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朝政大事,”马皇后见朱元璋沉默不语,轻声补充道,“中间自有缘故,臣妾不便多言。”
朱元璋望着结发妻子温婉的侧脸。
她既聪明,又知分寸。
“夜深了,”朱元璋起身,关切的催促道,“妹子,早点歇着,不要熬夜啦”
徐徐踱步出去,朱元璋脑海中,仍然萦绕着许多名字。
常茂,平安,李景隆
还有徐达家的几个小子,倒是不用操心,徐达会管教好他们的。
第二天。
陆知白被叫到武英殿,得了一个小差事。
朱元璋问道“这段时间,曹国公的病情如何了
咱听闻,情况略有好转,他便开始不听医嘱,如此反复,可有此事”
陆知白略作沉吟,露出为难之色,说
“是有这样的迹象国公总觉得自己好像也没啥事”
朱元璋威严的声音说
“你要是没事,就多去盯着点。等他情况好转,咱打算,给九江派个差事,也该开始磨练着了。”
顿了一顿,又说“咱瞧着,袁洪家二闺女和九江年岁相仿。不知李家怎么看”
这就是要陆知白去探探口风。
陆知白听闻,便颔首道“儿臣今日就去探望曹国公。”
好家伙,把他当成传声筒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有些事情派个宦官去冷冰冰的通传,终究是不如自己人去唠嗑儿。
陆知白踏入曹国公府时,是半下午。
管家见到陆知白,恭敬地躬身行礼,低声告状道
“侯爷,国公爷上午还耍了剑”
“嗯是身子好了”陆知白不禁眉头一皱,“郎中不是让他静养吗”
管家苦笑着回应“国公爷说躺得骨头都软了,非要活动活动筋骨
您来得正好,研究所的孙郎中也在,正和国公爷较劲呢。府里护卫统领张虎也在”
陆知白微微撇嘴,快步走到了李文忠的卧房。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想要治愈顽疾,就需要坚持”孙郎中的声音传来。
陆知白进门,就见李文忠倚在榻上,垂着眼,脸色微沉。
对面一个脸膛黝黑的武将,满脸无奈之色,偏生口笨,正硬着头皮劝道
“国公,你就好好听郎中的”
李文忠闭上眼说“你出息了,我都指挥不动你了”
“哪能啊”张虎挠着脑袋说,“属下现在只盼着,国公身子能康健起来”
“咳咳”陆知白踱步进来,轻咳两声,露出微笑,“表哥今天如何啊”
李文忠看到他,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有些怕了他的唠叨。
孙郎中是个瘦小的老者,在医学研究所可是出了名的倔脾气,死认医理,眼里只有治病救人这一件大事。
国公皇帝生病要是找他治,也得乖乖听话
孙郎中一见到陆知白,就要告状。
陆知白笑着抬手说“好啦,辛苦大家了,我亲自来劝”
请走了其他人,他关上门。
李文忠躺在艾灸床上,拿起一本书来看。
陆知白便与他闲聊,唠嗑,聊聊最近的时事。
李文忠嘴角微微一勾“你既然叫府里人有消息都瞒着我,又何必同我说这些”
陆知白不禁笑了“哟,还闹起脾气来了这不是怕你爱操心,影响休息和心情嘛”
“我就是这个命,你说,改得了吗”李文忠侧头看着他。
陆知白微微一顿,又笑道“当然可以改。通过刻意练习来瓦解旧的习惯,建立新秩序”
他心中却有一丝忧虑。
或许是病久了,李文忠有时候会有些悲观等情绪,影响治疗的执行。
陆知白在想,这有没有可能,是来自原命运的影响呢
现在已经二月下旬了,离三月初一已经不远了。
但陆知白觉着,李文忠如今的状态,可是比历史上好多了,总不至于还按时去世吧
陆知白先是转告了朱元璋对李景隆的婚姻安排。
李文忠听了,有几分意外,目光微微一凝,笑着叹道
“以前,我就同他说笑,说可以结成亲家”
但后来,袁洪被调离他身边,大家也就没再提过这事了。
怕关系太密切,引起猜忌。
如今倒是朱元璋自己提起。
李文忠不禁眉头一皱,深思起来。
陆知白轻叹一声,说
“表哥,就是不为景隆,为了太子,你也得听医嘱,坚持治疗”
李文忠回过神来,笑道“太子太子手下的武将,多得是。”
“表哥不要假装糊涂,”陆知白压低了声音,“手下又不代表心腹。
再说了,表哥觉得,十年之后,还有没有人能压得住蓝玉”
李文忠顿时沉吟不语了。
陆知白接着低声分析
“蓝玉现在,距离加封国公,只差了一场大捷。万一他就有这样的运势呢
他与太子,关系虽然亲近,但其性格,实在是,一言难尽”
李文忠徐徐闭上了眼,眉头却仍然蹙着。
关于蓝玉,上次在陈时务疏里,他也有提到。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所作所为,就是蓝玉无疑。
以李文忠的阅历,自然明白,蓝玉这样的人,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对于朝廷是个威胁。
李文忠低声回应道
“十年之后,我要是还活着,也年仅六旬了,那时蓝玉将将半百我又拿什么去制他”
陆知白眉头一挑,说“并非是要与他打擂台。
随着时间流逝,像表哥你这样资历的老将,本身就是一种威慑。有你们在,蓝玉就不敢太过狂妄自大。”
陆知白举个例子,解释道
“正月里,蓝玉借着祭祀常遇春,实际是在夸耀自己的功绩。
有些老兵,不清楚当时情况,或者记岔了,就信以为真。照这样下去,蓝玉的功绩会越来越高”
陆知白轻笑一声,说
“我猜,他最终的目的,就是配享太庙。拿开平王做筏子。不然为什么要跟常茂争祭祀权”
李文忠叹了口气说“先活明白吧,何必操心身后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