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科幻小说 > 拉灯眠 > 第四章 返回 二
    照片大概是八十年代拍摄的,纸质粗糙单薄,四周由宽度极小的三角花边环绕,很像邮票的放大版。当我认出趴在屋顶的人是老五时,内心不免惊骇,我满身大汗在酷热的日光中慢慢变冷,只觉得头皮一阵麻木,头发都竖了起来。不可能存在这种情况,八十年代老五还没出生,怎么可能趴在庙顶偷窥。那么只有两种解释的可能,第一种是那个趴在庙顶的人可能只是长得很像老五,或许是老五的孪生兄弟,也可能是老五的某个亲戚。我和燕子仔细回忆了老五亲戚朋友,从他父母到三舅表弟,没有一个长得像老五的,尤其是他肥硕的身材,既复制长相又复制身材的几率实在太小了,那个人分明就是老五,我们很快排除了第一种可能。第二种可能是这张照片是老五故意制作的,那么他当时在庙里反常的表现就容易说的通,不过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无法得知。这一切只是一种猜测。

    枝繁叶茂的槐树超过了庙顶,老五肥硕的身体被虚掩,只露出了脑袋,所以不仔细观察很容易忽略掉。我思维混乱,怎么也无法将老五和荒庙联系起来,内心越来越纠结。燕子倒不以为然,毕竟读了二十年的书,根本不相信迷信教条,她认定了老五是在作弄我们,存心找茬。但说不通的是,老五如果作弄我们,他怎么会得到荒庙的钥匙并放在了唐教授书中,而且谈及寺庙时老太太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我们打算继续打探消息,顺着一字排开的屋落的主干路线一直向前,穿过村子里的水泥路应该就可以看到寺庙了。我们刚开始问了几个村民,他们的回答竟然和花甲老太太的回答一模一样,村东面并未有祠庙。燕子以为是走错了地方,忙向一个年轻人询问:“请问你们这儿是石北村吗?”

    大概是燕子长得漂亮,年轻人很乐意回答她的问题。他正正短袖衣领,将短发向后拨弄,神采奕奕道:“我们这是石北村,你们是不是来这旅游?”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谁会来观光,我冷哼一声,将目光瞥向村子尽头。接近午后,日照相当强烈,天空却蓝的透明,头顶万里无云,太阳明亮的光线刺得我眼睛发痛,一时间被天空倒扣如深湖的景象吸引,燕子与年轻人的交谈被耳旁一阵酷热的风吹了很远。

    想到唐教授书中的记载,石北村西北部相连民勤村,民勤村当地荒漠化严重,深井打至三百米,水资源极度匮乏,村民大多外出打工迁至外地,民勤村也就渐渐消失。由此可以想象距民勤村不远的石北村亦是如此干旱荒凉。盯着天久了,眼睛开始发黑,我没有仔细听燕子和年轻人在谈些什么,但看到燕子诧异的表情便知道事情有些复杂。年轻人似乎颇喜欢燕子,要求我们去他家做客,燕子毫不犹豫答应了。走了一上午我们都筋疲力尽,此刻找个地方吹着电扇喝杯茶也是不错的选择,便不假思索地表示正有此意。

    年轻人兴奋地向燕子做自我介绍,逗得燕子咯咯地笑,我只听见他说村里人都叫他三胖,三胖这个名字在村里面倒挺大众化。燕子见我黑着脸一言不发,凑到我耳边小声道:“你吃醋了!”

    对于她的自恋我无奈地摇摇头。我看到前面相邻两座房的拐角处,有一条棕黄色狼狗追着一只公鸡狂吠,便打了个口哨,狼狗随即停下朝我们这边跑来。正想得意地向燕子炫耀,不料恶狗露出獠牙向我扑过来,我猛将燕子往前一推挡住,三胖吼了一声,狼狗站定狂吠了几声便火速离去继续追公鸡。松了一口气后,燕子气愤地羞辱了我一顿,自知丢脸理亏,打算岔开话题,三胖问道:“你们是情侣吗?”是情侣早把你揍了,我暗想,然后收拾了脸部的表情说:“我是她表哥。”

