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康十五年三月,江南大地上一片春意盎然,草长莺飞,风光如画,此时正是最好的时节,就像豆蔻年华的少女般,柔美动人,撩人心魄。
秦淮河畔,春风和畅,吹动嫩绿的柳丝清扬。年复一年,任你人生代代无穷已,河边的风月却总是相同。桨声灯影,乐声悠扬,送走多少人的青春年华,消磨掉几多人的雄心壮志。
来建业已经三天了,朱莲秀邀了梅霜华一同下榻在驿馆当中,每日应酬不断,今天好不容易抽空,两人便装打扮,一同出来游玩。
站在画船上,透过头顶上满树的桃花,看那长天如碧如蓝,如同浓墨重彩的山水画刚刚画好,要渗出水来一样。
朱莲秀叹了口气,心想这美景年年如常,可是如画的容颜却不能长久。上个月,坊间闻名的查十一娘年老色衰,不得已嫁给了一个小商人做偏房,日日独守空闺,又被商人的正室欺压,终于想不通悬梁自尽了。朱莲秀人极聪明,知道未雨绸缪的道理,心中也盘算找个如意郎君托付终身。可那些富家公子,王室贵胄,现在都捧着她,但是一旦得到,又有几人会懂得珍惜。
“我想嫁个万众瞩目的英雄,他要一心一意对我好,永远只心疼我,爱怜我,不会欺负我。可是这样的人又在哪里?”朱莲秀又叹了口气。
梅霜华听到她叹气,见她犹带稚气的脸上突然满是忧愁,心中疑惑:“秀秀,你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只是想起五天后要去给皇上献艺,自己这段时间应酬那么多,都快把琴艺耽搁下来了。”朱莲秀莞尔一笑。
“我给你出个主意,听说柳君毅,刘渊和夏候玄三人在城东借了个小院子,非常幽静。你偷偷搬过去住几天,有他们三个鲁莽的家伙给你掩护,想来一定有清闲的时间给你练习琴艺。”梅霜华道,心中又想,“我也三天不见君毅,这一路来两人朝夕相处,突然分离,还真有些想念他,我心里大概把他当亲弟弟了,唉!要是小五还在,也应该有他这么高了。”
朱莲秀拍掌道:“对啊,我怎么把他们给忘了呢,正该如此啊。”
正说话间,就听旁边画船上琴声响起,叮咚有致,如清泉在山石上流过。朱莲秀暗自点头:“嗯,是雨荷教坊的姐妹,不知道今年会是谁来和我同台献艺。”
柳君毅三人都是第一次到都城,自然要到处游玩,当真是身心疲惫,这天正在院子里喝茶,听刘渊和夏候玄讨论行军列阵的心得,就听外面梅霜华呼喊自己的名字,赶紧出去迎接。
“姐姐,你可来看我了,我还以为你到了京城,就把君毅给忘记了。”柳君毅说起话来酸溜溜的。
梅霜华笑道:“傻话,我这不是来了吗,看,还把朱莲秀也带来了。”
朱莲秀在一旁对三人施礼,巧云抱着琴也对柳君毅笑,上次柳君毅帮她过船,她心里就认定柳君毅是个好人,因此看见了格外高兴。只是她身边两个好大的箱子却让三人摸不着头脑。
“这是怎么回事?”柳君毅见两位哥哥见了朱莲秀都在摆酷摆造型,只好自己来问。
朱莲秀笑道:“我想找个清静的地方练琴,刚巧梅姐姐想起你们,就来投靠你们了,你们不会把我们拒之门外吧。”说完嘴巴已经扁了起来。
“不会不会,荣幸之至!”三人兴高采烈地去箱子,“别和我抢,三弟!”夏侯玄低喝道,平日里的粗豪汉子,现在看起来特别温柔。
柳君毅哈哈大笑:“好,好,不和你们抢,虽然明知道你们两个是拍马屁,不过朱莲秀一定会很感激你们的。”
刘渊气运丹田,嘿地一声猛然发力,却差点坐倒在地上,“怎么这么轻啊?巧云。”朱莲秀和梅霜华已经冉冉走入房中,只好抓住巧云询问。
巧云大眼睛眨了眨,“都是些衣服首饰还有胭脂水粉什么的,当然很轻啊。”
