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根宝见他们问个不停,担心自己妹妹病势,语气不快。
“我爹是里正,经常有衙差来家里传话。我是童生,县试时,见过郝县令两次。”
为证清白,他索性把自己身份,一股脑儿交代清楚。只求这几人,尽快帮他救治妹妹。
杜虎听得倒吸一口凉气。
“前年,好像确实有个姓宋的小孩儿,过了县试,取得第三名的好成绩。但不叫根宝”
因为郝县令很赞赏这小孩儿聪慧,特地设宴款待前三,故而他知道。
“根宝是我小名,我大名是宋良翰”
“对对,就是宋良翰”
杜虎眼里,之前黑不拉几的讨厌小鬼,摇身一变已成为高大上的人中俊杰,下意识脸上堆满了笑容。
“没想到,宋小童生你沦落至此”
俞菀然也是很惊讶峰回路转,宋根宝变成了童生宋良翰。想来之前宋根宝对他们报小名,同样有着防范之心。
不过这时候不是细究这些问题的时候,既然宋良翰身份没问题,那么他知道土匪踪迹的事,也值得信任了。
俞菀然打断杜虎的啰嗦,当机立断。
“杜虎,你负责送宋童生的妹妹回城,尽快找大夫医治宋童生,你把所知的土匪线索,先告诉我们”
宋良翰瞥一眼杜虎前倨后恭的样子,道“不用,我带你们去山里地形复杂,你们没有长期生存在这里,很难找。”
先前担心对方不愿意相助,如今互通身份,见着杜虎态度的巨大变化,他相信杜虎绝对会尽力,把他妹妹带离危险,进城找大夫。
至于看病的诊金,他为官差带路,一定有赏金吧。加上俞菀然给的银子,无论如何够了。
杜虎很乐意背着宋良翰的妹妹先一步返回。一来不用参与跟土匪接触这么危险的事;二来能与宋童生攀上交情。
宋良翰小小年纪,考上童生,连县令大人也赞赏有加,可想前途无量。
就是比较后悔一开始对这位小童生粗暴了点,希望尽力救治他妹妹,对方能既往不咎。
宋良翰给昏睡的妹妹硬喂了点水和干粮,见妹妹呼吸平稳些了,才放心让杜虎背着离开。至于地上的旧被褥旧衣,裹成一团放回山洞,用稻草掩盖痕迹。
俞菀然默然旁观,暗赞这孩子心思缜密。果然小小年纪能读书出名堂的,都不是一般人。
等宋良翰收拾好,走回她面前,她温言道“宋童生,你先吃点东西”
宋良翰点头,拿出揣在身上的白面饼。没啃下去,先认真地望着俞菀然道“姐姐,你可以直接叫我根宝我身边亲近的人,都这么叫我”
“我姓俞。”
俞菀然莞尔。
见着两人和乐融融的样子,旁边彦青和仇延,不知该羡慕俞菀然轻易得到宋童生信任,还是感慨她善心有善报。
宋良翰这种有胆有识的小才子,只要度过眼前难关,前途不可估量。
等宋良翰吃饱肚子,仇延去把窦毅叫来。大家收拾东西,继续前进。
半道,宋良翰尽量详细讲解自己查到的土匪踪迹。
“俞姐姐,出没青岭山的土匪,大约有四五支人马。其中最早一支,是半年前突然出现的。一夜之间,将羊西村屠了个鸡犬不留。”
那个时候,村民们没意识到灾难降临。直到没隔多久,宋家村、小林村先后遭荼毒
听着宋良翰讲述,俞菀然眉头紧锁。总觉得这匪患,超过她认知。
一群乌合之众的土匪,如此训练有素,能一夜间将几十上百户人家、好几百口村民屠戮干净,不剩一个活口
土匪劫掠,不外乎为钱为女人。多大仇恨要将老弱妇孺全部杀光难道他们不求持续稳定的财,也不求女人
这跟杀鸡取卵无异。
“宋童生,既然那伙土匪如此心狠手辣,你和你妹妹如何逃出生天”
仇延发出疑问。
宋良翰黑漆漆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变化。
“我娘把我和妹妹,藏在地窖。随后和我爹一起,声东击西引开闯进我家的土匪,并且跟他们拼命。”
他抱着浑身发抖的妹妹,躲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倾听头顶一夜的厮杀、打斗、惨叫。粘稠浓腥的血液流淌,从地窖盖子缝隙,一直滴落在他们头顶
那个噩梦般的夜晚,他和妹妹一辈子忘不掉
仇延还想问什么,俞菀然给他一个闭嘴的警告眼神。倒是宋良翰自己主动往下说。
“这伙土匪,应该不是屠杀羊西村的那一批”
这个信息非常重要。
俞菀然忍不住道“根宝,你能确定”
宋良翰毫不迟疑点头。
“来我们宋家村杀人放火的匪徒,求财,绑走一些年轻女孩。我们宋家村没被屠村,幸存下来的人,只是不敢继续留在村子,所以纷纷选择外逃。”
略想想他补充“小林村也是这样”
只是他爹作为一村里正,被匪徒盯上了,所以跑不掉。
彦青愤怒这些土匪的嚣张。
“你们报官,郝县令如何应对”
提起郝县令,宋良翰目中掠过一抹浓厚的鄙夷之色。
“郝大人前后三次派人剿匪,都无疾而终。”
他目光闪烁,望向俞菀然“俞姐姐,你们是新任县令派来的,对不对”
这回连俞菀然都惊异对方的聪慧了
“根宝,你真是料事如神”
对于她的夸赞,宋良翰难得露出孩子气的羞涩,挠挠头。
“大昭朝官员,不是三年一任,到期叙职吗我算郝大人的述职时间,差不多到了。加上青岭山匪患猖獗,朝廷肯定要派新的官员来解决。所以”
若非寄望新县令上任三把火,他辛苦大半年的成果,才不想告诉俞菀然等人呢若又是那种没用的,甚至
岂不浪费他努力,打草惊蛇
仇延忍不住摸了把宋良翰油腻腻的头,连连咋舌。
“不得了,不愧是十岁就能考取童生的小神童跟你这脑子一比,我们其他人的,都成浆糊了”
宋良翰不喜欢外人摸自己头,显得自己很弱小,赏了仇延一个白眼。
俞菀然独自思索着,想到一个关键问题。
“根宝,你觉得屠羊西村的第一波匪徒,真是匪徒吗他们不求财、不求色,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