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的呆滞后,那只冤鬼突然又开始狰狞怪笑起来。
咯咯咯的笑声,像是细铁丝硬生生往你耳朵眼里钻,说不出的难受。
随着冤鬼这一怪笑,周围更是阴风阵阵,大柳树疯狂摇曳,柳条像是毒蛇一样在狂舞。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眼见局势要失控,我也不好强行镇压,只能双手迅速结出法印,以道门九字真言对抗。
“莫要再执迷不悟,莫非尔真想要永生永世困以这柳树之内,直到灰飞烟灭、魂飞魄散”
“难道连沉冤得雪你都不想了吗”
我也没想到这只冤鬼怨念如此之深,若是不加已处理,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彻底化成厉鬼。
皆是依靠着大柳树悠长的生命,年深日久下来,真就会成为一方祸害。
我那一句难道你连沉冤得雪都不想了吗
算是一下戳中了那只冤鬼的软肋。
它不在怪笑,不在咆哮,周围呼啸不停的阴风也渐渐停歇了下来。
“你果真愿意帮我伸冤报仇”
“既然让我碰到这事,若你真有莫大冤屈,我定然替你伸冤报仇。”
“不不我我凭什么信你凭什么狗男人都是狗男人”
前一秒钟还情绪稳定,眼看马上就要达成和解,化解这一段因果,下一秒钟那只冤鬼突然间又变得情绪激动起来。
说白了这些因为执念过于深重,飘荡在阳世间不肯离去、也不会消散的冤魂、怨鬼,真就像是情绪极度不稳定的神经病,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眼见在这么说下去,也是白费口舌,我认真想了想后,做了个有些冒险的决定。
盟誓。
“把李梅搀过来。”
我回头冲谢珍珍喊了一嗓子,谢珍珍这会已经完全缓了过来,一开始是被吓到,也只是因为她入门尚浅,见这些脏东西见得少。
谢珍珍点了点头,也没有追问,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将李梅搀了过来。
“小小师父你要我帮忙做什么吗”
李梅看不到那只怨鬼,却能感觉到周围阴气森森,能听到一些动静,说话都在哆嗦。
“李小姐你想不想要你父亲平安度过此劫”
李梅一脸不解看着我,显然想不明白我怎么会问这么白痴的问题,不过她还是立马重重点了点头。
得到李梅确认答复后,我也不再浪费时间,从八卦袋里拿出一道黄符,咬破中指在上面勾画了一下。
随即一把拉起李梅的手,顺势割破了她的手掌心,将黄符往她手掌心里一擦。
黄符上立时便沾满了李梅的鲜血。
“上禀九天、下启阴司,歃血盟誓,伸冤报仇,若违此誓,天无门、地无路、天不应、地不灵。”
“敕”
法咒落地,黄符径直飘到大柳树树下,轰隆一声无风自燃,最终化作点点灰烬飘散不见。
“如此你可满意可信否”
那只冤鬼呆呆地看了我许久,原本狰狞扭曲的面目渐渐变得平和下来。
“既然相信,现在可以将你的冤屈告知于我,我和李氏父女定会设法替你伸冤报仇。”
追问下,那只冤鬼告诉我它生前叫魏玲玲,是煤机厂第一批职工,负责煤机厂广播站工作。
人美声甜、有学历有文化还出生于书香世家,属于当年煤机厂妥妥的厂花。
既然是厂花追求者自然不在少数,最后魏玲玲喜欢上了厂里新调任的一个车间主任赵大海。
在所有职工眼里魏玲玲和赵大海算是郎才女貌,谁曾想老天爷偏偏给魏玲玲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赵大海早些年下乡做过知情,在农村结了婚还有个孩子。
事情败露以后,赵大海的原配妻子陈丽芳带着孩子找到了煤机厂。
一通大闹下来,厂里会怎么看待这问题,不用说也知道。
赵大海便约了魏玲玲到水库边想要谈一谈。
“就是赵大海就是这狼心狗肺的陈世美杀了我”
“杀了我还把我尸体埋在了这水库边。”
“他担心我死后变成鬼缠上他,还让人在这摆了阵法,呵呵呵呵可他万万没想到,没多久我尸体旁边长出了一棵柳树。”
“我的冤魂附在柳树上,钻出了地底。”
魏玲玲的遭遇,算是一个很俗套狗血的爱情故事。
但何尝不是那个年代的缩影。
知青下乡结婚生子,返回城市,抛妻弃子、抛夫弃子,在那个年代并不在少数。
我印象中小时候看过的一部电影,便是西南这边,一群少数民族小孩结伴去魔都寻找知青父母。
“替赵大海设法阵困住你的就是替煤机厂选址看风水的那人吧”
“对就是那人”
“他叫什么”
“陈桥”
我在心头默默记下这个名字以后,便拿了线香,递了三炷香给李梅,让她和我一起恭恭敬敬上了香,又烧了一些纸钱。
做完这一切,李梅这才敢开口追问刚刚我在和谁说话她父亲的病是不是已经解决了
我把事情来龙去脉与李梅讲了一遍,又告诉她现在我做了担保,替她和缠住她父亲的那只怨鬼达成了类似和解协议的契约。
三天之内只要能帮那只冤鬼伸冤报仇,对方便会放过李兵。
我也能顺势度化这只冤鬼,她和李兵父女两也算是积了阴德。
“啊煤机厂都倒闭几十年了,这些事也早过去几十年了,三天之内能调查清楚吗”
李梅拧着眉头,露出了一脸担忧。
我苦笑了一下,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这只冤鬼死于非命,还被人设了法阵困在此地十数年无法申冤得雪。
