着她走走停停。
总算,在金麻子的耐心即将消耗殆尽的时候,天色黯淡下来,眼看着又要下雪。
宋玉枝像是想赶在雪落下来之前归家的模样,终于不再只顾着休息,脚步匆匆地绕进了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
金麻子脸上浮现出一个古怪的笑,左右张望了一阵,确定四下无人之后,他便立刻快步跟进。
转头进入那巷子里,金麻子才发现这巷子阡陌交通,四通八达,早就不见了宋玉枝的影子
“该死”金麻子踌躇着不知道该往哪儿跟,暗暗咒骂出声。
还挺巧,就当他准备放弃折返的时候,某个巷子口突然传来一点车轮辘辘的响动
金麻子赶紧循声而去,总算瞧见了那个身穿黑色大袄子的背影
只是奇怪,这背影儿怎么好像高了一截,也宽了一截
不容金麻子细想,前头那推着推车的人影儿已经渐行渐远。
总归那推车、帽子和袄子不会认错
金麻子来不及细想,立刻快步上前,最后跑到距离推车只有数十步的时候,便不再隐匿声息,改为快跑最后一个飞扑,直接从背后把人拥了个满怀
这一抱之下,袄子下的人儿一个踉跄,撞在那推车上,发出“砰”一声巨响。
金麻子将人抵在自己胸膛和推车之间,压低嗓音,得意洋洋笑道“是我,小娘子可别喊这要是喊来了人,你这辈子可就毁了”
昨儿个看到身形和宋玉枝十分相似的侄女奔走,金麻子就对宋玉枝的性别存了疑问。
今儿个他特特把摊子支在宋玉枝旁边,就也是为了观察这个。
别看他不过是腿上带泥的农家子,过了三十还没娶上媳妇。
前头那些年也不是白混的血气方刚的时候,可少干调戏大姑娘、小媳妇的事儿。甚至还进过城里的青楼长见识
存着疑问观察了半上午,金麻子可以确定自己没想错,跟自己争抢生意的宋玉枝就是女扮男装。
这样的话,在他看来,一切问题就都能迎刃而解了
金麻子喉咙里发出一阵古怪的、得逞的笑,“小娘子把那做猪血的配方交出来,我就放你走你若是不从,我就”
大抵是还想着从宋玉枝身上谋配方,金麻子只是把人拦腰抱住,防备着宋玉枝挣扎,却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
久等对方没有回应,金麻子最后一点耐心也消耗殆尽,威胁道“好,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可别怪金爷不懂怜香惜玉”
说着那一双手就开始活泛起来,眼看着就要上移,一张臭嘴也往怀中人的脖颈上拱去
冷不丁的,一股剧痛从手腕处传来
金麻子猝不及防地大喊一声,松开手来想往后退。
怀里的“宋玉枝”却是反客为主,一手捏住他的手腕不松,一手直接捂住了他的嘴
那手真是极大,不只盖住了那金麻子的口鼻,更是铁钳子似的,仿佛要把他的脸骨捏碎
金麻子痛的眼泪都出来了,也总算看清,眼前哪里是女扮男装的宋玉枝分明是那不见了半日人影的赵大娘
他又惊又痛,含糊道“怎么怎么是你”
赵大娘直接将他按在墙上,哼笑道“不是我,你当是谁”
粗粝的墙皮磨在脸皮,金麻子的脸上立刻多了好几条血痕。
然而他还来不及感受疼痛,就听赵大娘毫不顾忌地高声叫骂道
“不长眼的小兔崽子,老娘都能当你娘了青天白日的,还调戏到老娘头上了”
小巷确实偏僻,但周围并不是毫无人烟。
更别说是这种劲爆的八卦新闻
几乎是嚷嚷出去的瞬间,四周就有了响动,附近的几间民居的门窗都被打开了
金麻子涨的面色通红,能滴出血来
“放开我你这老婆子在乱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想调戏你”
赵大娘死死把他扣在墙上,“哦不是想调戏我,那你是想调戏谁你可得仔细说说”
金麻子又急又气,偏又不好把自己那见不得光的意图昭告天下
两人僵持了半晌的工夫,那些个急着看热闹的人总算赶到了现场,将周围围了个水泄不通。
“乖乖,我活了这大半辈子,还没见过毛小子光天化日调戏大娘的”
“对啊,那人看着三十那大娘看着得奔五十了,还真是能当他娘的年纪了。”
“这大娘也忒老当益壮,把那歹人扣墙上动都不能动真是长见识了”
金麻子再不要脸,此时也是五内如焚,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
后头听到人群中有人在说什么“报官”,他便再顾不上什么,用力地把自己那条被赵大娘捉住的胳膊一拧。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他竟是直接拧断了自己一只胳膊
赵大娘被吓了一跳,手下不觉就卸了劲儿,那金麻子根本顾不上耷拉下来的胳膊,只用那只完好的手捂住头脸,冲出人群。
“哎,怎么让那小子跑了真是个没胆的混账”
“跑有啥用,我可是看到他的模样了,回头就算去往公堂作证,我也能一眼就把这小子认出来”
在众人一声高过一声的议论声中,那金麻子仿若背后有恶鬼追似的,仓皇逃窜而去
他一走,这场闹剧正式落下帷幕。
赵大娘催着看热闹的人散去,推上推车离开了。
拐了个弯儿,赵大娘见到了等候在那里的宋玉枝。
两人前头交换了穿着,宋玉枝的黑袄子阔大,赵大娘穿着只是略显修身。
现下她穿着赵大娘的袄子,那就跟小孩偷穿大人衣服没两样,手都不能从袖子里伸出来。
赵大娘本就心情大好,见她这略显滑稽的模样笑得越发厉害,她将头顶的棉帽子扣回宋玉枝头上,邀功道“咋样我这差事完成得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