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禹洲早就有这个想法,是苏眠一直撒娇耍赖地坚持要跟他站在统一战线,才瓦解了他的意。
此刻听闻丈母娘主动提出来,还是不容置喙的语气,他当即点头
“当然没意见,妈,最近我身边不太安全,您把眠眠带回去,我也能安心些。”
白婉清这才满意,嗔瞪向一脸不情愿的女儿,“听见没有,你老公也同意了。”
“行吧”苏眠摊手,被安排得没脾气。
两人身上的伤按说都不用住院,但白婉清为了让苏眠好好休息一下,硬是按着两人住了一晚。
医院里有苏星辞在,白婉清和苏泽还有苏星河便先回去准备把苏眠接回去的一切事宜。
最主要的就是平时的安保。
两人双双受伤的事传回老宅,老爷子一口气差点上不来。
刘伯禀告的时候宁悦就在一旁,闻言也是手上一抖,一碗热茶撒在了白皙的手背上。
“快送我去医院,我要亲眼看看他们有没有事”
在宁悦想要离开去医院时,老爷子也焦急地催促刘伯。
三人急匆匆到达医院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半,医院走廊里一片安静。
苏星辞正要去病房看一下妹妹的情况,见到走廊里的三人愣了一下。
“老爷子怎么还惊动你们了”
“难不成我孙儿出事还想瞒着我这个老头子不成”
老爷子多日不见,又消瘦了许多。
他的眼眶深陷,脸上皮包骨的没有一点肉,很难想象这个老人是帝城首富当家人。
苏星辞闻言忙摆手,“那自然不敢,您请。”
几人进了病房,墨禹洲和苏眠正准备休息,看到爷爷来了忙又下床。
“躺着躺着,别乱动。”
老爷子摆着手让他们别动,自己挣开宁悦和刘伯的搀扶,缓慢地走到床边坐下。
爷孙两人目光初一对视,各自眸底都含着难言的沉默。
自从上次两人不欢而散后,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一个是老顽固,一个是小执拗,谁也不肯先低头。
老爷子的目光扫向墨禹洲包扎着的手臂,终是先问出声。
“伤得重不重”
墨禹洲薄唇抿了抿,幽冷的眸底染上一抹自嘲。
他声音微沉,道
“爷爷,到了现在,您还要坚持自己的观点吗”
老爷子薄唇轻抖,沧桑的眼底爬上点点星光,一时愧疚无言。
宁悦和苏眠在一旁相视一眼,后者晃着宁悦的胳膊轻声道
“妈,我有点饿了,我们去二哥的办公室吃点东西好吗”
“好。”
宁悦扶着苏眠下床,跟着苏星辞离开。
剩下的刘伯也很有眼力见地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一老一少。
没了旁人,老爷子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坚持不住,簌簌往下掉。
他一双布满褶皱斑点的手捂着眼睛,肩膀随着低低的呜咽而颤抖着。
墨禹洲心里发酸,他轻叹一声,软了语调。
“爷爷,我没有怪您的意思,只是到了如今,这个家可能您想维持也维持不下去了。”
老爷子重重搓了把脸,眼眶微红看向墨禹洲。
“对不起,是爷爷不好,以后这个家你自己看着办吧,爷爷老了,没几天好活了。”
“爷爷”墨禹洲不赞同地皱皱眉头。
老爷子苦笑一声,微颤的手从上衣兜里小心翼翼地摸出一枚印章。
他用自己粗糙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叹息道
“以前总想着一个家族要人丁兴旺才能长盛,所以小老三在做了错事后,我第一时间想着的是不能让家里再少一个人。
这些年我在背后看着,知道他们动不了你,便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考虑过你的感受。
我只想着,一个家族的当家人,必须得经历些磨难,才能有坚毅不移的心志去握紧手里的权利。”
老爷子郑重的把手中的印章放到墨禹洲的掌心,嘱咐道
“禹洲,爷爷亏欠你的,这辈子都还不上了,只希望你的余生能够幸福开心。”
“爷爷”
墨禹洲受不了他这种交代后事般的语气,出声喃喃轻唤一声。
老爷子嘴角扯出一抹笑,浑浊的眸光看向窗外的夜色,透着空洞。
“禹洲,我只有一个请求,还希望你能答应我。”
“您说。”墨禹洲喉头梗塞,偏过视线定定盯着老爷子不知何时全白了的头发。
“可不可以等我走了,你再处理阿云。爷爷不想再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老爷子转头看向墨禹洲,往日威严的眸光深处,带着祈求和丝丝可怜。
他的大儿子走得早,眼下二儿子又进了监狱,肯定等不到他出来。
他就只有一个小儿子了,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先去下面找找老大。
然后等小老三下来的时候,他们就又是父子三人了。
老爷子眼角滑下两行泪水,颤抖着唇再次说道“爷爷求你,好吗”
墨禹洲无意识地紧攥着双手,受伤的胳膊因为用力而再次渗出血迹。
鲜红的血液浸透白色的纱布,刺目而心颤。
良久,他漂亮的喉结上下一滚,吐出一个“好”字。
老爷子在临走前,对墨禹洲轻叹道
“孩子,多和你妈说说话,她当年那么对你,只是因为生病了。”
房门轻轻关上,墨禹洲在窗前望着夜空中的一弯新月怔怔出神。
月亮的不远处,一颗最大最闪亮的星星守护在它身旁。
不知是不是窗外的风太冷,还是风里的沙子太磨人。
墨禹洲站在窗前无声浸湿了衣襟,直到怀里挤进来一个温软的身体,他才骤然回神,仓皇地抹了把脸。
苏眠心底一片酸软,她双手捧着他冰凉的脸,踮起脚尖用唇瓣一下下吻过那两条泪痕。
吻着吻着,原本干涸的眼眶,忽然涌出更多的咸涩。
苏眠都要心疼死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把他带到床上后抱着他醒了一整晚。
寂静的夜里,怀里的高大男人时不时都会抽动一下,然后口中微不可闻地轻唤着一声声“爸爸妈妈”。
她的肩窝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每轮回一遍,都是在将她的心一层层泡软。
天空再次大亮后,苏眠熬不住沉沉睡去。
在她传来清浅的呼吸声时,怀里的人也终于睁开眼睛。
再次睁眼,那双幽冷的眸底便再也找不见昨夜的脆弱无助,又恢复了往日的精干疏冷。
由于苏眠上半天在补觉,于是出院的时间便挪到了下午。
墨禹洲经过一晚上虚虚实实的休息,在醒来后便开始处理昨天的事。
杨洛办事效率很高,两场事故的直接负责人都已经找到并且抓来。
经过他连夜的审问,背后的指使人意料之中的是墨云。
“手伸这么长,那就干脆别要了。”
墨禹洲眸光冷冽,食指轻敲手下那张名单上的某一人吩咐道
“去,剁他一双手送给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