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深,漫天星斗在寂寂的夜空中散发着柔和的光辉。映的这夜空清亮蒙蒙,别有一番恬静舒适的滋味。
星空下,正是苍茫北国,到处横恒着万年未化的冰川雪瀑。又有无数或正或奇,或险或平的冰雕。这等冰雕,乃是在雪崩之时被活埋的动,植物,乃至于奇石异矿等等。经千百年的积雪深压而成,其等本应深深埋在雪下,只是机缘一来,终又在某日重见天日。尔后罡风磨砺,其上浮雪散开,坚冰愈精,便成了北国之中星罗棋布,姿态万千的冰雕。星辉一照,却是映的晶莹剔透,浮莹点点,煞是好看。
所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无数冰雕中,便有那么一尊最为奇特之物。它是何物?且听我慢慢道来。
先前说了,这等冰雕乃是因物而生。千百年来,被雪崩活埋之人也是不少。是以亦有因人而形成的冰雕,这并不足以为奇。然,我所说这尊最为奇特的冰雕,虽也是由人而成,却有一宗比之其他冰雕更为奇特之事。何事?这冰雕竟是活物!
这冰雕随人而成,便形人型。其四肢俱在,面貌宛如。不过这也不能成为其是活物的证据,只是,诸位可知,它在千百年本不是这等模样!
它初成时乃盘膝而坐,双手互捧,岳掌朝天之姿。而后慢慢变化,千百年后,竟成了站立而起,双手力撑伸直的模样。
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人行经北国,又不知有多少人曾经看到过这尊冰雕。只是任谁也不知它竟有如此之大的变化。因为它变化虽大,却是行经千年!除它之外,没有任何人能活如此之久,自也无从看出它的变化。
千百年来,它度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任由那风吹雨打,日晒雷劈。这冰川雪原之上,偶有生人,都是些过客,虽也有一些小动物,却毕竟没有长寿之辈,更兼了无灵智,也便无从有过陪伴。
千年的寂寞有谁知?然而若无意外,它只能这样形只影单,独自在这寂寂雪原中直到永远。
只是,毕竟这世界上从来不缺少的便是意外!
夜空中,两道璀璨的光辉一闪而下。却是两位御剑而行的女子!前一位一身素裳,长袂飘飘,脚踏一把红色仙剑,其人眉清目秀,丰神含韵。后一位女子虽亦是素裳长袂,却生的好一双剪水秋瞳,目光流转间自有一种翩翩若仙的味道。
两人收了飞剑,那后一位女子四顾一番,轻启朱唇,道:“云师姐,刚才在天上时看着挺漂亮的。可一下来怎么就不好看了?”
被唤作云师姐的女子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世间之事大抵如此。泠泠你要想看,便再飞上去好了。”
泠泠摇了摇头,道:“云师姐,我们便在这儿歇息一下吧。我好久都没试着这么清静过了。”说着随处寻了个高地,取出一张锦帕垫在身下,便这么坐下了。
云师姐看着正在抬头望星的泠泠,眼中闪过一丝怜惜之色。这叶泠泠天资过人,被誉为门中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自小便被其师督促着习练门中绝学,决无闲时,不是打坐练气,便是修习技艺,间或有空,也被师傅拉去寻长问短。似现在这般什么都不做的机会,那是百无一见。她应了一声,也取过一张锦帕,挨着叶泠泠坐下。
叶泠泠看着天上星辰闪烁,似是有些痴了。云师姐当下也不开口,只是安静的陪在一旁。
星辉幽幽,两个绝色女子端坐冰川雪原,一时间风止云静,竟如同时光停滞般,另有一股动人心魄的美丽。
好半晌,叶泠泠忽地开口道:“师姐,你说我们学道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云师姐不假思索的道:“寻求大道,超脱此生,得证仙位。”
叶泠泠收回望向星空的目光,转头对云师姐道:“大道?大道究竟是什么?只怕是师傅也说不出来吧。”她叹了口气,又道:“就算超脱此生,成就仙业了又如何呢?”
