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科幻小说 > 拉灯眠 > 第二十五章 血婴 二
    蓝月亮轻描淡写的语气融进了迷蒙的昏暗中,那一刻,我看不清她脸,平静的口吻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让我们情不自禁地将目光转向了她。

    两个来访者的目光停在蓝月亮身上几秒,对她点了一下头,收回了视线。蓝月亮双手放膝,她的端庄仪态很容易使人想起古代循规蹈矩的淑女,只是她的服饰与眼底的一抹浅红过分地透出了妖异。

    我又大口喝下一碗酒,酒精发挥了它的功效,排山倒海的疲倦在幽暗的环境里恣意生长,早知酒精可以彻底地麻痹神经,就不用安眠药代替了。

    我忍着极度的困意,总感觉这些人是在处心积虑地向我演一场戏,他们绞尽脑汁蓄意把我拉进戏里,随便当一个丑角,好让人认定他们所言所语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但是他们完全没有必要。

    中年人继续了故事。

    神婆将白水许配给同寨憨厚老实的阿木,本以为白水刚失去了自己心爱的人,会有千百个不愿意,但她只是问了一句:“他真的死了吗?”神婆给予了肯定的答复,她便答应了这桩婚事。

    阿木经常外出卖柴,有时也招揽一些修缮之类的工事,所以平时很少在家。白水嫁过去没多久就怀了孕,她婆婆心生疑虑,这阿木也没回过几次家,白水怎会这么快怀了孕?而且婆婆注意到一个细节,白水喜欢买一些水粉等化妆品,她和寨南小贩来往密切,莫不是他们俩在偷情!

    婆婆这么一想,怒从心起,愤愤然为自己儿子抱不平,但她自知白水蛊术高深,在没有确定这件事之前,她并不能冠于白水骂名。表面上婆婆仍然表现出对白水这个儿媳甚是喜欢,暗地里却偷偷跟踪白水,侍意揭发白水的不忠。但一连几日,婆婆都只是见白水与小贩攀谈几句就回了家,也没任何出格的举动。婆婆便打消了疑虑,想到自己对白水不切实际的猜忌,她心里懊悔,只能以细心照顾来弥补自己的对儿媳的猜忌。

    白水肚子越来越大,她也就很少出门了。生产那天,婆婆给白水请来了凤凰城最好的接生婆,以确保母子平安。

    白水经历了一番翻云覆雨的疼痛后,产下一个男孩,婆婆非常开心,抱着孙子在白水面前走来走去。兴奋之情完全流露于言表。白水面色惨白,却神叨叨地说了一句:"他没死。"

    婆婆被从天而降的喜悦正中脑门,根本没在意白水的话。但接生婆的一句话却给她泼了一瓢冷水,"这孩子出生都没有哭,恐怕撑不过今晚,你们要做好准备。"

    婆婆这才发现,耳边没有一声的哭泣,孩子的手脚都非常的冰凉。她突然间非常恐惧,这可是自己亲孙子,怎么能让他刚出生就死去,婆婆不甘,白水听了这晴天霹雳,也是极度痛心。她们俩带着哭腔苦苦哀求,想让接生婆尽力保住孩子的性命,但接生婆摇摇头,对白水说:"你是神婆女儿都没办法,我一个普通人又有何能救你孩子!"她说完便拂袖而去。

    果不其然,不到凌晨,孩子就夭折了。毕竟孩子生命太短,婆婆尚未与其产生感情,她只好安慰白水:"你也别太伤心,再生一个就好了。我们就把他埋在屋后的树林里。"

    白水却抱着孩子,久久凝视,她平静地说:"妈,你先出去,我想再看看自己的孩子。"

    婆婆以为白水定是悲痛欲绝,恐怕她做出伤害自己的事,便伸手想从白水手中夺过孩子,边道:"别看了,人死不能复生,听妈的话,我们现在就把他埋了吧。这死人在家也不吉利。

    白水突然甩开婆婆的手,眼神中露着几分凶恶,怒道:"不要你管!"婆婆被白水这幅架势吓到了,她不敢多言,慌忙从白水房间出来。

    摇曳的的灯光将孩子积脂般的脸清晰地呈现在白水眼前,他已经闭上了眼,但孩子的双眼皮还是让白水发现了自己记忆中的纰漏。她仿佛又回到随贡伯去凤凰城的燥热的上午,在一个不起眼的旮旯里,发现了那人明亮的眼睛。白水注视了他很长时间,那人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表情中尽是道不尽的温柔。白水被他的笑羞红了脸,急冲冲地跑远了。但在白水心里已经发生了某种变化,她只觉自己的心像浸泡在温水里的海绵,充分地吮吸滋润,却又莫名其妙地沉重。而当她再回到角落时,那人被迎面而来的斜照勾起了嘴角,露出一口白净的牙齿,白水突然觉得温水里的海绵在微微肿胀。

    他俊郎的笑容本是与满脸的蚂蝗毫不相干的。

    白水自言自语道:"你说错了,他没有死,我不能让他死。"白水用毛毯裹住孩子,把他放在床下,又抱起枕头,随便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衣服罩在枕头上。她走到婆婆房间的窗口,又退了几步喊到:"妈,你不用出来了,我一个人把事情做了。"

