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胖无缘无故的笑意使我心中五味杂陈,但更多的还是心惊胆战,一个临时战友变成了一个谋害自己的敌人,我很不是滋味。可以肯定的是,三胖的神志已经不受自己的控制,或者说,他的思维处于一种休眠状态,有另一种力量介入操控他的思想。
三胖面容十分扭曲,模糊不清的五官非常瘆人,处于这样一种进退两难的危机关头,我几乎不敢多与他对视一秒,赶紧关了手电筒。
陷入黑暗中,四周的声音如炸雷般轰鸣,我的身体为之震颤,总感觉随之而来的是天崩地裂的坍塌。但上帝没有赐予我这种愉快的死法,那种深不见底的恐惧感压得我喘不上气,我内心惊惧到了极点,冷汗一阵又一阵,窒息感在逼仄的甬道内异常强烈。突然间右臂又是一次揪心的疼痛。我痛得一缩手,感觉到一个沉重的球形物体压在了臂弯处,打开手电,就看到三胖埋头又向我撕咬过来,我忙向上爬出一步,心中大骇,这厮不会得狂犬病了吧!摸起滑落在三胖脚边的军刀,举起又放下,还是不忍心下手,毕竟我们在一起并肩作战过,我根本没有准备好下这种毒手。
三胖的被撕咬得皮开肉绽,惨不忍睹,与其被折磨致死,不如痛痛快快来个了断,我心一横,把军刀扼住三胖的喉咙,暗自默悼:兄弟对不住了,哥们一会儿就下去陪你。紧闭起双目,手腕刚要用力,突然轰的一声巨响,一道红光劈进来,金属摩擦声迅速抵达背部,之后脊背遭受到严重的撞击,我和三胖以及那些爬满地道的尸鳖,通通向下坠落。
又摔进了墓室中,这次不同的是,几只血红的鳖王把墓室照得通明,破碎棺材的残骸一目千里,我的视觉中又充满了光亮,只是幽幽的红光再次把我拉到了崩溃的地步。
我一边做着祈祷,一边斜眼注视着飞扑过来的鳖王,身体已经躲闪不急,心中万念俱灭,转眼间,灼目的火球已在咫尺之间,胸腔随之闷的一声响,我的后脑勺撞在了地面。全身都为之一震,几只鳖王再次围攻过来,我已经成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此时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庞大的透明昆虫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躁怒的鳖王如疾风骤雨般袭来,强烈的红光都快把我的眼睛给刺瞎,倏忽间,一阵阴风拂面,周围的气流忽然十分畅快,就见围来的鳖王急散了开去。我捂住胸口,狂喘粗气,不免一怔,难道耶和华显灵了?你大爷的,总算没白做祷告,来得太是时候了!
我微微仰头,想目睹耶稣的庐山真面目,谁知被搅动得一片混沌的黑暗中,一条径宽超过一米的巨蟒逶迤盘踞,耀眼的红光将十多米长的蛇身照成一道飞扬跋扈的火焰,我正眯眼发愣,猛然间蟒蛇像巨浪般席卷过来,直冲鳖王腾空张开了血盆大口。不幸的是,我被粗壮的蛇身压在了身下,脸部滑过丝丝的凉意,皮肤上滑溜的感觉,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恍惚之中,我看到一袭黑袍中裹起的一张惨白精致的脸,那人站在蛇尾上,指扣对着蛇首,好像在操控驾驭着这条巨蟒。然而那些鳖王似乎并不畏惧,横冲直撞地对巨蟒展开了攻势,墓室中顿时火光四起,场面极为震撼。站在蛇尾上的人不慌不忙,鳖王撕咬过来,他便指向那里,蛇首调头一转,便把鳖王生吞了下去。如此反复,虽然巨蟒也身负重伤,但不多一会儿,几只鳖王全被活吞到了蛇腹。鳖王到了蛇体内,并没有马上死去,仍能透过巨蟒的身体看到一片鼓动的斑红。那蟒蛇大概也疼痛得要命,腹部肿胀得像一颗炸弹,看那情形,要不了多长时间,鳖王还会穿破蟒蛇的身体,鱼贯而出。
形势紧急,这巨蟒都奈何不得,若是鳖王再出来兴风作浪,这还了得,只能走为上策了。我拼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身体却还是无法动弹,看来自己的体力确实已经到了极限了。只见巨蟒猛力翻拍着尾巴,腹部发出微微红光,胀得几乎要爆炸。
这场景太刺激了,我看花了眼,而站在蛇尾的人跳下身,径直朝我走了过来,我大喊一声:"蓝月亮!"就看到她那副娇好的面孔向我靠近,红光下的倩影,像是画中出尘的仙子。
蓝月亮蹲在我身边,我用力甩起胳膊抓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是冰凉的,不亚于我凉到冰点的体温,但从那微弱的力道中,我还是感觉到了温暖。我仍就拼命地蠕动身体,想要靠近她一些,临死之前,有个绝代佳人可以偎在身旁,心中多少都会有些宽慰。但蓝月亮果断制止了我的举动,她紧握住我的手,脸色一沉,道:"先别动!"
