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的绸缎挂满整座屋子,压抑而沉闷。
众多身影围绕在一个中年妇女身边,惋惜劝慰,此时的妇女整个人无力的坐倒在地上,怀中抱着一张黑白相框,已经哭成泪人。
看到妇女的瞬间,陈伶的心猛地纠了一下
那是他的母亲。
第一次进入时代存档的陈伶,并没有勇气与母亲再见,但这一次,陈伶不想再逃避了
陈伶太累了。
这一路走来,他已经身心俱疲,他积压了太多秘密,承担了太多压力,就算是陈伶,也已经接近崩溃哪怕只是虚假幻境,他也想跟自己的母亲说说话。
那或许是他现在唯一的慰藉。
然而,就在陈伶一步踏出的瞬间,周围的一切骤然扭曲,就像是被人揭下虚伪帘幕的舞台。
陈伶像是感知到了什么,猛地转头看向自己身后,一双双戏谑的猩红眼瞳,正随着帘幕的消失,逐渐隐匿在虚无
“观众”
它们怎么会在这里
陈伶茫然的回头,看向自己家的方向,下一刻瞳孔骤然收缩
“周凌他爸呢”
“还在医院,跟那边谈阿凌的后事说是让秀云先回来收拾遗物。”
“看到阿凌的尸体了吗”
“看到了,可怜的孩子地震的时候,他马路上的车子都失控了,一辆大卡车冲到人行道上,整个人都撞碎了”
“当时在医院,彩云拉着阿凌的手哭了一个多小时,后来还是被他爸给拉走的”
“唉老天不长眼啊。”
中年妇女依旧是眼眸通红的坐倒在地,但样貌已经成了陈伶从未见过的模样包括围绕在她身旁的亲戚,都完全陌生,陈伶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见过他们。
就连妇女怀中的黑白照片,都从陈伶,变成了另一个年纪更大一些的青年
他戴着眼镜,嘴角挂着笑容,文文弱弱。
“不”
陈伶呆呆看着这一幕,脸色苍白无比,“这不可能怎么会这样”
陌生的母亲,陌生的亲戚,陌生的家门刚才还近在咫尺的至亲,一转眼就成了陌生的模样,让陈伶宛若雷击。
陈伶本能的冲上前,拨开人群
“你是谁”门口的几个陌生人惊异问道。
陈伶没有回答,他自顾自的冲入家中,发现里面所有的陈设都变了,他疯了般冲进每一个房间,像是想要找到自己存在过的痕迹
“不是,你谁啊你究竟想干嘛”一位中年男人怒目拦住陈伶。
“我是陈伶张彩云在哪”
“张彩云哪来的张彩云这是李秀云家,你是不是找错门了”
“这里不是901吗”
“是啊。”
“那这里就是我家我在这里住了十多年,我不可能记错”陈伶瞪着眼睛,眼眸中满是血丝,“京秋小区12栋一单元901房产证上写着我的名字我叫陈伶”
男人愣了一下。
“京秋小区你在说什么这里是碧桂园。”他眉头紧皱,“我就是干房地产中介的,整个上京市,从来没听过什么京秋小区。”
陈伶呆若木鸡。
他记忆中的一切,都被另一个家庭所取代
不,
或许,
是他从未存在过。
陈伶踉跄的后退数步,前所未有的剧痛让他无法思考,刻在他内心深处的迷惘,再度涌上脑海。
“家是假的学校是假的工作也是假的那究竟什么是真的”
“我究竟”
“究竟是谁”
“无论你是谁”
“我信你一次。”
厚厚的积雪之上,夭缓缓起身,在他的脚下,摆满了各种奇怪的物品树枝,母鸡,十字架,以及大量的动物心脏。
破旧的灰袄在寒风中摇摆,夭的脸颊被冻得通红,他抬头,眼眸中满是决然。
“如果这个鬼东西真的有效,我愿意将一切奉献给你如果仪式结束,我的病还没有康复的迹象,那些梦就终究只是梦我不会再信什么巫,也不会再接受你灌输的那些东西。”
“爸妈说他们在二区联系到了一位名医,可以给我更换心脏就算这次失败,我也至少还有一次活命的机会。”
黑色的鲜血从夭的七窍流淌而出,滴滴答答的落在身下的黑色阵法上,混杂的巫神道气息顺着阵法纹路蔓延,像是污染般将其连接成混乱的一团,从天空俯瞰宛若毫无意义的涂鸦。
与此同时,
一股莫名的感觉涌上陈伶心头,就像是被困在某种极致的黑暗之中,但是听到有人在呢喃自己的名字
“是谁在呼唤我”
“啊啊啊啊”
陈伶抱着头颅,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裂开,他记忆中的一切都陷入混乱,原本他深信不疑的过往,开始一点点显露出真实的面貌。
“不对不对”
“错了”
“从一开始就错了”
“我不是陈伶,我也不是什么穿越者我是”
剧院。
苍白的聚光灯下,陈伶的身躯跪倒在地,面目狰狞无比
一双双猩红的眼瞳围绕在观众席上,直勾勾的盯着台上陈伶,似乎都在等待他被白银之王杀死之后,剧院与现实被打通,然后一窝蜂的冲出去,重新掌握这具身体
就像不久前,它们将陈伶硬生生拖下舞台一样。
陈伶的痛苦低吼在舞台上回响,他的五官肉眼可见的模糊起来,在迷惘的冲刷下,他的肌肤就像是融化的奶油,一点点滴落在地板之上
在那肌肤之下,露出漆黑如墨的斑驳就像是“观众”的肌肤。
恍惚之间,当时师傅压制住“嘲灾”之后,与那位篡夺舞台的“观众”间的对话,如同闪电般划过陈伶的脑海
“我是陈伶”
“我就是陈伶谁站上了这个舞台谁就是陈伶”
这道声音惊雷般掠过陈伶耳畔,处在无尽迷惘中的陈伶,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睁开双眸
他缓缓低头,看向自己那在聚光灯下,漆黑如墨的双手
喃喃自语
“我不是陈伶,我也不是什么穿越者我”
“我也是一位观众”
“我是”
“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