“那,就没有一点银子细软吗?”刘渊追问道。
“嘿,要那些干什么,我们小姐走到哪里,都有人好吃好喝好住的款待的,要那些反而行走不方便。”巧云觉得这个刘大哥真的很笨,连这个都想不到。
“啊,那你们不付房租给我们吗?”柳君毅急问道。
“不付的。”巧云见是柳君毅问,口气好了很多。
“那吃饭呢?”柳君毅不依不饶。
巧云笑了,“自然也是吃你们的。”
“一点钱都不付吗?”三人都有些着急。
巧云吓了一跳:“不付钱的。柳公子,你是嫌我没钱给你,要赶我和小姐走吗?”说完觉得好委屈,这柳公子人还不错,怎么会这么小气呢。
“不会,不会。”三人赶紧哄她。
“噢,那我走了,你们快准备晚饭吧,小姐还没吃饭呢。晚饭就吃银鱼羹,珍珠粉烩鲈鱼,荷叶鸭赏,清炒冬笋心,再来个莼菜汤就好了。”巧云觉得小姐真是小题大做,竟然叮嘱自己安排一日三餐的时候要为柳君毅他们节省,小姐可是千金之躯啊,吃得差了,那可怎么行。不过没办法,既然小姐吩咐下来,那自然遵照最低要求安排。
“好,好。”柳君毅三人呆呆的说道。见巧云也进了房间,大叫一声“天啦”同时跌倒在地。
于是柳君毅和夏侯玄把自己的房子让出来,朱莲秀和巧云住一间,梅霜华独自住一间,他们三人都住到原来刘渊的房子里。柳君毅最小,和巧云去买菜的事情自然也由她来完成。
柳君毅见巧云小,什么都不让她做,还给巧云买了个小瓷娃娃玩耍,巧云红了眼睛,说:“柳公子,你真好!”
“这有什么,你小啊,对了,你也别叫我柳公子,叫我大哥吧。”柳君毅突然想做大哥,随口道。
“好!大哥。”巧云很认真的说道。
买好菜,巧云下厨房张罗了一座丰盛的晚饭,几人围坐在一起,纷纷表示三位姑娘到来,使蓬荜生辉云云。
夏侯玄忍痛夹起一块鲈鱼放到嘴巴里,居然非常好吃,差点把舌头都咬掉了。不由赞道:“巧云,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做的饭菜这么可口!”
“那当然,巧云可是由我们采薇教坊最优秀的厨子海大师亲手调教了一个月的。”朱莲秀微笑道,“不仅如此,她女红,化妆,服饰,天文地理,还有各地语言都很精通,你们要小看了她,那才是大大错了。”
“啊!不会吧!”三人大跌眼镜,就这个十岁的小姑娘,这么厉害吗?
巧云有些不好意思:“小姐你又乱夸我了,这些不入流的东西,说出去别人会笑话我的。”
“不会,绝对不会。”三人嘴巴还没来得及合拢,说话都有些大舌头,含糊不清。
晚饭过罢,刘渊坐在自己刚打好的地铺上喝着小酒,口中回味无穷。相比这几天三人吃的青菜萝卜,果然是天渊之别啊,不可同日而语,不可同日而语。刘渊得意的哼起了小曲。
“大哥,三弟,我们的生活质量一下子就提高了不少啊,真要感谢朱莲秀这小丫头,对了,还有巧云。”刘渊摇头晃脑地说道。
夏侯玄板着脸,一言不发,柳君毅答道:“二哥,你还有心情喝酒呢,按这个情况,我们三人的银子,恐怕两天后就用光了。”
刘渊笑道:“管他这么多,今朝有酒今朝醉,来,过来喝酒。”
两人想想,也只能如此,都纷纷凑过去倒了一杯。
“来,祝我们在京城一帆风顺。”柳君毅提议道。
“做大官,发大财,抱美女!”刘渊笑说。
“兄弟情谊,永远像今天一样。”夏侯玄道,另外两人纷纷点头说大哥说的是。
琴音响起,如梦似幻,将三人带入那无边的幻想当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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