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和豫连连摇头。

    “世侄女,为官者参与经商是大忌,我不能参与你的生意。到时既害了你,自己也沾上一脚水。”

    他好不容易为官,正是奋发图强之时,分外爱惜自己羽毛。虽然知道俞菀然出于好意,但他珍惜两人间的情谊,不愿意交往染上铜臭。

    他可以帮助、支持俞菀然在德城发展,却绝不想靠近对方生意,分一瓢羹。

    俞菀然是他、也是德城百姓的大恩人

    俞菀然见他态度坚决,不好多劝。被强留着一起吃过晚宴,薛和豫才让薛金贵将俞菀然送出衙门。

    宋良翰跟着她和彦青,一直到客栈,顺便看望林家爷孙。

    林方吃了两天药,被大夫精心照料着,已能下床。俞菀然几人到时,林安志正扶着自己的爷爷,在客栈楼道里慢慢转悠。

    一见俞菀然,林家爷孙便要跪下磕头。

    俞菀然连忙拦住,把爷孙俩带回客房。

    “林爷爷,明天一早我回黄山县,所以今晚来你这里。咱们商量一二,把建制砚作坊的契约签了吧”

    之所以让宋良翰一路跟着,也是想让小童生作见证。有他在,林家爷孙更放心。

    早就说定的事,且关系自家能否东山再起,林方自然乐意。

    俞菀然让彦青向店家讨来文房四宝,请宋良翰代笔,写下一式两份合约。

    大意是俞菀然出资办作坊,负责销路;林家负责实际的工作如建作坊、雇工、制砚、管理等等。

    相当于俞菀然用两成红利,请林家当德城制砚作坊的管事。

    开头一穷二白,啥也没有。林家爷孙的衣食住行,都要俞菀然操心。不过,正因如此,俞菀然以外的所有人认为,俞菀然是同情林家爷孙,在做善事。

    按手印签字时,林家爷孙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让这个制砚作坊发展成德城最大最强,让恩人赚得盆满钵满才能报答

    收起合约,俞菀然问“林爷爷,建一座制砚作坊,初期大概需要多少钱”

    “东家,现在土匪刚肃清,我们应该趁其他人尚未反应过来时,先向官府买地。要河边最容易出好澄泥的地段,这一步是重点不能省钱”

    林方直接开口唤“东家”。见俞菀然赞同点头,他才掰着指头报账。

    “建小型作坊一亩地足够,如果考虑今后发展,我建议东家买下河边五亩到十亩地”

    “这样,即使我们作坊暂时做不大,五亩、十亩地的河边,旁人也休想来此地段淘我们的好泥沙”

    这就是上世,后来者去小林镇,连残羹都分不到的原因。因为每一处能出澄泥的河段,被各大商人、豪绅包圆了。

    “东家,您不用担心现在买地贵。如今沿河三个村子被土匪夷平,整条河道旁边,几乎成了废墟。”

    林方提醒俞菀然。

    “只要县令大人给您批,按荒地价格计算,几十亩地不过百两银子”

    俞菀然心里有数了,再次点头。

    林方接着报账。

    “地买了,建房才是大头。不过初期我们只建小型作坊,花不了多少钱,大概三十两到五十两银子即可。”

    “至于雇工,因为挖泥沙比较辛苦,以前行情是八十文或者一百文,一人一天。”

    制砚工人属于技术工,一般请长期的。雇一个熟练人手,大约需要五两到十两银子。

    这一点林方提都不提。作坊也有林家的一份,他们爷孙就是熟练工,难道还给自己开工钱不成

    占比两成,他热血沸腾。恨不得立马将作坊开起来,趟进河道淘泥挣钱。

    俞菀然拿出三百两银票,交给林方。

    “林爷爷,我家中有事,明天要回黄山县。这作坊,由你做主开起来。县令大人那里,我已经知会过,你直接去衙门办理注册即可。”

    她瞧向林安志。

    “小安读过书、识字,试试做账簿。不行的话,咱们再请个账房先生。”

    “他能行”

    林方忙道“当初家里送他进学,就是希望他多认几个字,会简单算学,好进城里当账房先生。”

    制砚活儿太辛苦,有别的发展方向,林方自然希望孙子更出息。

    俞菀然笑着点头。

    曾经的林安志能够独当一面,帮她支撑起几条商线。林方可是大大低估他这个孙子了林安志岂是池中鱼

    林安志在旁看着宋良翰写合约,见两人正事说得差不多,忙凑过来“俞姐姐,如果别人家有澄泥砚,你现在收不收”

    林方脸色一沉,忙吆喝孙子。

    “咱们以后自家就要生产澄泥砚,你让东家费钱收别人家的做什么”

    别人家的砚,哪有他亲手制作出来的好

    他们林家有独门秘方,不然也不会给人惦记上。

    林安志蔫头耷脑坐回原位。

    俞菀然正愁这回来德城,没能进到货,进京没办法用样品推销。闻言忙道“不管是谁家的澄泥砚,我正好需要一点货,带进京城联系买家。”

    “林爷爷,小安,你们能帮忙弄到货”

    她知道林方不明白,解释“如果次一些的澄泥砚,能够打开市场销路,咱们以后手中有更好的澄泥砚,岂不更畅销”

    林方明白过来,这才说明原委。

    “东家,是安哥儿昨日帮我去药房拿药,路上碰见以前的林家村村民。”

    “他们一家人逃难到城里投奔亲戚,无奈身无分文,故而想将所带的两箱澄泥砚处理掉。所以,问我有什么门路”

    “两箱有多少只澄泥砚林爷爷,你觉得大概要多少钱能收购回来”

    “一箱一般是五十只或则百只装。”

    林方神情略带骄傲。

    “我们林家制作的砚台,拿到城里书肆,能卖到一百文一只。其他人家制作的,多不过三、五十文。”

    这价格,令俞菀然吃一惊

    原来,之前她把澄泥砚的价格高估了她心中不免升起一丝焦虑。难道现在的澄泥砚,远没有以后的澄泥砚质量好,款式佳,故而价贱且籍籍无名

    那么,投资建作坊,可就是个长期亏空的生意了。

    但不知名的势力,借土匪手铲除三个村子,明显是看中能淘出澄泥的河道,潜藏巨大商机。

    一时间她有点拿不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