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的紫禁城,浸润在淡金色的晨曦中,琉璃瓦上凝结的露珠折射出七彩光晕。
坤宁宫东侧的演武场上,赵胤正将一杆小枪舞得猎猎生风,枪尖挑破薄雾时,溅起细碎银芒,恍若游龙穿云。
“收”
随着最后一声清喝,少年皇子反手收势,枪柄重重顿在青砖地面。
汗水顺着他的下颌滑落,在杏黄箭袖上洇出深色痕迹。
几个小太监捧着冰丝汗巾慌忙上前,却被赵胤摆手挥退
他仰头望着宫墙外盘旋的鸽群,忽然想起昨日听老师提起文渊阁新藏。
“更衣。”
当赵胤换上月白锦袍跨出殿门时,腰间羊脂玉佩与剑鞘相撞,在寂静宫道上荡开清越回响。
随行太监们小跑着追赶少年的身影,乌纱帽翅在晨风中乱颤。
“殿下”
清泉般的声音自回廊转角传来
粉墙黛瓦间,忽地转出一抹茜色,十二岁的郭照提着鹅黄裙裾疾步追来。
恰好攀上飞檐的朝阳,为她鸦青鬓角间的珍珠步摇镀上金边,细碎光斑随着奔跑在鹅蛋脸上跳跃。
赵胤驻足时,少女堪堪在五步外刹住脚步。石榴红的宫绦缠着鎏金禁步晃个不停,像极了她此刻急促的喘息。
“娘娘今早要去国坊巡视,特意让婢子”
郭照说到一半突然噤声,慌乱垂下蝶翼般的睫毛方才跑得太急,竟将皇后嘱咐的“不必跟随”忘了个干净。
“阿照,你还是这般毛躁。”
赵胤忍笑抽出袖中丝帕,却在瞥见少女瞬间涨红的脸颊时改了主意。
“听闻文渊阁新进了蔡公的飞白帖,可愿同去品鉴”
郭照霍然抬头,杏眸里漾起粼粼波光。
三年前,她兄妹四人流落到邯郸城,靠两个兄长去筑城干劳力过活。
谁曾想,在她两个兄长外出筑城时,一名军官将魔爪伸向她姐妹俩。
就在她绝望时,陛下父子出现了,将她姐妹俩救下。
从那天起,眼前这道月白身影,就成了照进深渊的天光。
“婢子给殿下引路”她急急转身,却险些撞上朱漆廊柱。
赵胤低笑出声,随手折下探入宫墙的桂枝递去“拿这个作杖,仔细脚下。”
穿过三重垂花门,文渊阁的墨香已隐约可闻。
郑玄早得了通传,此刻正立于汉白玉阶前,深紫色官服上的仙鹤补子,随晨风微动。
“老臣郑玄,拜见大皇子殿下”
昨日,赵云置大明公卿,郑玄这样的儒学泰斗,被赵云封为文渊阁大学士。
适才,郑玄刚下早朝,就听闻大皇子赵胤将至。
“郑公折煞晚辈了。”
赵胤托住老者肘部,“上月拜读您注的尚书正义,其中明德慎罚之论,望郑公赐教”
“殿下里边请,老臣必然知无不言”
与此同时,邯郸大北城西北角的国坊,已是一片蒸腾
国坊的前身,就是曾经代城的军需局,这些年一直由甄姜管理,主要从事手工业制作。
后来,随着赵云的重心南移,甄姜在邯郸大北城西北角,组建了比代城军需局规模更大的手工业作坊。
如今,大明国建立,赵云遂将邯郸军需局更名国坊,意思是国有作坊,有点类似后世的大型国企。
又因国坊主要从事手工业制作,所以在国坊工作的人,几乎都是女子,她们不仅制作军袍军被,还织布、织绫
而以国坊当前数万女子的工作效率,每年就能为大明创造十多亿钱的收入。
国坊内,数以千计的新式纺车隆隆作响,雪白棉絮在女工指间翻飞成线
皇后甄姜绾着利落的凌云髻,黛色骑装下摆沾着棉绒,正俯身检验刚弹好的棉胎。
“这批绒朵比去年更饱满。”