听得此问,云师姐一楞,一时间也是答不出话来。她自小便入得门中,从小便习的是修仙之术,听的是证道之经。却是从来没有想过这许多问题。
叶泠泠也不待云师姐回答,立起身来,右手一探,一把银白仙剑已执在手中。她清啸一声,跃入空中,仙剑猛然挥出,顿时一道巨大剑芒倏然击出!
一时间这冰川雪原之上风云变色,天地黯然。只听得轰隆之声不绝于耳,烟雾蒸腾而起,笼罩方圆百丈之地。
好半天,地动雪崩之势方才歇止。只见那本坚硬无比的冰雪地面,赫然裂开一道宽达丈余,长约里许,深不可测的缝隙!
云师姐亦被这一剑打断了思绪,她眼见叶泠泠所化剑芒隐隐有实质化的迹象,不禁惊道:“泠泠,原来你已经修到了第七层的境界了。”
叶泠泠望着眼前这道裂缝,也不答她,轻叹一声,道:“师姐,我近来一直有一个疑问,功力越深,疑问便越深。修仙,究竟是为了什么?修仙之路,乃逆天之途。道法自然,为何追求证道的我们,偏又要修习如此逆天的法诀?”
云师姐又是一呆,只是她毕竟不比叶泠泠所想之深。略一思索,找寻不到答案,便道:“泠泠,这等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但我想等到了那一步,自然便有答案了吧。”顿了顿,起身收起锦帕,招出仙剑道:“走吧,我们先回山。”
叶泠泠默然不语,翩身踏剑,直入天宇。
叶泠泠的疑问没有得到答案,但是我们的故事还得继续下去。看到这里,不知道各位有没有明白我所说的意外在哪里。
先前说到那奇特冰雕若无意外,便得继续以此形态直到永远。只是不想叶泠泠挥剑问道,却是一剑斩开了好大个地面。这冰雕也算是机缘天至,它恰巧处于叶泠泠那一剑斩下的边缘,正好破开其冰层。几丝裂缝便如此出现在冰雕之上,过得片刻,突听得喀嚓一声,继而轰然做响。冰雕爆裂四分,炸了开来!
这一炸,炸出一个人来。
什么人?活人!
这正是千百年前被埋入雪中,变成冰雕之人!
说起此人前半生,自有一番故事。然不属本书范畴,容另有时间,再做分说。不过这里却要略略交代一下此人的来历。
这人复姓欧阳,双名纵横。在他那个年代,却是好大一个名声。世人许有不知天子之名,却少有不识欧阳纵横之人。
其以太子之尊,不习治国大道,专好武技小术。尔后更是弃皇位而入江湖!
然此人心志过人,天资绝世。弃位十六年后,终成无上宗师,号称以武近道,天下第一!时,其年仅三十二。
十六年间,血雨腥风,情天恨事,欧阳纵横历经无数。当他终于走到最后一步时,却觉得此生错过太多。王霸雄图,不过如此,幡然有悟,独行北国。是夜留宿雪原,盘膝打坐,却不料天降奇祸,怒雷先击,雪崩其后。将这一代宗师冻成诺大一个冰雕。
若是凡人,天雷一击便早已魂消魄散。然这欧阳纵横不愧为号称以武近道,天下第一之人。纵是怒雷天击也未能取其性命,只是毕竟凡人,不比神仙。却终是受了重伤。其后面对随之而来的雪崩却再也逃避不了。被深压雪下。
初被埋时,欧阳纵横尚还清醒,思忖着自己以重伤之躯决无法破雪而出。不如便在雪下治疗身体,待得伤好再出不迟。
当时他却真已是由武近道,略察天命。当下施展大神通,进入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境界。浑浑噩噩中,便是千年。这千年来,他潜意识中想要破雪而出,于是由打坐之姿逐渐转为站立之态。其身上的冰雪亦自随自而动,这就是“活”冰雕的由来。
叶泠泠一剑问道,却将陷入混沌的欧阳纵横唤醒,终于破冰而出!
