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龙尾村,地主王德福家的宅子绝对是让村民望而生畏的存在。
王家宅子占地十来亩,四进的大宅子连着前后院,里面是个什么情况,一般村民都不知道,轻易没有机会踏进王家大院。
刘氏和张翠芬来到王家大院门口,门房有个四五十岁的男子守着,还拴着一条凶狠的狼狗。
“你们是何人有何事”
门卫见二人穿着寒酸,并没有出来迎接,只从门房探出头来说话。
刘氏倒不怯懦,大声说道“我们是村里苏秀才家的,今日上午借了你们家的银子,现在是来还银子的。”
“原来是苏家的,怎么早上借,现在就来还了”
门房听见是苏家的,倒是客气了几分,毕竟这个地方读书人极少,苏秀才的名声不错,大家都寄予厚望。
“用不上就赶紧来还上,麻烦大兄弟帮忙通报一声。”
“行,你们等一下。”
门房匆匆去跟管事通报,不一会就回来了,身后跟着王家的杨管事。
杨管事是个五十来岁的男子,从小跟在王德福身边,很得王德福的信任。
“刘大娘,你怎么来了”杨管事客气地问。
“杨管事,唉,实在是不好意思,上午从你这里借的救急银子,现在能还上了,这不就赶紧过来了。”
刘氏说着,把钱袋子拿出来,取出银子递给杨管事。
“诶,刘大娘,这不合规矩,我们熟归熟,但是老爷定下的规矩我不能破啊。”
“啥规矩”张翠芬见他不接银子,担心有什么幺蛾子,赶紧问道。
“借银子的契书上写明,银子的使用期是一个月,五两银子是本金,一个月到期还八两银子,若是到期还不上,便用地抵。
这虽然还没有到一个月,但银子已经借出去了,你们也拿着银子实实在在办成了事,这直接退回来五两银子,是不合规矩的。”
借银子的时候,杨管事确实把这条文读给她们听了,当时急着救人了,没有细想。
刘氏那怎么办
张翠芬急了“有银子还不能还债吗杨管事,你通融通融,你把银子收回去吧,我来给你们做几天工当利息。”
“苏大嫂,实在对不住,我只是个奴才,做不得主,银子你们先收着,一个月后再来吧。”
杨管事对着刘氏拱手行了个礼,便转身进去了,大门也随之关起来了。
杨管事全权代表王德福处事,在这龙尾村的地位还挺高的,能对刘氏以礼相待,那是看在苏秀才的面子上。
说不准哪天苏秀才高中了,当了官,这刘氏便是官家老太太,所以都会在礼貌上敬着她。
“唉,外面不知多严峻,秀才都要入伍打仗。”杨管事摇摇头,叹息一声。
看着缓缓关上的王家大门,张翠芳拉着愣神的婆婆往回走。
“娘,把银子收好,先回家再说。”
“嗯。”刘氏也没有别的办法。
要还八两
一个月时间,上哪里挣三两银子利钱
刘氏自己的嫁妆早就卖光了,儿媳妇也没什么值钱的嫁妆。
她们都是农妇,没有一技之长,没有挣钱的门路。
但还不上这八两银子,家里唯一的田地就保不住了。
刘氏一路上心里乱糟糟,都不知道怎么走到家里的。
回到家里,张翠芬把还不了银子的事跟大家说了。
王菊和苏西沉默不语。
屋里躺着的苏三和更是老泪纵横,都怪自己摔残废了,家里现在连一个能站起来的男人都没有。
真是为难了一群妇人,心塞啊。
在屋里趴着的李雨微自然也听到了,她倒是没那么焦虑,还有一个月,还担心挣不来三两银子吗
她失血过多,现在还是有点晕乎乎,扶着墙走到院子里,坐在门槛上。
家里的小孩看见她出来,眼神都变了变,苏西的两个女儿更是躲到了娘亲的背后。
李雨微平静地对刘氏说“娘,家里现在都揭不开锅了,这五两银子,既然人家不让提前还,我们干脆就别还了。
你拿一两银子去买粮食,剩下四两给我做生意,我保证过年前给你连本带利赚回来,开春了重新买地回来种。”
空气忽然变安静,第一,李雨微会好好说话了
第二,她说什么
把借来的银子给她拿去做生意
她除了吃和骂人还会做什么
做生意莫不是又想把银子骗去吃吃喝喝吧
刘氏忽然从懵懂中清醒过来,拿起靠墙放着的扫把就往李雨微冲过去,张翠芬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娘,弟妹头上还有伤,别打她。”
刘氏被张翠芬拉扯了一下,理智回归,高高举起的扫把落不下来,全家都盯着呢,大写的尴尬,只能在李雨微的小腿上抽了两下。
李雨微不躲不避,婆婆的扫帚抽过来不痛不痒的。
祸是她闯下的,这一家子人,嘴上骂着她,却仍然没有真正苛待她的。
此李雨微已经非彼李雨微了,既然她来了,就担起养家责任吧。
“娘,对不起,过去是我糊涂了。以后会好好过日子的。”
刘氏听见她道歉,把扫把往墙根下一扔,蹲下生闷气。
道歉有什么用眼下的问题是道歉能解决的吗
不过她既然知道错了,自己也不好一直揪着不放。
“三姐,大丫,二丫,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这样做的。”李雨微站起来,对着苏西母女躬身道歉。
大丫五岁,二丫两岁多,不太懂小舅妈的道歉,怯生生地躲在苏西的身后。
倒是苏西,压抑着的愤怒和怨气,被她一声道歉便烟消云散了,她对李雨微点点头,便带着两个女儿回了房间。
李雨微走到刘氏跟前蹲下,温声道“娘,你把银子给我吧,我到镇子上寻摸点生意做,总好过什么都不做吧”
刘氏腾地站起来,厉声说道“不行,即便地要不回来,这五两银子还能买粮食撑过冬天,到了你手里,一天就挥霍干净了”
李雨微也站起身来,拍拍不存在的尘土,无所谓地说“既然娘不信我,那此事就作罢。我另外想办法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