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戛然而止,室内猛地陷入一片寂静。
四目相对。
谢宴州没说话,薄唇微压,形成一条紧绷的弧线。
见他这样,沈榆越发觉得自己有必要搞清楚对方的情况。
顺便惩罚惩罚谢宴州这种不好的习惯。
他理直气壮,伸手抓住对方的松松垮垮的浴巾腰带,呲牙“你最好告诉我,不然”
“不然什么”谢宴州单手扶着门,微微弓腰侧头,灼热的呼吸便落在沈榆耳根,“不然要罚我吗”
低醇声线撩拨耳根,沈榆微顿,下一刻便松开抓着的腰带,一把捂住耳朵,倒退一步拉开距离,警惕地盯着对方“干什么别动手动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他是绝对不会中美男计的
沈榆倒退,谢宴州就上前一步。
距离又缩短了。
谢宴州垂着眼,看沈榆的眼睛,声音低低的“可以坦白,但那之前,我也有问题要问宝宝。”
沈榆疑惑“什么问题”
“阿榆。”扶着门的指腹微微摩挲,谢宴州沉默两秒,眉微微抬起,一个字一个字慢悠悠地说,“你怎么知道和我打电话的是心理医生”
沈榆“”
这对啊。
谢宴州之前是去过心理诊所,但没说预约了哪个医生。
刚才来电话时,备注也是简单的“赵医师”三个字,没其他任何备注。
沈榆呼吸都快暂停了,尴尬地停了几秒。
喉结悄悄滚动,沈榆缓缓吐气,语气尽量自然“我不是跟你说我去过那个心理诊所吗那边也有个赵医师,你最近除了公司体检,也就去了心理诊所,所以很可能是心理医生。”
这话说得天衣无缝,沈榆自己都快信了。
谢宴州也没追问,只看着沈榆,唇勾起一点笑意。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笑,和平常没什么区别的宠溺弧度,又带着几分观察。
沈榆被那种视线看得发毛,赶紧伸手把谢宴州拉到沙发上,严肃地问他“快从实招来”
“嗯,你猜得没错,是心理医生。”谢宴州说。
“你的失眠还没好吗”沈榆皱起眉,“是不是我晚上睡觉又踢被子了还是我说梦话了难道是谢彦明又给你使绊子,谢爷爷给你下任务了,你压力大”
沈榆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之前说要跟谢宴州结婚,他压力太大了。
婚姻本来就和恋爱有很大区别,恐婚的也不在少数。
谢宴州才二十出头,对新生活有压力也很正常。
如果是这一点,那沈榆很能共情,毕竟上辈子谢宴州提出结婚,他连续一个星期没睡好,走路都是飘的。
被沈榆关心的目光看着,谢宴州的神情变得柔软起来。
“不是,我的失眠已经好了,只是最近会做梦。”谢宴州解释给他听,“早上我决定取消后面的预约,打赵医师的电话没人接,刚才他打来跟我确认。”
“什么梦”沈榆听到前一句,已经松了口气。
但转瞬又疑惑。
做的什么梦,能让谢宴州失常到去看医生
谢宴州握着沈榆的手,轻轻摩挲。
他说的是实话。
来苏城以后,起初,他做梦的频率比在京市低了很多。
赵医师听说后,分析说可能是因为苏城环境比较好,住在山里没有那么快节奏,心情放松,压力减小,自然而然睡眠质量也提高了。
但遇见秦家那个叫“秦听雨”的之后,谢宴州又做了几次梦。
大概内容,是沈榆吃秦听雨的醋,对梦里的他态度变冷淡了几分。
而那时有其他人趁虚而入接近沈榆,谢宴州能明显感觉自己在梦里常常处于恐慌状态,担心来之不易的爱从指缝流逝,连两人相处时也越发小心翼翼。
醒来后,那种惶恐依旧如影随形。
但昨晚亲眼看见沈榆抚摸自己落泪后,谢宴州不打算再看心理医生了。
抬眼和沈榆对上视线,谢宴州说“我做的梦,跟你有关。”
“跟我有关”沈榆莫名觉得有些紧张,他靠近了些,坐在谢宴州腿上,感受到他们的体温在彼此感染,才问,“好的还是坏的”
好的还是坏的
谢宴州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却很难回答。
因为梦里发生的一切刻骨铭心,让人身临其境,所有情绪复杂地糅合,实在难以给出确切的评价。
谢宴州说“很难界定。”
脑中,沈榆的笑脸和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的模样交叉闪过。
谢宴州心口抽痛,扯了扯嘴角,强迫自己理智一些分析“比例上来说,甜蜜的比较多。”
听到都是甜蜜的内容,沈榆心情好了点,也更好奇了“比如呢嗯什么故事背景哪个年代”
“现代。”谢宴州垂眼,喉结轻滚,声音莫名滞涩,“我们比现在要年长一些。”
沈榆眨了眨眼睛“真的难道是我们婚我是说,以后的二人世界都有什么剧情啊”
怀中人亮晶晶的眼睛与梦中苍白无神的模样相去甚远,简直不像是一个人。
谢宴州抬手,指节顺着沈榆的脸轻轻抚摸,心中低叹。
青年相信科学。
到了这一刻,却也担心会有所谓“祸从口出”。
思考片刻,谢宴州将心口苦涩压抑下去,亲了亲他的脸“比如说,昨天我梦见某位小少爷,在落地窗前给我看。”
“粉色丝带。”谢宴州微微拉开距离,眸中蕴着炽热,指腹从肩头顺着往下滑,语调懒懒拖长,“从这里,到这里再从这里,”他轻轻点了一下对方纤细有力的腰肢,“穿到后面去”
再然后,丝带往下
谢宴州视线顺着腰线蔓延,盯着看了两秒,忽然笑了声“这么精神,我还什么都没做。”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沈榆猛地拉下衣摆,脸已经红透了“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一天到晚做这种梦”
粉顺着漂亮的颈线蔓延至脸颊耳廓,他差点被这温度烫得说不出话来。
沈榆恼羞成怒,一掌呼在谢宴州肩上把人往沙发上按,咬牙切齿“你你不会把这种事情都跟心理医生说了吧谢宴州你敢”
谢宴州被他晃得直笑,心情澄澈许多。
“没有,怎么敢。”谢宴州说,“只说了一点不好的。”
谢宴州的戒备心很强,极少对外人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就连去看赵医师,也因为那间诊所有薛远庭堂哥的投资,才会投以几分信任。
在面对专业医师时,谢宴州也有所保留,没有具体叙述内容,只简单叙述自己的状态,梦的内容,只零星带过。
“这还差不多。”沈榆轻轻哼了一声,凑近了点,问,“那不好的是什么”
眸中的光在听到这句话后黯淡几分。
“宝宝,别问。”谢宴州闭眼,盖住眼底情绪,“很可怕。”
他周身萦绕着沈榆没见过的气息。
仿佛一碰就碎。
指节紧了紧,沈榆意识到自己触碰到谢宴州不想坦白的部分。
沈榆想了想,还是不打算继续追问。
他坐起身,刚想说些什么,换个话题逗谢宴州开心,对方却再度开口。
声线低沉苦涩,仿佛被触碰到血肉淋漓的伤口。
“有几次,我梦见你出了意外。”谢宴州说。
心跳猛地暂停,又疯狂加速跳动。
沈榆呼吸紧促,轻声问“什么意外”
谢宴州缓缓睁开眼,定定看着沈榆。
他沉默了很久。
久到沈榆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谢宴州终于吐出两个字
“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