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福宫,侧殿。
顾丝绵对酒浇愁,她泪流不止,伏在桌上大哭。
春华劝道,“娘娘,酒能伤身啊,您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为什么”
顾丝绵含糊不清的声音,只剩下伤心绝望到极点的怒吼,“为什么他们都要爱上她她心狠手辣,弄权弄势,祸延国祚陛下也爱她,爱到这种地步”
春华皱着眉,抚摸她背部。
“娘娘您千万不要过分伤心啊”
顾丝绵几欲呕吐出来,闭上了眼,“可惜,可恨本宫算计了一步又一步,每一步都在本宫意料之中,却唯独不知晓,陛下对皇后的情意,已到如此境地,竟能罔顾皇嗣存亡”
“娘娘声音还是小些吧”
春华担忧道,“要是让旁人知道了,是您指使的穆庶人,那可就坏了”
顾丝绵已然绝望。
此等杀局,都不能杀绝皇后恩宠,功亏一篑,可恨至极
若再使杀计,也只能是除掉皇后。
可穆氏鸿门宴在前,皇后必定有所防备,何况她身侧还有戚灼华护佑
顾丝绵头疼欲裂。
除不掉皇后,竟然无论如何,都无法除掉皇后
“呃”
她胸腔挤压出难闻的酒气,被春华夺去酒瓶,“娘娘您快别喝了,身体要紧哪”
顾丝绵扶着脑袋。
“本宫,本宫一定要与皇后不死不休”
春华将她扶到榻上,盖上锦被。
可怜娘娘的神智都要接近癫狂了,要除掉皇后,谈何容易。
坤宁宫。
侍琴禀报道,“娘娘,穆家获罪,全家上下五十八口人,已被抄家流放了。”
沈青拂嗯了声。
对着铜镜解下青玉发钗,钗头凤勾住发髻,勾落几缕青丝。
“娘娘,奴才以为。”
裴霜意弓着身子说道,“今个儿陛下不该回来这么早的,定是那个顾贵嫔让人去了灵渠运河传信儿。”
沈青拂不置可否。
手指挖出一点玉容膏,慢慢涂在手上,一点一点的涂抹。
“陛下的珠子可都拿回来了吗。”
“回娘娘,都拿回来了,只是碎了两颗,奴婢已让金缮所去修理了。”
侍棋回道,“只是要再找玉材重新打好,也要个天。”
沈青拂点头,“不急。”
裴霜意继续道,“娘娘可不能放过顾贵嫔,此人心怀叵测,连昔日的谢昭仪都能下得去手,若是不除,终是祸害。只是有一点,奴才不太明白,咱们坤宁宫何时得罪她了,她竟对娘娘下此死手。”
沈青拂浅浅抬起眼眸,看了看他。
微笑,“在这深宫里面,害人还需要理由吗。”
除去顾氏,倒也简单。
她扶着额头,轻轻按去,略微蹙眉,垂下的眼睫遮掩住一片慧黠,“近来本宫总觉得,额头有针扎似的疼痛,不过只是片刻,哎,不知是何缘故。”
侍书紧张道,“娘娘,会不会是奴婢把您的发髻梳得太紧了。”
沈青拂没忍住笑出声来。
“嗯,或许有此种可能。”
侍画思忖道,“娘娘,奴婢倒是听闻,先帝一朝时,曾有宫妃施压胜之术,此等邪术却是会使人如针扎一般疼痛”
沈青拂眼底一片清澈单纯。
“这本宫从未听过如此邪术,今个儿还是头一回听说。”
侍琴心领神会,笑了一声,“娘娘不知这宫里的女人,什么做不出来,布杀局,织罗网,千方百计的害人。”
沈青拂若有所思。
她掩住唇角,倦懒的呼气。
“不早了,你们也早些休息吧,莫要被今日之事坏了心情。”
“奴婢明白,奴婢告退。”
众人尽皆退了出去。
坤宁宫内,烛火已熄。
窗户似乎被风刮开了一角,又合上。
墨惊雪双膝跪下,“主子,今日之事过于突然,属下来不及保护主子,陛下他他有否对主子不满。”
飞鱼内卫都围在清思宫与穆家,料理后事。
所以他才能暗中潜入坤宁宫。
沈青拂淡淡回答,“客观上没有,主观上不知。”
毕竟男人这种生物瞬息万变。
墨惊雪却道,“客观上没有,那就应该是没有。”
沈青拂挑了下眉,“是吗。”
墨惊雪微笑,“当然。”
“正好你来,我有一件事要你去办。”沈青拂停顿了一下。
她道,“这是我要你办的最后一件事,事成之后,你便离宫吧。”
墨惊雪微怔,深深的看着她。
她不喜欢他抬头看她,但他而今很少能见到她,以后也或许没有机会再见她,似乎要将她的模样烙在心里。
他从怀中拿出一只锦盒。
“这是最后一颗假死药,如果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
沈青拂平静的打断他,“你回你的影门,你我不会再有任何交集。这件事你要办得不留痕迹,不然你知道后果。”
墨惊雪低下头,“属下明白。”
几日后。
金缮所重新修理好了陛下的珠串。
管事公公亲自呈进了坤宁宫,倒是修得很不错,跟之前比起来,并无二致。
沈青拂吩咐人将珠串送去了养心殿。
果真还没到一炷香的功夫,坤宁宫就传来了唱喏,“陛下驾到”
宁玄礼笑着走进来。
不等她行礼,先将她按住,没有让她行礼,捏着她的手臂,他略微皱眉,“怎么好像瘦了点。”
沈青拂抿了抿嘴角,摇头,“臣妾也不知。”
她垂着眼眸,看起来不太敢抬头看他。
宁玄礼牵住她的手,“怎么了这是。”
沈青拂缓慢抬头,又摇了摇头,犹豫了半晌,还是低声道,“或许臣妾不适合做陛下的皇后”
宁玄礼愣怔住,“什么。”
她神情有些恍惚,眼底浮上泪花,“臣妾如今变得,已不是从前的自己了,呜呜,臣妾有大罪于朝,臣妾对不起陛下,更对不起江山社稷,臣妾罪该万死臣妾,也已经把从前的自己,搞丢了。”
她一时间语无伦次,哽咽。
“这样的我,我自己都觉得好陌生”
她竟如此自责。
宁玄礼心头一下软了几分,将她揽住,“不是你的错,阿拂,若非穆氏逞凶逼迫,你又岂会都是她们的错,不要自责,是她们逼迫得你,你只是逼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