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被废的第一个夜晚,京城显得格外嘲杂。
徐宁病了,怀王妃不再像之前一样,出宫不便。
她去徐府探病回来,找到怀王兴师问罪。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会被废的,为什么不告诉我爹”
“赵旌,你越来越过分了。”
“我爹辛辛苦苦为你操劳,结果你呢,你和那些人一样,站在背后捅他一刀。”
怀王冷冷地望着她道“你爹是为了我操劳还是为了你们徐家”
“你去问一问高策,问一问郭永长,他们这两日都在干什么为什么徐宁连田家的动向都不清楚,是他不能管吗”
“错,是他不想管因为他想坐收渔翁之利”
“不仅如此,他还切断了大理寺和本王的联系,生怕本王会去管。”
“徐月芙,我是你的夫君,你以后不要用质问的语气跟我说话。否则你就回你的徐家去。”
徐月芙委屈又难过,自己的亲爹和丈夫说的话,根本不一样。
她也不知道要信谁的。
可看见怀王如此生气,她只能先顾着眼前道“你现在连我也想撇清了是不是”
“我们是夫妻,我爹也只会帮你。可如今你们闹翻了,到头来只会便宜别人。”
“殿下,您就看在我的份上,去跟我爹好好谈一谈,不成吗”
怀王眼里的冷光只多不少,闻声道“我和他没有什么好谈的。你知不知道,父皇废太子里说的亲小人指的是谁”
徐月芙震住,一脸不敢置信。
怀王却毫不留情地嘲讽道“没错,就是你爹”
“所以,以后没事少跟我提他”
怀王说完,大步就离开了。
留下徐月芙惶惶不安,一脸惊愕道“怎么可能”
天亮,巡逻的士兵发现梅蓉死了。
鲜血凝固在她的额头,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的地方,但那些伤都不致命。
仵作验尸后说道“滴米未尽,加上失血昏迷后无人照料,饿死的。”
赵虎掩住鼻息,厌恶道“罪有应得,遣几个人去怀王府,晋王府,公主府,田家报信。”
不一会,梅蓉被活活饿死的消息就传了出去。
怀王得知后,气冲冲地来到公主府。
看见欣宜公主的第一眼,他就兴师问罪道“欣宜,你怎么这么狠心,外祖母再坏也不应该落得被饿死的结局,你为什么不派人送她去乡下”
燕驸马道“皇兄不也没有管吗为什么要来质问欣宜”
怀王怒吼道“闭嘴我在问欣宜话,不是问你”
欣宜公主见大哥呵斥驸马,心里的不满也一下子充斥胸膛。
她冷声道“大哥都不管,为什么要叫我去管”
“再说了,我养胎不宜外出,大哥不知道吗”
怀王怒道“又不是叫你自己去,派个人而已,你不会吗”
欣宜公主反过来嘲讽道“对啊,派个人而已,你不会吗”
怀王心口一梗,看向冷脸的欣宜和燕正,嗤笑道“我知道了。”
“你们看我不是太子,所以连装都不装了”
“可我现在不是太子,也还是你们的兄长。”
“怪不得父皇讨厌欣宜,你们两个简直冷血无情”
原本是说梅蓉的事,欣宜公主再生气也只是生气。
可怀王扯到什么太子的身上,欣宜公主就不只是生气,而是伤心了。
她挺着个大肚子往前,直接对准怀王发力道“你说的还是人话吗我是你的亲妹妹,我不盼着你好”
“外祖母在我的府邸算计王家人,父皇已经够恼我了,我怎么还敢再管她的事”
“你自己想管就管,不想管也没有人说你,可你为了颜面,竟然跑来说我”
“大哥,你还是我的大哥吗”
欣宜公主说完,泪眼婆娑地哭了起来。
燕正护着他,不悦地对太子道“你门下官员那么多,找一两个暗中照料都不会”
“你昨天就出宫了吧,再不想管,带个口信也可以啊。”
“什么都不做,还有脸说,你再惹欣宜伤心,以后不要说什么大哥,我谁也不认”
怀王哽住,看了看他们夫妻一条心,自己理亏又讨不了好。
直接甩下一句“我懒得跟你们说”
便走了。
欣宜公主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想到这么多年的兄妹情,自己做什么都想着他,恭维他,照顾他。
结果呢
他竟然从未想要要照顾自己这个妹妹,体恤自己。
一时间心伤,不由得大哭起来。
燕驸马一边搀扶,一边安慰道“别哭了,你哭坏了他会心疼吗他不会的”
“可是我会心疼。”
“欣宜,我们已经成家了,我们才是一家人。”
“以后你不要再管他的事了。”
欣宜公主伤心的同时,也渐渐明白,自己不仅仅是公主,是怀王的妹妹。
还是燕正的妻子。
而且,最重要的身份已经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了
故而逐渐收敛哭声。
但肚子还是不舒服,她觉得肚子里这个孩子跟着她受罪了,情绪大起大伏,这样下去可怎么好
当即便叫来太医。
太医说孩子可能会早产,让她做好心里准备。
而且早产的孩子不一定保得住。
欣宜公主后悔莫及,当即听太医的,直接卧床修养。
等送走了太医,燕驸马回来,眼底的忧虑并不比她少。