背的因果太重、太大,强行镇压我得遭报应不说,李兵也肯定是要一命呜呼。
让步妥协,查清楚真相设法超度这只冤鬼,是最恰当的选择。
“别太担心,刚刚我师兄不是跟你说的很清楚嘛。”
“缠上李兵的冤鬼叫魏玲玲,是被赵大海杀死的,只要将骸骨挖出来,在找到赵大海,自然真相大白。”
身为理科女博士,谢珍珍总是能在关键时刻以自己缜密冷静的思维逻辑,迅速帮我理清楚头绪。
她这一番话,也算是给我和李梅指明了接下来行动的方向。
一番商议后,我们决定兵分两路,李梅、谢珍珍她两人去追查赵大海、陈桥。
我负责留下来将魏玲玲的尸骸挖出来作为证据。
因为魏玲玲埋尸处还给陈桥设了法阵。
虽然过去了很多年,魏玲玲的冤魂也依附在柳树上脱离了法阵束缚。
但我也不确定,那法阵是否还有用。
若是还有用,要挖出遗骸,便必须要先破了法阵。
折返回县城修整一夜后,一大早谢珍珍便和李梅去追查赵大海、陈桥两人现如今的下落。
我则是给牛队长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联系一下这边的衙门,看能不能直接让衙门来挖遗骸。
毕竟这遗骸深埋在大柳树下,现在已经被水淹了。
想要挖出来,着实得费一番功夫。
谁曾想牛队长一听是煤机厂水库,语气立马就变了。
“你小子还特娘能挑事,还专挑麻烦事”
“听我一句劝,这事啊别管了,干脆点灭了那只什么狗屁冤鬼一了百了。”
一听牛队长这明显是话里有话,我也忍不住心里头咯噔了一下,生出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按照魏玲玲冤魂所说,这事基本上板上钉钉,要查清楚替她伸冤报仇,其实并不难。
可现在看来似乎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简单。
魏玲玲的冤魂说了谎,这完全不可能。
它被困在此地不知道过了几十年,好不容易有了伸冤报仇的机会,还要鬼话连篇,岂不是自讨没趣吗
“老牛啊,你说的轻巧,问题是我已经和李梅歃血为誓,要是不弄清楚恐怕得遭报应。”
“李兵也必死无疑。”
一般人发个誓,大概率真就和吃饭喝水一样,顶多背负一个背信弃言的骂名。
以黄符为引、上奏天听、下禀阴司歃血为誓,可就不一样了。
不遵守誓言,往轻了说会遭报应,往重了说就等着被对方纠缠一辈子。
电话那头牛队长听完我的苦衷,也陷入了沉默。
“这事咋说呢你知道煤机厂因为啥倒闭关门的不”
“不是经营不善严重亏损吗”
“呵呵,第一批投资建厂还是重点扶持,能经营不善严重亏损吗”
牛队长呵呵一笑,隔着屏幕我都能感觉到他在狂翻白眼。
这答案我倒也没觉得意外,毕竟刚到这煤机厂水库,就连入门尚浅的谢珍珍都能看出来此地藏风纳水,是个很好的聚财地。
就冲这风水,也不大可能经营不善、严重亏损。
等等。
难道是因为某些灵异事件我突然想起来谢珍珍在网上查询煤机厂时,有好些多年前关于煤机厂闹鬼的传闻报道。
“算是因为闹鬼,也不算是因为闹鬼。”
牛队长模棱两可的回答,让我一时间是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不是老牛,你丫的跟我这玩文字游戏呢”
“你二师兄戴眼镜,装啥文化人”
“滚滚滚求人办事,态度都没有。”
隔着电话互相骂了几句,牛队长也没再藏着掖着。
他告诉我煤机厂关门倒闭,是因为当初发生一次很严重的传染病,死了好几十号人。
当时严重到什么程度呢,就是整个厂区都给封了起来,任何人不得外出、外面的人不得进入、不得靠近。
还从首都调了医疗队过来,结果查来查去也没弄清楚是什么病,后面好像还采集了样本,送去当时医学相对发达的国外检测。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寄生虫感染。
“寄生虫感染老牛没这么简单吧”
如果单纯只是寄生虫感染,怎么可能和灵异事件扯上关系。
“寄生虫感染是那群外国佬的说法,用咱们的话,或者说用你们这行的话来说。”
“应该叫中蛊。”
中蛊
我大脑嗡的一下陷入了短暂空白。
巫蛊之术起源于祝由术,真要追根溯源的话,甚至历史比玄门道术还要久远一些。
师父以前也跟我讲过一些巫蛊之术。
现如今巫蛊之术仅存于十万大山一带以及西南地区。
巫蛊之术其实是分成巫术、蛊术。
民间广为流传的打小人、扎小人,其实就源自巫术,历史上深宫内苑还闹出过不止一次巫蛊之祸。
至于蛊术则相对神秘一些。
据说是每年特定时分,上山抓来各种毒虫,放在一个土翁之中埋入地下以某些秘术祭炼、培养。
最后剩下的一只,便是蛊虫。
因为抓来的毒虫毒物五花八门,最后剩下的也不一样。
蛊虫自然也是五花八门,常见的蜈蚣蛊、蛤蟆蛊、毒蛇蛊、蜘蛛蛊等等,最厉害的要属金蚕蛊。
蛊虫不同,下到人身上产生的效果也不同。
能救人、能害人。
我也没接触过蛊这东西,只是以前听师父提过一嘴,在我家百里之外的一个寨子里,就有一位蛊婆。
只是我做梦也没想到,原以为只是一桩简单的情杀冤案,既然一转眼就和蛊扯上了关系。
这么一来真相到底如何,一时间我也不敢再妄下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