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年2月5日。

    高铁站汇聚许多正在返回工作单位的上班族。

    也有不少准备回到学校的学生,低头看着手机。

    长子对比节目于热搜再度上涨热度,断崖式领先。

    而彼时,东昌省骆丘市,矿区小镇。

    一辆辆车开始抵达。

    都是慕名而来住在附近的民众,他们看着眼前废弃区域,魏家老宅杂草丛生,只剩下断壁残垣。

    有人看着画面,逐渐和直播最初画面重合。

    三十年前,就是这里,曾经发生一起骇人听闻的灭门惨案。

    甚至有法医学学生,凭借记忆开始模拟昔日魏瑕拖动尸体的过程。

    如今除了人,这里只剩遍地野草的荒芜。

    年迈的程忠从养老院出来,在心理学硕士,也是抖音主播杨潇和助手搀扶下,一起去了山上。

    那处山洞蛛网遍布,程忠恍惚看着,似乎看到昔日审讯画面。

    隔着三十年,这里有一个发抖的少年流着眼泪,一遍遍告诉自己,他是魏家长子。

    还有人在山里找到两处无名墓碑。

    在山野树木中,显得孤零零的。

    坟墓前摆放着鲜花,贺卡,照片,在潮湿浸透下逐渐掉色。

    依稀能辨认出,有魏坪生成长照片,魏坪政进步照片,魏俜央拿到科研奖,以及拿着话筒,在舞台闪耀的魏俜灵。

    还有一封信笺,那是数月前魏瑕放在墓碑前的信封,如今字迹斑驳,几欲褪色。

    “魏家长子告知父母,兄妹成长近况如下”

    “二弟魏坪生现为东昌省优秀企业家代表,省经济办顾问,东昌商会会长”

    “四妹魏俜央现参与国际科研项目,为重点科研负责人,前途无量”

    程忠如今年迈,颤巍巍坐在地上,发呆良久。

    心理学硕士杨潇也茫然看着面前。

    “可以想象,魏瑕究竟多少次孤独前来,告诉父母弟弟妹妹长大。”

    “甚至的可以想象,那时候他有多骄傲。”

    她忽然觉得有些难受。

    想到少年魏瑕前来埋葬父母是孤身一人。

    青年时期离开矿区小镇,到骆丘市,甚至业城之后魏瑕依旧孤独抵达。

    之后而立之年,那个满身纹身,声音嘶哑苍老的魏瑕,那时候他又是怎样欣慰的告诉父母,自己没辜负他们的希望,他这个魏家长子,也是合格的呢

    恍惚间,时空交缠。

    杨潇蹲在地上,发呆。

    记忆追溯节目还在继续,她和许多人一起看着,新画面出现。

    96年秋天的暮色漫过巷口时,魏瑕将黑色冲锋衣拉链咬在齿间,金属的锈味在舌尖蔓延。

    魏瑕看着面前骆丘火车站。

    魏瑕要离开了。

    他没有叫上任何人,包括黄毛在内所有小弟都没带。

    只有他自己。

    但看着身后鬼鬼祟祟跟着自己的六个小弟,都是手底下最能打,最不要命的。

    不难猜出,这是黄毛安排保护自己的。

    柳黄毛这个混蛋还是没听自己的话,还是派了最能打的几个人跟着自己

    “赶紧滚蛋”魏瑕恼怒,这不是打架,这是厮杀,自己怎么能拿别人的命开玩笑。

    每个人活着都不容易,都有珍贵

    但黄毛安排的六个影子始终在十米外游荡,像一串甩不掉的磁铁。

    “你们这群混蛋,滚回去看场子去,别跟着我”魏瑕恼怒了,对手下怒斥。

    这些从街头捡回来的亡命徒,此刻却垂着脑袋挨训,像被雨淋透的流浪犬。

    aquot当老子去春游呢aquot魏瑕踹翻路边的易拉罐,金属撞击声惊得少年们集体瑟缩他们永远不会知道,此刻暴戾的叱骂里藏着多少温热的苦涩。

    “老子干什么都跟着,跟屁虫啊”

    “你们走了,之前打下来那些地盘谁管”

    骂骂咧咧怒斥,六个小弟低着头无奈离开,还有人不甘心叹气。

    看着他们渐行渐远,魏瑕苦笑着,喃喃开口。

    不知道是对他们,还是在对自己说。

    “对手很可怕。”

    “你们不一样,你们还有属于你们的人生”

    “爸妈说,人的命都很重要,我怎么能拖累你们。”

    似乎因为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魏瑕认为这个时候应该笑。

    于是他咧嘴。

    只是说话声音很小,没人听到。

    当最后一个脚步声消失在街角,魏瑕因身体虚弱忽然踉跄着扶住电线杆。夕阳将他的影子拉成细长的刀锋,钉在斑驳的墙面上。

    aquot逞什么能啊aquot魏瑕对着虚空呢喃,喉结滚动着吞咽下所有未尽的尾音。

    那些本该在十六岁少年喉间跳跃的欢快音节,早在一年前父母染血的指缝间就风干成了砂砾。

    要走了,魏瑕有些不舍,悄悄转身,来到魏俜央现在住处。

    汤汝陇教授的三层小阁楼。

    魏瑕提着包裹蹲在楼下,直到天上下起小雨,冷的厉害。

    他小心张望着,始终没能看到妹妹。

    从邻居闲聊中才知道,妹妹跟着养母出去旅游了,只剩下汤教授在家。

    拍拍身上雨水浸透,贴在身上的衣服,魏瑕笑着,包裹甩在背上。

    此刻的魏瑕蜷在冬青丛后,雨水顺着发梢渗进绷紧的后颈,他却贪婪地数着三楼的灯光暖黄的光晕里,妹妹的马尾辫一晃而过,发梢系着崭新的粉色蝴蝶结。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是唯一能阻止魏瑕冲进那团温暖的锚点。

    自己还有很多事情。

    这些温暖不属于自己。

    魏瑕蹦蹦跳跳的忽然离开,

    他很开心。

    妹妹终于过上幸福的生活了。

    现在魏瑕看着aquot业城aquot二字在车票上在他手中。

    魏瑕忽然想起母亲牺牲前最后不舍的眼神。那个除夕夜母亲沾满血污的手曾死死攥着他的衣角aquot阿瑕,你以后该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妈,我好想你们啊。”

    坐在去业城的火车上,魏瑕让自己的脸贴着火车凉飕飕的玻璃,像是母亲在抱着他一样。

    也像是魏瑕在将自己所有柔软都埋进冻土,让恨意淬炼成锋利的骨只有这样,才能有机会活下来。

    因为要面临一群社会阴暗面的罪恶势力。

    此刻的抖音平台,每分钟数以万计观众发送弹幕。

    少年把灵魂切成两半,善良喂给朝阳,狠厉葬进永夜

    注意到他总用右手握刀吗因为左手腕系着妹妹的丢弃的发绳

    他真的不一样,这人善良的时候难以想象,但他狠起来,也令人发指,到底什么是他这两面或许都是他

    这一年的魏瑕,才不到十六岁,他只是个少年,应该笑的,但他所有的笑,都留给弟弟妹妹了,唯独没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