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儿不过只是偷喝了一口,幸亏梅瑾点了她要紧的穴道,喂给她一粒解毒丸,才勉强保住条命。

    人被抬走之时,地上她吐的血一片片的,鲜红得刺眼。

    起初是惊动了三奶奶于婉秋,她来时脸色难看,本想开口训斥春桃多事。

    可得知牛乳是梅久从大公子院子里带出来的

    瞬间送了一口气,“那我们平湖居是无妄之灾啊。”

    她说完看着梅久,“想不到你对春桃能如此上心。”

    还好她这几日并没想起来磋磨春桃。

    她正要放梅久走,谁曾想外面有人通传“侯夫人来了。”

    梅久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倒霉,如今自己落在侯夫人手上,恐怕落不到好。

    同三奶奶出行一样,佟氏也是高门。

    甫一出现,身前小丫鬟开道,身后老嬷嬷追随,抬手还有大丫鬟擎着胳膊。

    这阵势,儿时看电视剧皇帝出行也就这样了。

    梅久怀疑她放个屁,身后都得有人扇风。

    “奴婢拜见夫人。”有人打头,乌拉拉地跪倒一地。

    梅久反应慢半拍,被春桃拉住,齐齐跪下。

    三奶奶于婉秋只福了个身,“母亲。”

    佟氏嗯了一声,身后早有丫鬟拿着抱枕,将椅子放好,另有人搀扶着她款款落座。

    “今日还挺热闹的,都说说吧。”

    她不叫起,地上都跪着,谁开头说

    于婉秋率先开了口“没想到这件事惊动了母亲,刚才我院里的坠儿吃错了东西”

    “吃错了什么东西,吐了满地的血,钩吻吗”

    “这”

    春桃膝行了两步上前,磕头道“是奴婢不好”

    佟氏侧目问道“毒是你下的”

    春桃

    梅久心里感慨佟氏这侯夫人的派头,不知情的定然以为与傅砚辞是亲娘俩。

    “神仙也有打盹的时候,偌大的侯府,我顾不过来。”佟氏话说的十分直白,“一些小来小去,无伤大雅之事,只要不闹到我眼皮子底下,我也懒得管。”

    这话显然是敲打春桃和梅久爬床之事。

    两个人低下了头,没吭声。

    佟氏继续道“不过累及人命,那必须要彻查到底,这毒是从哪里来的,经过何人手,原本是要毒害谁若是不查出来,轻轻放下,今日毒害了丫鬟,明日岂不是也敢给主子下毒了”

    “来人呐”

    她话音落地,四个嬷嬷突然站到了面前。

    不比花嬷嬷的外强中干,这四个嬷嬷是佟氏的陪嫁嬷嬷,分别唤作梅兰竹菊,一个个肩背挺直,目光锐利,头发盘得一丝不苟,衣服立立正正,不带丝毫褶皱。

    梅久心道这是四大金刚护法啊。

    “还请夫人明示。”

    “你们几个分开查,人分开审,一个时辰之内,给我个交待”

    “奴才领命。”四人齐齐道。

    其中一个快步走了出去,往左走,一个人出门直行,另外一人对春桃客客气气道“春桃姑娘,劳烦请跟我来”

    春桃怯怯地起身,被她带走了。

    剩下最后一个,岿然不动,梅久本想跟上去解释,她一个抬手,将梅久摁了回去。

    “老老实实待着,该问你话的时候,自会找你。”

    梅久一时不知道如何办,如今被人守着,她连话都传不出去。

    她皱眉,一时不知道这佟氏是作何打算。

    若是说佟氏下的毒,刚才她进门,梅久看得分明,佟氏倨傲得,眼风都没扫过来一下。

    同三奶奶一样,在她们眼中,通房丫鬟不过是暖床的物什。

    人会对物件刮目相看么

    她没有跟她们平起平坐的资格。

    想来要不是因为她是大公子院子里的人,直接打死,也是轻而易举。

    排除了佟氏,梅久蹙眉,又会是何人下毒

    这毒肯定是要杀自己的。

    如果贸然下毒,不敢保证会不会毒害大公子。

    下毒之人显然对她的习性很了解,知道她要每日饮牛乳,也定然知道大公子不饮牛乳

    那么小厨房的嫌疑最大,而且一定是熟悉之人

    梅久不由得想到方嬷嬷这几日她病了,并没上前。

    难倒是之前她听了不该听的话,方嬷嬷怕她与傅砚辞说,要杀她灭口

    可随即她又推翻了这个结论,方嬷嬷当日病得很重,显然是心病。傅砚辞回来就去后院看了她。

    也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方嬷嬷这几日身子渐强了些。

    虽然没下地走动,可听说吃得下饭了。

    那还会是谁

    梅久忽然想到之前的梦她梦到春桃被永平公主的人推下了水

    她心下一凛

    永平公主

    平头百姓侯府大门朝哪里开都不知道,手能伸这么长的,唯有永平公主了。

    梅久不动声色地垂下了头,却不知此时佟氏正在打量着她。

    不多会儿,外面传来了打板子的声音,哭喊声十分犀利。

    春桃此时问完话被放了出来,听到外面打板子的沉闷地邦邦声,脸上的血色褪尽,手下意识地朝着后腰捂去。

    她担忧地看向梅久,生怕下一个拖出去的就是她。

    梅久十分淡定,既然落在了佟氏手中,无非两个结果。

    一个结果就是佟氏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到她头上,让她顶罪,下场无非是个死。

    另一个结果,就是公正严明,将她摘干净,以显示其公平。

    “梅久姑娘,随老身来吧。”竹嬷嬷浅笑着朝她做了个请。

    梅久点头,正要跟上去,一只手拦住了她。

    梅瑾木着一张脸,“在我面前,谁也带不走她”

    “放肆”佟氏身边的大丫鬟听雨呵斥道“这里是侯府,哪里轮得你放肆。”

    梅瑾如实道“奴婢明镜司的人,赏罚自有朝廷来决定,不服你可以告到圣上面前,请圣上裁决”

    梅久干得漂亮

    听雨被气得倒噎,“我呸哪里来的脸面能请陛下裁决,看我不撕破你这张嘴”

    说着,她撸起袖子就要上前,却被佟氏摁住。

    “梅久,梅瑾”她先是看了一眼梅久,又转头看向梅瑾。

    朝着梅久微微一笑,“不过是问话而已,她既不放心,那便跟着你便是。”

    “姑娘,这边请。”

    梅久跟着进了屋,身后梅瑾亦步亦趋,低声在她脖后道“没事小姐,真打起来,我能护住你,带你走。”

    梅久脚步一顿,刚要回头。

    梅瑾又补了一句“多了不行。”

    她拼死也只能带一个。

    虽说梅久心里八成觉得自己无事,可临刑拷问,还是紧张得浑身毛孔都打开了,心脏莫名有些突突。

    再是顽强坚韧的杂草,也渴望被人呵护。

    梅瑾的这句话,令她眼眶一红,险些当场落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