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青面色不解,微微定了下心神,道“公子您忘了方才您在长青巷晕过去了。”
“那时下着大雨,您许是着了凉,医官已来瞧过了,开了方子已经将药煎好了”
他指了指桌上还在冒着热气的药碗,段砚淮顺着目光看过去,倒不曾怀疑。
此刻自己的脑中什么都想不起来,隐隐回忆起梦中的那一幕,眉头紧皱,问道“阿昭呢”
“阿昭”竹青也拧紧了眉头,片刻后才反应过来段砚淮问的是魏月昭。
他面色顿时冷了下来,喉间冷哼一声,“那女子如今在长青巷过得好着呢,公子还在想着她作甚”
“魏二姑娘入了缉狱司还能活着出来,郾城都传谢大人金屋藏娇的女人是她呢公子您好心去劝她她竟还不听,真是岂有此理”
段砚淮心口处一刺,还有些恍惚。
只是发生过的事情一寸寸全都慢慢想起了。
他怔愣着看着窗外,脑子也清醒过来,这才理清了脑中的混沌。
他忽略了一件事,为何魏月昭看自己的眼神那么陌生为何他与她说起时她面上会浮现出疑惑的神情
难道,魏月昭不记得了吗
在巫山大狱中,那群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心中的疑惑更甚,段砚淮一把抓住竹青,“我要去,找她。”
找她问清楚,到底是真的不爱他了,还是将那些事忘记了。
只是不管是何种结果他都承受不了,他不能失去魏月昭
响雷猛然炸开在天空,撕扯出刺眼的白光,陡然想起魏月昭那疏离又冷漠的样子,段砚淮大口喘着气,只觉此刻心都被撕开来。
他挣扎着起了身,竹青焦急的扶住他,“公子,您”
“我要去找她”他大吼。
那些梦始终盘旋在他的心头,让他无时无刻不敢忘了自己是重生归来,那些梦中的场景都是上一世真实发生过的。
可他想,现在已经重来一世,一切都还可以挽回。
他不会让那些事重蹈覆辙,他拼了命的对魏月昭好,只想着能弥补半分上一世的遗憾。
只是他还有他的大业,他还要复国,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几经思索只能与魏月昭相谈对策。
他们说好了,只要过了这段时间,只要熬过这短短的时间就能永远在一起。
月下阁楼时虽他们二人大吵一架,可阿昭始终对自己有情,不可能离开自己他太自负了,他想不到竟有个谢珏横空插入进来,扰了他的大局
可是上一世就算魏月昭成了太子妃都还对他有意,时常撩拨他,那样的深情,怎会如此轻易就入了谢珏怀抱
他不相信。
他怎能甘心看着魏月昭被抢走
段砚淮牙关咬的死紧,双手死死抱着头疼的发抖,竹青见状急道“公子,您别吓我医官已经来这着了,就快到了”
“让他滚,滚”他的手抖得厉害。
“备车竹青,我要去找她”
“可若是惊扰到老爷可怎么办公子,若是被他们发现”竹青道。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段砚淮赤脚踩在地上,那丝丝冰凉竟不能让他静下半分,“备车”
竹青声音都有些颤抖,“公子,长青巷戒备森严,就算您去了也未必进得去,届时若连同陛下都惊扰到可如何是好”
“月下阁楼魏二姑娘走的时候说的很清楚,她信你,明明你们已经说好了,是她先见异思迁,公子还那般想着她做什么”
再说,以谢珏的心思保不齐就在长青巷等着寻公子的错处。
若是被抓去缉狱司,那一切都完了
可此时段砚淮哪里顾及得上竹青说些什么,只一顾的想见到魏月昭。
片刻后他冷静下来些,“备车,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他抬眸死死盯着竹青,黑色的眸瞳如同一汪死水,满身戾气快要冲破出来,竹青顿时被吓得退后一步,只能硬着头转身去备车。
夜风如水,敞开的门有风呼呼吹进来,冷的他一阵寒颤,稍稍清醒了许多。
他急忙穿起鞋袜衣袍,焦急地等在门口,此时段府内一片寂静,有人在墙角静静听了一瞬便悄无声息的离开。
竹青备车的速度很快,马车在侧门处,暴雨如雷,淅淅沥沥冲刷着一切。
段砚淮一路急匆匆的出来,顾及不上落在肩头的雨,淡淡的月光散落下来,只见他满脸阴郁。
竹青轻叹一声气,掩下心中的情绪,上前将披风裹在段砚淮的身后。
“公子,咱们直接去长青巷还是”
段砚淮正襟危坐在马车内,一双眸子有些无神,闻言道“先从青石小巷进去,停在门口,我自己去。”
竹青欲言又止,片刻后只闷声架起马车。
段砚淮虽如往常一样,可用力抓紧的指尖还是出卖了他,晕倒后又淋雨的面容无一丝血色,眼神空洞的怔愣着前方。
“叮叮叮”
窗前穿出一丝丝轻响,涌入耳中。
段砚淮木然的缓缓看去,只见窗前摇晃着一样东西。
他抬手温柔的抚了一瞬,只觉心口疼的厉害,这是他有一次去海外办案时带回来的,名叫贝壳,魏月昭很是喜欢。
他将贝壳穿成一串,贝壳间撞在一起便会发出清脆的响声,魏月昭本来是将她挂在踏雪院的窗前,配上青梅酒,阳光照下,煞是惬意。
马车上这一串是魏月昭亲手挂上去的,她觉得这马车太过沉闷,“段砚淮,看你最近心情不好,听听这响声会好很多哦”
他眼前浮现出魏月昭那笑脸的模样。
指尖虽摸着贝壳,可却像是触及到她的体温。
段砚淮微微弯起一丝唇角,有她在的地方,无论是多么难过都能被勾起一丝笑。
马车晃了晃,眼前的幻影消失,周遭的空气陡然冷了下来,又恢复成现实的雨夜。
雨声淅淅沥沥,街道旁门窗紧闭,无一个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