    婆婆听到白水的声音,探到窗口,看见她在不远处的一颗树下铲坑,树旁放着那个婴儿。既然白水不让她出去帮忙,她也只好在屋子的窗口静静观望。

    白水耐着性子演完这场戏,匆匆忙忙回到房间抱出已死去的婴儿。她从一个罐子里取出一只蝎子和一条蜈蚣,然后用一把尖锐的刀割开手指,把血滴在蝎子和蜈蚣身上,念了一些咒语,蜈蚣和蝎子就钻进了婴儿嘴里。白水望着婴儿青紫的脸色松了一口气,她把孩子放入一个木桶中,盖上一块红布,抚了抚胸口,道:"妈妈去给你找食物。"

    一直到早晨,白水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中,她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揭开木桶上的红布,把满满一碗血放在死去的婴儿面前。她端详着孩子的脸,对他说:“这是一碗新鲜的猫血,把它喝了,你才有力气长大。”

    白水把半碗血灌进婴儿嘴里,剩下半碗自己喝下。这时婴儿眼中似乎有了一丝光彩,白水赶紧割开手腕,将溢着血的手腕举到婴儿嘴边,婴儿身体好像动了一下,之后便咬了白水的血管。

    白水醒来后,婴儿已经闭上了眼。木桶底全是她鲜红的血液,不过已经没有了温度。白水重盖好红布,喃喃道:“过不了几天,我们就会母子重聚。”此时的白水已经有些神经质了,她忘掉了神婆的谆谆教诲,筹备着最骇人听闻的血婴蛊。白水把木桶放在了柴房里,重新配了锁。

    连续几日,白水都是早出晚归,神色呆滞疲倦,对家里的事务不闻不问。婆婆以为她刚失去了孩子,心中有些难过悲伤,也就顺着她的性子,打理着家里的一切。

    白水每次回来都要先去柴房给他孩子喂血。通常这段时间,她会反锁柴房的门,将仅有的一扇朝南的窗户用一个大布袋罩着,好让人看不见里面的事物。婆婆与她生活在一起,自然会发现她反常的习惯。于是晚饭时,婆婆装作无意间撞见她去柴房,试探性地向对着一碗米饭心不在焉的白水道:"白水,柴房比较阴冷,你现在身体还比较虚弱,以免受了寒,还是少去为好。"

    白水直了直身子,想了一下,抬头道:"我最近养了一些东西,你最好别进柴房。"

    婆婆当然知道白水是在养蛊,她想到那些恶心的虫子,不免打了一个寒战,也就不再追问。

    直到有一天,白水领回家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小女孩扎着马尾,一副不谙俗世的模样,见到婆婆时羞答答地聋拉着脑袋。婆婆十分纳闷,这是谁家的孩子,和白水又是什么关系。没等她询问,白水就做了一个简单的介绍,“这是我表妹,算是一个远房亲戚,她想来我们苗寨这边玩些时日。”

    婆婆没多说,既然是白水亲戚,也算是自家人,亲戚来了哪有不款待之理,她转身去厨房准备饭菜。席间,婆婆问了一些关于女孩家庭状况的事,女孩漫不经心地扒拉着饭,边以"嗯嗯哦哦"来回应。婆婆瞬间觉得奇怪,这女孩吞吞吐吐,像是对自己的身世刻意隐瞒,难不成白水是在欺骗她。这样一想,婆婆心里隐约不安,这时她看到一旁的白水注视着她,冷漠的眼神像在对她说,你给我闭嘴。婆婆快速吃完了饭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由于另外两间空房没来得及打扫,当晚,白水让女孩和她睡在一起。婆婆家唯一一台电视坏掉了,所以入寝前有很长一段时间非常无聊,白水对女孩说:"要不我带你去和我儿子玩吧。"女孩一听非常兴奋,她拍着手说:"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小孩子了。"

    柴房里没有灯,白水打着电量不足的手电筒,微不足道的光线几乎就要被周围浓稠的黑暗和潮气吞噬掉。横七竖八的乱柴非常咯脚,女孩也极其疑惑,姐姐的孩子怎么会放在这样一个漆黑阴冷的屋子。白水拉着女孩的手,在一个柴薪搭成三角架的墙角停下。女孩左顾右盼,却还是没发现白水的孩子,便问道:"姐姐,我怎么看不见孩子啊。"白水乘女孩弯腰看柴薪下的木桶时,放在她肩上一条蜈蚣。白水道:"就在那只木桶里。"

    女孩竟然天真地扒开柴火,去揭盖在木桶上的红布,但此时女孩内心已经非常恐惧了,她胡乱地猜想,或许是白水养了什么宠物,管它叫自己的孩子。"我揭不开这红布。"

    白水冷笑一声,关掉了手电筒,怪声道:"你当然揭不开,只有我才能揭开。"

    婆婆仔细一琢磨,白水近几日精神反常,难道她有什么事隐瞒着自己。她又一想,那日埋婴儿的时候白水不让她出去,莫不是她动了什么手脚。婆婆脸上渗出了汗,心里的不安无限放大,虽然平时自己对白水相当畏惧,但白水毕竟是她儿媳,她深怕白水惹出什么祸端,便鼓起勇气去树林里一探究竟。

    婆婆拿了一把铲子,在树下祈祷了很长时间,便动手开挖。很快她铲到一团柔软的东西,她回忆起当时白水在孩子身上裹着衣服,挖到这种棉絮状的东西也不足为奇,于是放轻了动作,唯恐破坏了孩子的身体。婆婆把手电筒放在袖子里,缩小光圈,定睛一看,她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倒去。那是一只黑色的猫!孩子怎么会变成猫?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瘫倒在地,她强压住内心的惊恐,继续挖开周边的一片软土,发现地下埋的是一堆猫的尸体。就在这时,柴房里传来一声女孩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