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离开凤凰殿的时候,窦婴一步三回头,望向刘荣的目光中,尽是说不尽的欣赏之色。
没错,欣赏。
刘荣对储位的话题讳莫如深,非但没有让窦婴感到失望,反而还让窦婴本还有些疑虑的心,彻底踏实了下来。
皇长子,很不错
至少不蠢
坚持立嫡立长,就算最终结果不尽如人意,看刘荣今日这般反应,也断然差不到哪里去。
心心念念的事有了着落,窦婴离开时,就连脚步也轻快了起来,若非还要不舍得回头看刘荣,怕是都恨不能小跑而去。
而在目送窦婴离开,并招呼葵五替自己送一送之后,刘荣一边小口抿着茶,一边用余光打量起上首主位,母亲栗姬那有话想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纠结神容。
“嘬”
“呼”
“舒坦呐”
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来母亲主动开口,刘荣终不得不借着嘬茶的功夫,率先打破的殿内的宁静。
而后,便含笑侧过头“母亲可是觉得方才,儿不该那般作答”
话音未落,上首的栗姬点头如捣蒜。
“我儿为何那般挤兑窦王孙”
“明明是来投诚,就算不温颜以待,也不该那般驳了王孙的体面”
“再怎么说,也终归是太子詹事,我儿日后的家令”
闻自家老娘又开始说起我儿日后必是太子那套说辞,刘荣本温言悦色的面色陡然一拧,眉头也应声一皱。
再抿一口茶汤,将情绪尽量平复下去,才在老娘疑惑地目光注视下再度开口。
“方才那番话,儿即是对表叔说,也同样是对母亲说的。”
“不在其位,则不谋其政、不持其威、不揽其权。”
“儿如今是皇子,就只做皇子该做的事,纵使父皇只有我这一个子嗣,儿也绝不会痴念储君之位。”
“同理母亲如今是栗夫人,就该只做好夫人该做的事。”
“即便册后诏书已经颁下,明日一大早就要住进椒房殿,母亲今晚,也还是要恪守夫人的本分。”
老生常谈的一番说教,便见上首主位,栗姬面上顿时流露出一抹本能的不耐。
但转念一想就连太子詹事窦婴窦王孙,都被儿子这番话说的喜笑颜开,不怒反喜;
莫非自己,也该听听儿子的话
虽然不知道老娘心中所想,但见老娘难得没有开口打断自己的说教,更没有蛮横的指责自己做儿子的还反教上母亲了之类,刘荣心下稍安。
稍思虑片刻,便继续道“表叔窦婴,确实是太子詹事不假。”
“但太子詹事是表叔的官职,真正能反应表叔脾性的,是儒士二字。”
“凡儒士,便大都讲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尊卑有序,世袭罔替的道理。”
“说直白点,便是龙生龙,凤生凤,田鼠儿子会打洞。”
“这就意味着无论如何,表叔这个儒士,都会坚定不移的支持儿、支持皇长子。”
“因为按照儒家坚守的道理,无论是百姓的家业,还是天家的宗庙、社稷,都必当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儿对表叔说那些,是因为表叔是儒生,儿就该对表叔那般说。”
“若是换个人问,儿或许就不会那么说了。”
“有些人、有些事,并非是事实如此,就该怎般说、怎般做的。”
“与人不默坐,对牛不弹琴,三思而行,有的放矢,才是母亲应该做的。”
本是想要为智商堪忧的母亲,解读一下自己方才,同表叔窦婴之间的那番谈话,说到最后,刘荣却还是本能的说教了起来。
用老三刘淤私下发的牢骚来说刘荣担心老娘给自己惹祸,都快变成心病乃至心魔了
出乎刘荣意料,同时也让刘荣感到些许欣慰的是又一番隐晦的说教,依旧没有召唤出那个歇斯底里的母亲。
只见栗姬茫然呆坐于上首主位,不知是在思考刘荣话里暗含的深意,还是在艰难理解刘荣的话语。
“总算是知道老三那股子憨劲儿,是从哪来的了”