雪原苍茫,欧阳纵横尚不知千年已过。他破冰而出的第一件事却是沉思。对着叶泠泠那一剑破开的裂缝沉思。
千年前他以武近道,号称天下第一。这眼力自然惊人,只一眼便看出这条裂缝非为天成,乃是人为。略略一想,便推断出自己的醒来与这裂缝的形成大有干系。只是一时间还想不到是谁有这般大的本事,又该以什么样的方法,才能破开如此之巨的冰缝。
纵是欧阳纵横智慧过人,也料不到这世上竟有修仙之人。他思索再三,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摇摇头,索性不再去想。抬头再望时,双眼却被一物吸引住了。
那是一方锦帕。
原来叶泠泠问道无果,心神不宁。走时却忘了将锦帕收回。茫茫雪原俱是银白,只此一物鲜艳动人,被欧阳纵横一眼便瞧见了。
他眉头微皱,身形一晃便出现在锦帕旁,俯身拾起,只觉那锦帕不知由何物织成,入手便有一股暖意传来。再一看锦帕上绣有清泉流水,山花云雾,分明是一女子之物。只是这冰川雪原便连男子也视为畏途,怎样的女子才会出现在这里?
他不知时光荏苒,只以为自己在冰雕中不过几日,正当凝神细数所知奇女中究竟有几人可能会出现在此时。不觉天际一闪,一道璀璨明亮的长虹倏然而至!
忽听得一声冷哼,手上那方锦帕已不见踪影。欧阳纵横大吃一惊,抬头再看。只见一个绝色女子,长袖飘然,脚踏仙剑,破空而上,转瞬间消失于茫茫星海中。
“这世间,竟真有剑仙存在!”欧阳纵横望着叶泠泠远去的方向,痴然半晌。自己以为已站在世人之颠,原来却终是痴人说梦而已。
那冰川巨缝,自己的破冰而出,当俱是那少女之力。
他喟然长叹,一甩衣袖,向远方行去。
长夜逝去,红日东升。欧阳纵横行了半日,逐渐走到一个地势崎岖之处。突听到远方一声轰然巨响,随之哒哒震耳声响彻天宇,黑烟黄雾蒸腾而起,大地震动不止。
他何曾见过此等景状,登时来了兴致,展开身法,疾行而去。片刻间便近了那处,见数百人在一处低谷中操着奇特的物体混战不休。这些人分为两派,却都身着近似于周围环境的白色衣物。手中端着一把后大前小的奇怪物体。
欧阳纵横是何等眼力,他虽不明白这些物体是什么,但却看清了那物体前端不停的喷洒出一颗颗椭圆的铁弹!
他眼睛不禁一亮,心下道:“想不到这世上竟有如此精妙的暗器!”
场中有一人挺着一辆前有六管,不停旋转的东西。那人不动则矣,一动之时,那六管不停旋转,喷洒出一道火舌,只刹那间数千颗铁弹重重击出!欧阳纵横大吃一惊,先前看到的暗器虽说厉害,但以他之能也不难挡下。只是这东西打出之物,又急又狠,那是万万不能抵挡的。若说先前他还有赞扬之意,现在则难免生出惧怕之心了。而后场中的形势更是叫他心惊不已,有一人甩出一物,东西不大,声势却不小。只见那物体刚一落地便自爆开,轰然巨响一声,周围几丈之内都是人仰物翻!
欧阳纵横面色一变,这样的爆炸虽然还不能致他于死地。但是若是向下面那样,成百上千颗的扔来。纵他有天大本事,也难逃死无全尸之局!