她捻开棉团对着天光细看,唇角勾起满意弧度;四年前,那个夜晚忽然浮现眼前,夫君捧着邹氏的种袋时,眼中的灼灼光华,仿佛捧着的不是种子,而是北疆百万将士的性命。
经过这几年的时间,邹氏手中的棉花种子,终于形成了规模。
去年,甄姜就按照赵云的方法,用棉花制作了棉衣棉被。
“启禀皇后娘娘,军器监差人来问新棉何时运去”贴身女官郭昱躬身禀报。
“传令各坊主事,三日后务必完成首批棉甲内衬。”甄姜凤眸含威,绯红披风扫过满地棉朵,恍若烽火掠过雪原
紫禁城,承德殿。
承德殿位于正殿奉天殿的后面,是赵云日常处理国事的地方。
今日下早朝后,赵云就移驾承德殿内,处理国事。
“陛下,这是将作监,马大匠的奏章”
大殿内,领事太监谢颃见赵云即将阅览完一本奏章,躬身递出下一本奏章。
一听是马钧的奏章,赵云有些期待,一个月前,他亲自去武安军工城,试射了马钧打造的连弩。
不过,当时连弩杀伤力不足。
于是,在与马钧商讨一番后,马钧说如果放弃单兵操作连弩,增大连弩的体型和拉力,他可以使连弩由十连射,变成五十连射,对敌方形成箭雨覆盖。
当时,赵云一听大喜,对他来说五十连射,完全就是冷兵器时代的加特林。
如今,已经一个月了,看来是有成果了,不然马钧岂会在大明建立的第二天,来扫他的兴
赵云兴奋的展开奏折,里面马钧说五十连弩,他已试射成功,八十步内破甲,并且他将连弩的手动拉杆,改成了脚踏。
如此一来,两名士兵一左一右同时蹬动踏板,就能发射连弩。
不过,缺点是连弩增大体型后比较笨重,另外对于操控连弩的士兵要求高,需要长时间训练,才能形成默契。
“哈哈哈,马大匠不愧是我大明百匠之首,传旨赏马大匠黄金百斤,骏马一匹”
看完马钧的奏章,赵云非常振奋,对于马钧说的连弩笨重和兵员操作要求高,赵云觉得有得有失,再正常不过,当即就要大赏马钧。
接着,赵云又道“再传旨军器监,全力打造德衡连弩,年底交五千具连弩给朕”
“诺”
谢颃躬身应诺,随即又指挥候在殿中的小太监去中书省传达帝命,让中书省拟旨。
刚放下马钧的奏折,谢颃又呈上一本。
“陛下,这是礼部田尚书上呈的奏章”
赵云接过奏折,阅览了起来;奏折里,田畴说昨日称帝大典结束后,草原诸部首领向礼部请辞,说再过半个月草原就要下雪了,他们害怕大雪阻路,回不了各自的部落。
拿着手中奏折,赵云沉吟了起来,他将草原诸部首领叫来邯郸,一是向天下展示他的威望,二是让草原蛮子长长见识,别他娘的夜郎自大,自我感觉很牛逼。
当然,也有让草原诸部来孝敬他的意思,毕竟这次就收了草原诸部两万匹战马,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如今,这三个目的都实现了。
按理说,他应该放这些蛮子回草原了,但称帝后,他的心态也变了,他认为北疆要想久安,唯有将鲜卑同化,让鲜卑人成为大明的子民。
但这却不是一朝一夕能实现的,如果手段过激,鲜卑人肯定会反叛,那么反而坏菜了。
沉吟半晌后,赵云似乎有了许些方向,对谢颃道
“谢卿,派人去礼部,朕今晚要在章武殿设宴,为草原诸部首领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