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玄幻小说 > 绯红王冠 > 第十章:受诅咒的怪物
    水无的初荧泛着妖治的朱色,洒在深夜的树林中,血与雪的界限变的模糊不清,冷风在木叶中流动,带起呜呜的声音,如同阿兹提克的啼哭,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惧感油然而生。

    而此时伫立在这片森林的二人却无暇顾及周围,双目紧紧的盯着对方,箭弩拔张的紧迫感充斥这片空间。

    尼露冷冷的注视眼前的这个人,对方身上的司祭长袍让他的身份一目了然,不久之前才见过面,然而立场与心态则截然不同。冷冷的笑着,尼露嘲讽道:“圣洁神艾斯特莱雅赋予你尊敬和爱戴,而你回报那位冕下的便是罪孽和欺骗吗?”

    “哼,你刚才恐惧的模样哪里去了。在这种情况下油嘴滑舌,不知道该称赞你冷静还是愚蠢?”明明眼前的还是那个柔弱无力的少女,却好像有什么更为根本的东西发生了改变,无法掌控这种变化的不安让这位司祭大人谨慎起来。

    “也是呢,若是愤怒算是冷静的一部分,我现在的确很冷静。”尼露不以为然的笑了笑:“至于恐惧,明明是沐浴在神的荣光下,秉承神之意的圣职者,现如今竟然成为连人性都丧失的怪物。便是哥布林都比你高尚,至少他们不会穿上羊皮,变成混在羊群中的狼!堕落到这种地步,你又想要别人恐惧你什么?”

    “你又知道什么?”紧咬的牙齿中泄露出的声音,安德森的司祭用充满血丝的眼睛瞪着尼露。那狰狞的面目再也没有之前蔼亲切模样。

    “知道?不,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想知道。”尼露竖起眉毛,正颜厉色道:“我只需要明白一件事,你现在所做的哪怕是关押在监狱最深处,最凶最恶的犯人也会为之悚然的罪行,身为司祭,你背叛神的荣光,身为公民,你背离法律的秩序,身为长者,你背弃村民的信任!仅仅这三点,无论什么样的解释都不过是苍白无力的笑话!”

    “咕……”无言以对的安德森司祭不甘的发出怒吼,忽然脸色一变,那是重新认识到自己身为猎人的立场,面对近在眼前的猎物露出的丑恶的笑容。“只不过是个贵族小姐,勇气可嘉,可是你似乎还不清楚现在的处境?”

    “……”尼露不动神色的往后退了几步,表情上还是一副从容,只是怎么看都有种逞强的样子。“不错,我是贵族,更是梅尔奇亚的第一王女,怎么样,要不要对我卑躬屈膝,如果你现在跪舔我的靴子,本公主到是不介意收留一条忠犬。哦,这可能有些勉强,一只夹着尾巴的狼充其量不过是个恶犬,这可会降低别人对我的评价。”

    “狂妄的蠢货!向着信仰的神祇忏悔自己的天真吧。”不断的冷嘲热讽终于消磨了安德森司祭的理智,被愤怒充斥满心灵的他面目狰狞的露出长袖中的匕首,向尼露刺去。

    “蠢货到底在叫谁呢?”尼露一脸鄙夷的表情,脚步迅速向后退去,同时一直捏在手中的金索尔向空中弹出。

    不断翻转的金索尔弹入空中,金色的光辉遮掩住了荧之月。

    【向索尔请求,这即是吾等所追求之光——太阳术式初·辉!】

    随着凛然且安心的声音响起,弹向空中的金索尔赞放出比火焰明亮千百倍的光炎,神圣的光辉将整个森林的晦暗全部排斥出,仿佛太阳重新自境界上的地平线升起,不详的荧之光在此时被抑制下去。

    在黑暗中骤然绽放的亮光宛若一柄利刃,刺入柔软的瞳孔中。

    “唔呃!”安德森司祭发出惨叫,忽如其来的刺眼光芒对于已经熟悉黑暗的瞳孔来说,带来的冲击力太大,他紧闭着双眼,失去准心匕首刺入空处,视野的丧失和错使的力度让他顿时失去平衡,在雪地摔了一个跟头,滑溜的地面在一时之间也很难爬起身。

    “可恶,可恶啊啊啊!”安德森司祭在雪地中挣扎着,喉咙的迸发出愤怒的嘶吼声。

    直到这时尼露放下遮住眼睛的手,还没完全适应光芒的眼睛眯起,打量一下四周后,这才将落在地面上的匕首拾起,望着地面上那家伙狼狈的模样,不急不缓的说道:“既然你背弃对神的信仰,向罪恶献上祝福。那么就应该预料到这一天,在索尔的光辉下,罪孽决不允许存在,说到底,你也只是个见得光的家伙。那么,舍弃光辉,让自己落入这种落魄的处境,你果然是个蠢……”

    “蠢货!”