又看片刻,欧阳纵横是越来越心惊。心道此处不知是何地,竟有此等威力强大的器具。他已看出,下面那些人虽说器械厉害,但是人本身却是不堪一击的。想到此处,忽得灵觉一动,弹身飘开。
只听得噗噗几声,欧阳纵横刚才所立之地已多了几个孔洞。
他抬头一看,空中不知何时飞出一个奇大的怪物。那怪物没有双翅,却能悬飞。顶上有物不停旋转,身下两部器械射出道道火蛇朝他袭来。
欧阳纵横一声长啸,疾展身形,任那火蛇如何追击,却不能伤之分毫。过不多时,那怪物停了火蛇,欧阳纵横傲然停立,他只以为那怪物没了手段。却不料嗖嗖两声,两只奇大的“暗器”朝他射来。
欧阳纵横心头一跳,早在刚才观战时他便已明白,这些暗器发射后多会爆炸,而且体积越大的物体尤其如此。
这两颗东西如此之大,恐怕爆炸的范围也不会小。自己若是要逃,还不知能否及时脱离,他心一横,竟迎头而上。双手一揽,在半空划了半个圆圈,玄之又玄的按在两颗“暗器”头边处。只一刹那,一股高温便已传来,随之而来的大力更是将他内腑震伤,两手立时一颤,差点便脱手松开。
他双眼一凝,一股大劲用出,那两颗“暗器”竟被他使劲划了一个圈,又转头向怪物飞去!
只听得轰隆一声,怪物被“暗器”击中,立刻了帐,化为一团火球坠下。
只怕那怪物纵死也想不通,竟然有人能单凭人力将“暗器”返回吧!
欧阳纵横虽然将那怪物击毁,自己却也受了内伤,双手更是差点化做焦碳。而一身衣服,早化为碎片,只勉强遮羞而已。
他心知此处不能久留,强压内伤远远遁去。
欧阳纵横与那怪物一番交战,虽仅片刻,却是他一生之中最为凶险的一次。稍有不慎便立刻化为飞灰。但是他却不知,其中凶险之处,还远在他自己所估之上。
好在总算运道不浅,终于化险为夷。不过终究伤了内腑,所穿衣物更成褴褛。他一气长奔百余里后,略略运气治疗了一下,又起身疾奔。
此地古怪之处太多,说不准还有另外一只能飞翔于天空的怪物。若是追来,便真的该死无葬身之处了。
好在欧阳纵横以武近道,虽还未能辟谷,但寻常三五天不吃东西,却无妨碍。四天三夜后,欧阳纵横终于出了雪原,踏入深山!
他在深山中行了许久,看着四周的参天巨树,确定那怪物决无法在此地对自己造成危险后,随手采了些野果果腹,最后才寻了个山洞,堵住洞口开始疗伤。
一日后伤愈出洞,欧阳纵横看着自己一身狼籍,浮出一丝苦笑。看了看月亮,辨明方位,向东行去。
饿时狩猎,困时打坐,如此十数日后,欧阳纵横终于走到这座大山的边缘处。
这天,他见山林各处有采伐痕迹,心中明了,当是已近人居。于是行动越发小心,走不多时,果然看见山下隐隐有一处村落。
欧阳纵横记清村落所在,返身又回山林。待到日落月升,他方才下得山来,向那村落走去。
月上树梢,撒下清辉无数。李明镜翻开书页,刚看了两页,忽听狗吠声四起。他探身向窗外一看,只见各家灯火依然,亦没有喧闹之声。摇了摇头,便又坐下。
“李明镜,电视开始了!”屋外传来他姐姐李明玉的声音。这小小村落,虽已不是早前日出而起,日落而息的岁月。但是一到晚上却也没什么娱乐,只有电视聊为打发时间。最近他姐姐李明玉迷上了一部《大明宫词》,老是拉着他一起看,若是不依,便有颇多“家法”伺候。
李明镜无奈的应了一声,合上书本。嘴里嘀咕道:“唐朝离现在都一千多年了,有什么好看的啊!”
刚说到这,突听得窗外闷响一声。李明镜疾步跨到窗边,探头再看,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真是怪了,难道我听错了?”他摇了摇头,转身离去。
他却不知,此刻在他屋顶,一个人影矗立其上,仰天望月,泪流满面。
风中,那个声音喃喃道:“千年……原来竟已经是千年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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