他蹲在床榻边,伸手握住欣宜的手道“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
他说着,长叹一声,其余的什么都没有说。
但欣宜明白。
他想说的是,这是他们第一个孩子,却为了那些旁人,险些都保不住了。
即便现在保住了,也不一定能活着长大。
欣宜公主泪眼汪汪,想到自己听外祖母的去青山寺,结果受到颠簸。
想到自己明明已经受了刺激,惊吓卧床,还被自己的亲大哥指责。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她不过是想尽一份孝心
可原来外祖母是利用她。
她已经不想尽孝心了,大哥又来指责她。
凭什么他们要这样对她
欣宜公主哭着道“我以后再也不理他们了。”
燕驸马点了点头,虽未全信,但此时也只有点头的份。
就在这时,下人来禀,说是牛大夫来了。
夫妻二人顿时目光一亮,他们怎么把牛大夫给忘记了。他老人家的医术,才是冠绝京城的。
燕驸马站起身道“快请”
不一会,牛大夫就被请进来了。
他拱手道“公主,驸马,冒昧打扰了。”
“老夫人听说了梅婆子的死讯,担心公主受惊,派我来看看。”
“她说公主怀着孩子呢,不能有任何闪失。”
“她老人家还让公主放宽心,若心里有气,去找她出出也行。”
欣宜公主眼泪涌出,连忙道谢道“多谢她老人家挂念,我心里没有气,我很感激她。”
牛大夫道“那我给公主瞧瞧。”
欣宜公主擦去眼泪,将手伸了出来。
牛大夫把完脉以后,燕驸马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会早产吗”
牛大夫摇头“我有在,不会的。”
燕驸马喜形于色,连忙又问道“那孩子能健健康康的吗”
牛大夫道“从脉象上来看,孩子顽皮好动,应该没有问题。”
“你们若是不放心,接生的时候我再来看看。”
欣宜公主连忙道“我就是感觉,孩子很顽皮,总是踢我。”
燕驸马双手合十,朝窗外拜了拜,连声道“菩萨保佑,那就好。”
牛大夫临走时,给了欣宜公主开了一剂保胎药,吃了以后,可以下床行走。
以免生产时,使不上力气,要多受些苦。
送走了牛大夫,燕驸马就亲自去煎药了。
药味不是很浓,放凉后,欣宜公主没有反胃就全喝下去了。
待到傍晚,她便感觉精神好了许多,顿感惊奇。
燕驸马扶着她,在房间缓步走动,说道“秦老夫人爱憎分明,是最好的老祖母,你以后不要再惹她生气了。”
欣宜公主道“你放心吧,我知道好坏,不会再做糊涂事了。”
然后这句话才刚说完不久,便有一个小太监从宫里出来报信道。
“不知道是谁把梅婆子的死告诉了田嫔娘娘,她在宫里高声叫骂。”
“皇上一生气,把田嫔娘娘贬为最末等更衣送去浣衣局了。”
“她打发小的出来,让小的找公主进宫求情,放她出来。”
“那浣衣局里都是干不完的活,这样下去她就要死了。”
欣宜公主捏了捏拳,真是一刻都不消停啊。
“作吧,作吧”
“把我也作死算了”
欣宜公主说着,又难过地哭了起来。她第一次觉得她那个外祖母就是个害人精
死了都不消停
燕驸马护着欣宜公主道“你现在不宜走动,别管这件事,否则以后都来找你。”
燕驸马说完,给那小太监拿了五十两银子,说道“你去怀王府,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
小太监得了这么多钱,惊讶道“可田更衣她说,不能去找怀王。”
欣宜公主气笑了
不能去找她哥哥,所以来找她
这是什么道理
燕驸马眼里也闪过一丝阴霾,说道“我给你再加五十两,你去的时候,别说已经来过我们府邸了。”
“至于田更衣,她自身都难保了,找谁不是救呢”
“你说呢”
小太监看着白花花的银子,连忙点头道“小的知道了。”
于是他很快转身去了怀王府报信。
报完信,怀王府又赏了他一百两。叫他回公主府再报一次信
小太监又回来的时候,燕正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他没有说。
而是把小太监带到欣宜公主的面前。
小太监跪地道“怀王说,他是男子不便出面,让我来找公主。”
欣宜公主漠然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小太监离开了。
燕正问道“那我们还管吗”
欣宜公主摇头,一副疲倦的样子道“我仿佛今天才看清他们的样子。”
“二十年啊,我一直知道母亲重男轻女,可他也是我哥哥,如何会有怨怼”
“可到如今我才知道,儿子是用来保障后半生的,所以不能连累。”
“换作是女儿,就无所谓了。”
燕驸马道“父皇不是无情之人。”
欣宜公主点头“最多让她吃点苦头,不过她那么喜欢田家,甚至于不惜为了田家把皇后之位都搭进去了。”
“那想必,把命搭进去也没有怨言吧。”
欣宜公主说完,握住驸马的手道“我以后只有你和孩子了。”
燕驸马轻轻一叹,将她搂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