    诸神在上,自诞生后第一次被人称作蠢货的尼露耿耿于怀的宣布自己说法的正确性,还没说完,便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打断。

    第二次,一天之中被称作两次蠢货了!

    尼露挑起眉头,愤愤不平的抬起头,望着坐在魔杖上缓缓落下的玛利亚,正准备抱怨,结果玛利亚却先声夺人,指着尼露一篇长篇大论的说教。

    “你是笨蛋吗?那种情况下释放着装术式,这不是将自己也同样陷入被动的局面吗?!”

    “不,有心算无心,算不上被动的。”

    “但是很危险,同样看不见的情况下,如果被匕首刺中怎么办!?”

    “他的动作早已被预判,也就算不上危险吧?”

    “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处境中,这也算是理由吗?!”

    “不是,万分抱歉。”

    面对气势汹汹的玛利亚,尼露弱弱的抗议几下后低下头。

    “可恶!魔女,为什么这里?”这是安德森已经站起身,痛恨的看着两人,被两人紧盯着,同时匕首被夺走的现在,逃不走,也做不出抵抗,况且面对一位魔女,一切抵抗都将枉然。

    “蠢货和聪明的差别在于一个知道自己思考,另一个只知道看别人思考。”尼露双手环抱,用一种看着可怜人的眼光道:“你该不会看到玛利亚返身回去就真以为我是一人来的吧,我虽然自信,可也没狂妄到独自面对一个凶恶的野兽。”

    “接下来该如何?”玛利亚询问起尼露的意见。

    “我是很想就地处决,可惜你我都没有审判罪人的权利,将他绑回去,就由那些一直被他迫害的村民们做决定吧。”

    “嗯。”玛利亚点着头,从腰间取下一捆绳子,走上前去。

    “身为一个魔女,竟然帮助那些村民,你不觉得羞耻吗?还是说你已经忘却先祖被绑在火刑架的惨痛历史吗?”

    “才不想被你这种人渣说呢。”玛利亚露出厌恶的表情:“身为司祭,违背信仰与人格,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你才是圣洁教会的耻辱。而且我虽然是魔女,但绝对不会因为先辈的经历,就无故的将仇恨迁怒在无辜的人们身上。”

    “人渣?”安德森似乎听到很好笑的事情,露出丑恶的笑意。“我可是圣洁教会一位光荣的司祭,你竟然因为那些愚蠢的山民而侮辱我?而且你说那些人是无辜的,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你以为这个世界上的罪孽到底由谁背负。那些大人物?作出正确的决定,就是英明,称职。稍有失误,就是昏庸无能,无法饶恕的罪人!这个世界究竟是谁来持舵,错误和正确是谁来判断,是那些我们看起来愚蠢至极的废物,所以这个世界也是荒谬之至!即使这样,你也能心平气和的认定那些人是无罪的吗?魔女,在他们的祖先中,或许就有指出你的先辈,并亲手送她们上火刑架的人。即使是现在,苛求和恐惧你的力量才和你相处,你……真的以为他们内心中就没有排斥和厌恶,对一个魔女?”

    “……”玛利亚停下脚步,神色阴晴不定。

    安德森看出玛利亚的动摇,脸上泛起怪异的笑容道:“怎么样,你也明白了吧,我们没有错,错的都是那些愚民们,我只是洗却他们生命中的罪孽,给予他们救赎。弱者为强者奉献生命和财富这有什么错,你……呃啊啊啊!”

