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寻找证据,保存证据身中数枪的老警员。

    从未落泪。

    但他终归亲眼看到这世间极苦的样子。

    魏瑕这一生最甜,不过是那串几块钱的糖葫芦。

    他记了一辈子。

    董霆颤抖,任由眼泪洒落在病床上,看着魏坪生,魏坪政的三个儿子。

    和那年的魏瑕一样大,眉眼稚嫩。

    端详着,董霆狠狠握拳,大声开口。

    “你们这群小家伙。”

    “一定要记得他啊。”

    追溯画面继续。

    98年1月27日。

    除夕。

    缅邦少见响起炸裂声却没人惊慌。

    他们都知道,这不是枪声。

    这里不光是缅人,还有东方远征军的后代,华人,历史上逃难下南洋的百姓,还有东南亚身影。

    他们都有过年的传统。

    所以,鞭炮声响起的时候,罕见的无人慌乱。

    常年面无表情的缅家农户也默默看着,眼底有了一点希望和憧憬。

    有人在吊脚楼挂起灯笼,红彤彤的很喜庆。

    对联上的毛笔字算不上好看,但寓意很好,以往被称之为桃符。

    还有人提着糖和饼干,油,肉,打算过个好年。

    时光转瞬即逝,魏瑕跟随光头和孙斌,走进一处砖瓦院落别墅。

    院落外有人拿着枪,墙头缠绕着蛇形网,锋锐刀刃触目惊心。

    从蓬奈温带着他们抵达后,这段时间魏瑕一直以骆丘市下线的身份跟着验货,检查,喝酒,碰毒,还有就是深夜静静地记录毒贩之地每一处数据,痕迹,建筑方位。

    再一次醉醺醺从毒贩房间出来,魏瑕跌跌撞撞,已是深夜。

    魏瑕总觉得缅邦的月亮没有故土的圆。

    回到自己房间,魏瑕闹出很大动静,故意让外面听到,但眼底已经恢复清明。

    面前是,纹身针,颜料,烈酒。

    魏瑕将自己关在小房间里,开始用缅邦独有的方式纹身。

    面前是各种小镜子堆积起来的镜面,可以照到全身。

    因为他没打算让任何人知道,只能自己给自己纹身。

    穿着短裤,即便是缅邦的天气也让他感觉冷的厉害。

    深吸一口气,魏瑕选择从右臂开始。

    按照缅邦文化,图腾和宗教形象较多。

    魏瑕决定按照七重圣象加密,用宗教形象掩盖运输路线和地理特征。

    右臂上是转轮圣鹿图腾。

    鹿角分叉角度对应经纬度别墅群,每3°分叉,对应1°经度偏移。

    鹿蹄则按照深浅构造摩尔斯码标记,记录毒贩别墅群大概轮廓。

    纹身带来大量血迹,针刺的细密凹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带着颜料渗透到了身躯,魏瑕只是目光注视着,任由沾染颜料的痛感深入。

    之后开始左腿。

    左腿魏瑕用的是娜迦蛇。

    蛇鳞纹身构造矩阵,按照237片蛇鳞,第5、12、21构造出凸起,形成进制代码。

    蛇眼瞳墨水使用紫外线墨水绘制出毒生产车间交界点坐标。

    之后是右腿。

    须弥山曼陀罗图腾构造。

    七重山脉轮廓缓缓在魏瑕皮肤上成型。

    分别对应运输线路海拔变化,每一毫米等高线实际为五十米。

    上面云纹标志流动,则代表毒贩武装换岗时间。

    按照顺时针为单数日,逆时针为双数日标志。

    酒精泼洒,魏瑕开始注射防感染药剂,之后吞咽了一点抗生素,开始吃饭。

    外面鞭炮声响起,魏瑕右臂和双腿纹身逐渐成型。

    别墅窗边,魏瑕在除夕夜静静地看着。

    外面有人吵闹,欢呼,喝酒,像是回到国内。

    而现在,魏瑕在继续检查纹身每一处细节。

    鞭炮声几乎没停下。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大国方向,也没停止纹身。

    他没有任何哀伤和软弱。

    那些第一代缉毒警散乱的白骨。

    都在让他自己提醒自己,第一代缉毒警没做完的事情,自己要做的事情。

    继续做。

    除夕夜,十二点。

    魏瑕终于放下纹身用针和颜料,额头细密冷汗让他愈发虚弱。

    鲜血淋漓,满布皮肤。

    魏瑕擦拭额头汗水,看向镜子。

    几十张小镜子组成的镜面似乎将人影分割成一片一片。

    镜子里是一张怎样的脸

    双眼深陷,面色带着病态苍白。

    头发开始脱落,鼓起大大小小的疮。

    暂且算是一张皮包裹着骨头吧。

    魏瑕牵扯着嘴角,调整了好几次,算是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呼。

    魏瑕索性仰面躺下,不想看里面的自己。

    手臂和大腿上还有鲜血冒出来,夹杂着针刺后颜料的灼烧,火辣辣的。

    他眼瞳放空,怔怔开口。

    “等到99年的1月除夕,我就十八了。”

    “我一定要活到十八。”

    说到这,身体熟悉的毒瘾生理戒断反应出现。

    干呕,恶心,控制不住的肌肉抽搐。

    强烈的上瘾感让他挣扎着从地面爬起来。

    那些渴望注射的不安分因子试图操控,直到他翻身艰难跌入冰冷水桶。

    刺骨寒意在生理上同样将他包裹,冷的病态苍白的脸逐渐铁青。

    魏瑕蜷缩在其中,牙关碰撞发出咯咯声响。

    “我得活到十八。”

    “身上的地图必须带走。”

    “还没看到弟弟妹妹。”

    “脑波和ai研发不能停下。”

    冰冷水桶中魏瑕笑容牵强,抬头,眼底细密血管近乎爆裂开,带着大片殷红。

    “长江,满汉那群混蛋找到磁带了吧”

    “是不是已经听到了”

    冰冷水桶中,戒断反应让他瞳孔逐渐涣散,之后几次强行凝聚。

    魏瑕终于撑过,起身摇晃着抵达床边,陷入沉睡,即便是睡觉他手里也还握着匕首。

    这是常年没有安全感留下的习惯性动作。

    已经开始掉落的眉头紧皱,不时惊醒,然后再次颤抖,裹紧毛毯。

    像是孩童蜷缩在妈妈怀里。

    只有这样,他才能在毒贩老巢里入睡。

    窗外鞭炮忽然炸裂,有人嚎叫的突兀。

    魏瑕吓醒,猛然抓紧匕首,额头一层汗珠滚落,警惕看着周围。

    黑夜寂静。

    他麻木反应,再度躺下。

    缅邦过年的鞭炮不断响起。

    少年蜷缩,仅仅靠着毛毯带来的一丝温暖。

    他的纹身护佑着枯槁般手脚,干瘦身躯像是包裹在骨头外的一层皮,整个人因为毒瘾戒断变得一惊一乍,一点声响都让他急促惊醒。

    桌子上散乱堆满了各种吃的,还有粗糙的锻炼器械。

    在又一次被鞭炮声惊醒时,魏瑕自言自语的鼓舞自己“如果神明一直不曾帮我。”

    “那说明神明一直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