    “真看不出来!”看得出三胖脸上一丝的兴奋,也明白他在讽刺我刚才的举动。

    “我以为恶狗不袭击母的。”我随口一说,燕子狠命地捏住我的胳膊用力一拧,我痛地大喊:“你这臭娘们儿,掐死人不偿命啊!”三胖在一旁笑,他说村子里面的狗见生人就咬。

    经过六七次拐角,三胖指着一座与村里面房屋大致类似的青砖瓦房说:“这是我家。”进门时我看到那条棕黄色恶狗黑色的嘴唇上沾满鸡毛,它灰溜溜地走过来,似乎注意到我,便又是一阵耀武扬威的狂吠。我一面斜着脑袋瞪着它提防着,一边朝屋子里走,没想到撞在了墙上,眼睛被撞得剧烈灼痛,差点昏倒过去。

    三胖家屋内陈设比较陈旧,一圈褐色皮革的沙发环绕着一个木制茶几,沙发有些已经露出了棉絮,南边墙上摆着两张很大的柜子,柜子上有两面模糊的镜子,但整体看起来比较整洁。因为地理环境因素,村子里面普遍墙体较厚,一进屋便感觉到了凉爽。三胖和他父母介绍了我们之后,便忙着和他母亲为我们准备饭菜。我和燕子在客厅坐着,心里很不自在。

    燕子边给我揉眼睛边说:“你和狗作对不是自取其辱吗!”我不知道她是在骂自己还是在骂我,又没什么理由反驳她,突然想起荒庙的事情,之前没有注意她和三胖的谈话,便问道:“消息打探的怎么样?”

    燕子露出迷惑的表情道:“和老太太的答案一致,三胖也说这里根本没有那座庙。他们这边大多信奉伊斯兰,寺庙建筑很少,唐朝在此建立的很多寺庙也在历史变迁中湮没。”那就怪了,难道我们都做了一场梦?那么我们现在为什么会在石北村,照片中的老五又怎么解释。越想越不对劲。我们既然已经确定了荒庙位置,并证实了这里是石北村的事实,况且我们还在庙里待了一宿,寺庙怎么会无缘无故不存在。燕子说或许只是凑巧,依照老太太的言语举止应该存在着这样一座庙,只是庙里的一些隐晦的诡异的事让当地的人有些避讳,不愿谈起,我们应当多去访问。

    吃过午饭我和燕子便由三胖带领去找当地老一辈的人了解情况。期间我们问了三胖的父母村东头寺庙的事,但他们都说不存在那座庙。难道存在两个石北村?又仔细观察了一遍地图后我们很快排除了这个可能。通过一下午的访问,我发现了一个可疑迹象,村子里较年长的老人并没有直接了当地否定,而是含糊其辞,再多问一些他们便默不作声,我们知道这是下了逐客令。很多次我都想拿出照片让其确认,但一想到花甲老太的反常,便觉得一阵后怕。我和燕子不免觉得可笑,那座庙明明就在村子东面,只要走出村子向东眺望,荒庙整体就可一览无余。难道他们有老死不相往来的习俗?这更说不通,二十一世纪中国哪还有完全封闭的村子,况且村民以农业为主,村四周全是块状的田地,他们不可能视而不见。绕村子走了一下午,三胖有些不耐烦,但碍于燕子的面子不好意思表露出来,只是小声闷闷说了一句,我在这活了二十年也没见有座庙。

    当即我打算带三胖去目睹荒庙的风采,三胖好奇心甚强,跟着我们跑到了村东头,一路上我还觉得实在可笑,等他见到了一定会大吃一惊。可怀着纠结的心情来到村东面时,我们只看到了四周低矮的玉米田和破碎在公路上的陈旧的阳光,此外还是不断延伸的玉米田和公路。荒庙却没了影。开始我以为是位置问题,于是爬上了三胖家屋顶,拿出大伯送我的军用望远镜,仔仔细细地观察了村子四周,却只望见了我们住宿的旅馆和横亘在荒野的公路。那座庙莫名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