    想要说出的话被忽如其来的剧痛打断,安德森躬着身子,紧捂着右肩,上面插着一把锋利的匕首,鲜红的血顺着铁器滑落,染红了洁白的雪地。

    “尼露?”玛利亚回首看去,少女还保持掷出匕首的样子。

    “咳呃呃呃呃!”养尊处优的司祭大人看上去不怎么习惯疼痛,因为剧痛而浑身颤抖的跪在雪地上,缩起身子。

    在玛利亚的注视下,尼露收回手,耸了耸肩说道:“他说的太精彩,我不由的想打断一下。”

    对于尼露的态度,玛利亚颇为无奈的一笑道:“多相信我一点也没关系,我可不会因为这种程度的妄言所动摇。”

    “你就将这当成同伴对你的关怀吧。”尼露撇过视线,看着安德森,淡淡的说道:“真可谓讽刺,你给予这个村子无法磨灭的伤痕与痛楚,而你自己却连这种程度的伤痛都无法忍受,无论你有万般理由,都不过如你此时的表现一般,脆弱,无力。”

    “咕呜,咳呃……呵呵,嘎嘎,高高在上的发言,不愧是贵族家的大小姐,可是你又能明白什么,身为一个拥有才能的人,却不得不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山村中待上几十年的光景,你知道吗?你什么都知道,因为你的人生早在拥有高贵姓氏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无论是光彩还是晦暗,无论是幸福还是痛苦,你无法改变,只能被动的接受因为这个姓氏所带来的责任!”

    安德森顿了顿话语,脑袋扭曲着抬起,黄褐色的瞳孔变的极为尖锐,同时声音也嘶哑低沉下来。“而我,则会改变,我绝不会妥协这种无能,平庸的一生,看着那些蠢货们无忧无虑的享受着苦中作乐的滋味,还能悠然自得,为此——无论是神,还是人,成为我的阻碍,我就会毫不犹豫的抛弃!”

    安德森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异常的执念,这种疯狂将化为灾祸,真正意义上影响到世界。此时站在安德森面前的尼露深切感受到这股不详的气息。

    他摇晃着站起身,面孔不自然的绷起,一道道血丝在皮肤上浮现,这是肌肉被撕裂的痕迹。紧捂的伤口处溢出的血液也不在是殷红,而是如墨水般漆黑,浑浊且不详,光是看上一眼变让人心烦意乱。同时一道道黑色的气息从黑血中涌出,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一般,缠绕在安德森司祭的身躯上。

    “这……为什么!?”安德森司祭比谁都更清楚自己身上异变,然而这更加值得吃惊。望着自己变化的身体,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与此同时一股激烈的痛苦传来。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跪倒在地,安德森司祭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向着尼露伸出手,露出求助的眼光。

    “这到底是什么?”忽如其来的惊变让尼露来不及反应。

    在尼露身旁的玛利亚则神情极为严肃的盯着安德森司祭,口中喃喃低语道:“这,难道是……嗯,果然是这样没错,这是一种诅咒!”

    “诅咒?”

    “嗯。”玛利亚紧张的点着头说道:“若是真如典籍上描述的那样,我们可能遇到烦了。”

    “不用你解释,大概也可以看的出。”尼露皱起眉头紧盯着安德森司祭的眼睛,随着黑气的不断增加,如同黑色的衣服般包裹住身体后,那本来只是丧失理性的瞳孔中彻底失去了人性的一面,这样的他比起人,不如说是一种野兽。

    与此同时一种比冰雪更加透彻的寒意从心底涌现,尼露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几步,并且紧握住沁出汗渍的双手,向一旁的玛利亚询问道:“难道说,教会现在已经从容到允许怪物当司祭的程度?”

    “别说傻话,教会可以容纳世界上大部分种族,但只有两个绝对无法认同,一为——恶魔,二为——怪物。”

    玛利亚神色严肃的紧盯着前方,在那个司祭的身上出现了令人悚然的变化,瘦弱的躯体从内部发生膨胀,变的高大修长,隆起的肌肉排列成完美的比例,宛若石刻的雕像般,充满坚硬的质感,同时皮肤上毛发迅速增长,漆黑的毛发如尖刺一般,根根竖立。手变成了利爪,如巨熊般有力,脚弯曲成后爪,如羚羊般敏捷,它的眼睛如苍鹰般犀利,它的牙齿如恶鲨锋利。

    这时的安德森已经不能称之为人,那是不为世间之理所容,为人所唾弃,为神所不容的怪物,被世间一切所有之恶所眷顾,诅咒此世所有生灵的残暴者,它有一个让人恐惧的称呼,其名为——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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