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以后，京城的阳光多了起来，平静了许久的海面也热闹了，春节期间停运的航线上，陆续出现了船只。
黎五终于回到了京城。
镇国公喻成渊虽然头发已经发白，但身体还很健康，一大早的，太阳出来以后，他穿着单衣在院子里耍了一套拳。
镇国公夫人闻氏走过来，身后是端着小米粥的丫鬟。
“一大把年纪了，以为自己还年轻吗，这么冷的天，还打什么拳。”
喻成渊披上外衣“太阳都这么猛了，还冷什么。”
闻氏抬头看了一眼，一月底的太阳猛什么猛，洒在身上也不见暖的。
“过来把小米粥喝了。”
喻成渊十几岁就当兵，几十年养成的习惯，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前几年感染风寒大病一场，好了以后，老妻每天逼他喝一碗小米粥。
喝了几年，喻成渊看到小米粥就眉头打架，不过在老妻尖锐的眼神下，他还是一口干了。
喝完，他又想打拳了。
这时有下人来禀报，黎五回来了。
“快让他去偏厅。”
闻氏想了一下“是你派去汉阳省，找庭樾救命恩人的属下”
喻成渊快速把衣服穿好“是，我也是没想到，居然去了这么久。”
闻氏道“既然是庭樾的救命恩人，我也要去听一听。”
老两口一起来到偏厅，黎五已经在那里候着。
“属下不负所托，已经找到公子的救命恩人，很凑巧，那人此时就在京城。”
喻成渊很好奇“那救命恩人居然也来京城了，好，正巧方便我们登门道谢，对了，那人是谁”
黎五道“是阁老贺卓最小的徒弟，谢沧渊的妻子喻氏。”
听到这个姓氏，喻成渊愣了一下才说“居然和我们同姓，这么少见的姓氏，真巧。”
闻氏道“听庭樾说，他当时朦胧间看到救他的人是个男子，你说说，你是怎么查到喻氏身上的”
黎五仔细说了一遍，织缘坊的玩偶，被绑架的年轻妇人，还有，找到她时，她就是穿着男装，一切都对上了。
闻氏听完“既然是已经出嫁的女子，你们男子倒是不好出面，还是让我带着礼物登门吧。”
喻成渊点头“回头去库房看看有什么好东西，都给带上，庭樾是我们镇国公府唯一的血脉，他的救命恩人，不能随便对待。”
说罢，他又看向黎五。
“黎五，你是我一手教出来的，我知道你的能力，这么一点事情，需要查这么久”
黎五顺着话道“确实不止查了这些，属下查出喻氏的身份后，去了她从小长大的村子，有了惊人的发现。”
“喻氏的母亲，居然是夫人的陪嫁丫鬟庄金花。”
喻成渊和闻氏惊讶抬头。
尤其是闻氏，她眯着眼睛回忆片刻，对儿媳妇身边的贴身丫鬟还有些印象。
“原来是她，难怪了，那丫头从前瞧着就很善良，难怪教出一个热心的女儿，我记得她早早就被放了身契许配了人家，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黎五低着头“回老夫人，庄金花已经去世了。”
闻氏愣了片刻，才叹了一口气。
黎五接着说“国公爷，老夫人，属下查到，那村子是庄金花的娘家，庄金花当年是独自一人，抱着女儿回村的。”
说起这事，黎五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
“我带着人到长桥村的时候，正好遇上连日阴雨，村里几个家族的祖坟塌了，先人的尸骨被泥水冲下来，他们请了仵作来验身份。”
“验到最后，发现庄金花原来她生前并没有生过孩子，喻氏不是她的亲生孩子。”
喻成渊和闻氏不约而同，脑子里嗡的一下。
喻庭樾从外面跑进来“祖父，祖母，听说黎五回来了，是不是找到我的救命恩人了”
喻成渊朝黎五挥手，黎五心领神会，默默退到一边。
喻庭樾又问了一句“是不是找到人了”
“是。”喻成渊道“找到了，不是你以为的男子，是一位女子，贺卓的小徒弟谢沧渊，你知道吧，你的救命恩人是他的妻子。”
喻庭樾恍惚了一下。
居然是个女子。
不过并不出奇，当时他只看了那人的背影一眼，确实很瘦小，若说是女子，也说得过去。
还有谢沧渊，他突然想起，当初在吉安府时，谢沧渊就住在隔壁。
居然在这么近的地方。
还有，他和贺卓的小女儿定亲，以后与谢沧渊，也算半个亲人了。
闻氏道“既然是女子，你也不方便亲自道谢，这件事就交给祖母来办吧。”
喻庭樾点头“我的私库中有一株红珊瑚，想必女子会喜欢，我一会儿让人取来，也当做谢礼送去。”
闻氏心情复杂，更是着急，挥手就让他下去。
“瞧你一身汗的，是不是又去校场与人比武了，快下去洗一洗，换身衣裳。”
喻庭樾没发现端倪，笑道“孙儿马上去洗漱，一会儿过来陪你们用饭。”
他离开后，喻成渊马上问黎五“你确定”
黎五郑重点头“属下确定，属下之所以在汉阳省逗留如此久，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
“据说，庄金花自称从京城回来，但有村民记得，庄金花曾经说漏嘴，说她自己见过大漠黄沙。”
闻氏身体往后一倒，无力地靠在椅背上。
大漠黄沙，龙门关外，不就是大漠黄沙吗
喻成渊将发抖的双手背在身后，强压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冷静。
“黎五，辛苦你往龙门关跑一趟。”
黎五单膝跪下“能为主子分忧，是属下之幸，属下马上出发。”
喻成渊摇头“不急，你先在京城休息两日再出发，我会给你安排几个去过龙门关的人同行。”
“谢国公爷，若无其他事，属下先行告退。”
黎五离开后，喻成渊颤颤巍巍坐下，两人久久没有说话，连守在外面的下人都开始担心。
终于，闻氏有点沙哑地开口。
“老头子，你说，这个喻氏，会不会就是当年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