“就这脑子,怎么混进宫里的”
见老娘一副理解不能的样子,刘荣只暗下腹诽着,便打算放弃拯救母亲的脑子了。
不料刚要起身,便见栗姬嗡然站起身来,又摆出那一副有话要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模样。
在刘荣的注视下,栗姬一点点低下头,甚至不安的捏起了衣角。
许是这惴惴不安,好似小孩儿犯了错后,面对家长时的模样,刘荣终还是心软了一瞬。
“母亲有话,大可直言。”
“反正从母亲嘴里,儿听惯了骇人听闻的糊涂话。”
“再多上两句,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我想帮帮我儿”
不料刘荣话音未落,栗姬那鼓足勇气,却仍有些不安的怯怯声响起,引得刘荣当即一愣
却见栗姬道出一语,又深吸一口气,再度鼓足勇气,抬头望向长子刘荣,抿紧了嘴唇。
“宫里的人都说,是我这个做母亲的,给我儿拖了后腿。”
“我想帮帮我儿”
“我不想给我儿拖后腿”
说到最后,栗姬面上已是看不出是委屈还是哀怨,嗔怒还是落寞。
只再度低下头去,双手于身前汇聚在一起,两手的大拇指轻轻摩擦起彼此的指甲盖来。
见老娘这般模样,尤其又是前所未有的好好说话,刘荣呆愣许久,终还是咧嘴一笑。
“母亲,已经帮了儿最大的忙了。”
“能抢在程夫人、贾夫人,还有其他诸姬、嫔前,最先为父皇生下儿,让儿做了皇长子。”
“这,就已然帮了儿最大的忙。”
说话间,刘荣的语调中,也难得带上了一抹由衷的温和。
言罢,稍纠结片刻,终还是折身走上前,拉着母亲的手臂,在上首坐下身来。
“为了生儿,母亲在那般年纪,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儿实在不敢奢求母亲能看透每件事、每个人。”
“为了生下儿,母亲已经去了半条命。”
“剩下的事,就都放着让儿来吧”
“遇到什么事,母亲大可来问儿,只要母亲想知道、愿意听,无论何事,儿必皆知无不言。”
“只是那绮兰殿的王夫人,乃至其他姬、嫔,母亲可万莫再轻信了”
见刘荣终于肯跟自己温声细语的说话,栗姬许是心中哀怨得到了宣泄,一时间也哭成了泪人。
正含泪点头不止,听闻最后这句别轻信王夫人,正要擦泪的手顿时滞在了半空,脑海中,也不由出现那女官灿烂的笑容。
“可是”
“王夫人说,是为了我好”
“普天之下,除了父皇和儿兄弟三人,没人会为母亲好的。”
不等老娘再说出些超脱人类智商下限的话,刘荣便抢先开口打断“尤其是这后宫之中,无论有没有生下孩子、无论生下的是儿子还是女儿但凡是个女人,便都绝不可能为母亲好。”
“她们想的,只会是扳倒母亲和儿,她们和她们的儿子,就有机会觊觎神圣。”
“如此居心叵测的人,母亲又怎可被一句为了你好,便哄骗了去”
s实在抱歉,乌鲁木齐这几天零下二十多度,直接给我冻麻了
本来这几天就吭哧吭哧咳,今天上午又发烧,到晚上九点多才退,好不容易把头从枕头上拿起来,也就来得及写了这一章。
下一章马上开始写,但显然来不及在12点之前发了,粗略估计大概会在两点。
请各位衣食父母多多担待。
冬去春未来,衣食父母们注意保暖,别染了风寒哦
实在抱歉,乌鲁木齐这几天零下二十多,直接给我冻麻了
上午开始烧,到晚上九点多才退,好不容易把头从枕头上拿起来,也就来得及写了这一章。
下一章马上开始写,但显然来不及在12点之前发了,粗略估计大概会在两点。
请各位衣食父母多多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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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