突然间,在她身后护棺河那边,咯吱一声,上面的棺材盖竟然自行错开,尸变?全身打了一个冷战,我的心咚咚直跳,虽然被蓝月亮强行按住了脑袋,但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向棺材瞟,就看到从棺材中探出一张青灰色的脸,如果不是有两颗黑色眼珠转动,一定会以为是水泥雕铸的头颅。额上沁出一布冷汗,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浑身都在颤抖,虽是如此恐惧,却还是忍不住再仔细一瞧,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像充满了巨大的魔力,吸引着人不肯回头,
当我看清那张阴森的脸时,彻底惊呆了,那张青灰色的脸竟然是自己的面孔。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诡异之事?
我想起三胖对我说过的话,是"我"喊他走进了棺材,然后合力推开棺盖,"我"躺进了棺材里。绝对不可能!看到那张与我极度相似的脸,内心涌上一股强烈的排斥感,说不出为何会有这种心态,但委实让人难以接受。
难道是我眼花了?中国庞大的人口数量,遇到一个长得酷似的人也不足为奇,正欲仔细视之,须臾间,那张青灰色的脸竟然探到了蓝月亮的脖颈处,青灰色的脸皮像是冻结了一层霜,寒气逼人,我一个激灵,猛用力一拽蓝月亮的手,她身体一倾,扑倒在我身上。
霎时间,只觉得整个墓室天旋地转,我双眼一黑,再也无法承受难以名状的恐怖,昏厥了过去。
其实这并不是一定意义上真正的昏倒,体力的过度消耗,使得整个身体困乏难耐,在那浅薄的睡眠中,时时隐约听到四周各种巨响。伤口剧烈的疼痛,很快就让意识再度苏醒。
睁开了双眼,墓室已然恢复了寂静,空旷的黑暗中,能够辨析到护棺河的娟娟流水声和隧道一丝琐碎的红光。被黑暗荡涤过的目光,总会萌生对光亮的偏爱,哪怕是仅有的一瞬,都不辞翻山越岭。我拖着满身的疲劳,拖着疼痛,缓慢爬向隧道口。短短几米远的距离,却感觉分外遥远。
红光来自于鳖王破碎的残骸,透明的外壳看起来像胶状固体,其实十分坚硬。之前那种无比强烈的光芒,如今已非常微弱,碎片之多,盈盈铺满了隧道口一大片。而且那些红光似乎过不了多久就会完全熄灭,我必须乘光线消失之前,找到出路。
顺着微微扩散的红光望去,如黑色海潮的尸鳖全然不见了踪影,倒是看到了那条分崩离析的巨蟒,身体全是大大小小的洞,也已经没有了动静。我心里稍觉宽慰,没有目睹到那场惊心动魄的决斗,真是幸运至极。不然的话,这辈子都没有胃口进食。结果显而易见,双方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看到那条血肉模糊的巨蟒,猛然间就想起了蓝月亮,那场面真是震撼,她竟然能凌驾于蛇尾,去驾驭一条十多米长的蟒。回想到那张青灰色的脸,又是毛骨悚然,我浑身一哆嗦,不自觉就把视线挪向棺材,但护棺河那边的凸地竟然空荡荡的,哪还有什么棺材!
难道我是在做梦?我猛拍了自己一巴掌,脸部火辣辣的灼痛,恨不得剁掉自己的手。根本不可能在做梦,不然眼前的场景就无法解释。那么蓝月亮和那个酷似我的尸体去了哪?我捧起一块鳖王碎片,在隧道正前方找到了手电筒,但电筒已经发不出光,便打算舍弃,又一想,留着也能充当一个近身武器,便别在了腰间。
我朝寂寥空旷的黑暗中小声喊了几次三胖,语气很像在对人说悄悄话,其实我更害怕惊动墓室里的某些东西。不多久,沿洞壁一侧不远的黑暗中,回应着三胖嘶哑无力的粗气声:“我在这儿。”
这家伙真他娘命大,我心一紧,生怕错过三胖的遗言,忙加快了脚步。到达三胖所靠在的那块洞壁时,我弯下腰气喘吁吁,心想,自己这体力也很难找到出路了。
我挨着三胖坐在一些碎石上,背靠潮湿的洞壁,缓了几口起就道:"我发现人的生命力还是很强大的,咱就算出去了搞不好也会有心理阴影,不过话说回来,好死不如赖活着,咱们休息一阵,挺挺精神,一会儿拼命找出口。"
三胖没有话语,那块几乎没什么光亮的鳖王残骸,根本让我看不到他的脸。
我又接着道:"兄弟,外面还有很多美女在等着我们,你可千万不能先行一步。你要想一想石北村的乡亲父老,想一想你老爹老娘,你可是家中的独苗啊!肩上还背负着传宗接代的使命,你要这样走了,燕子会伤心的。"
三胖还是没搭话,他什么反应都没有,连大气都不喘。我心里发了毛,就骂道,你他娘现在装什么深沉。之后又喋喋不休地数落了他多次想咬我的种种,三胖却还是镇定如初,最后我只能无奈地以一句,"好吧,你牛逼!"结束。骂完一通后,心里开朗些,其实我是实在没力气再骂了。
又陷入了一片死寂中,我猛然间意识到,三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准确的说,他不会已经死了吧!
我探手伸向三胖的人中,就感到指间漫上一股寒气,那寒气并不是墓室中气体的流动,而是从三胖的身体发出的。我后脊一麻,就算死了体温也不会凉到这种程度,这是怎么回事?便打算细瞧一瞧三胖,却见他也转过了脸,我们对视了几秒钟,心里突然涌上一丝异样。
因为光线太暗,只是隐约感觉这个人不是三胖,那又会是谁?我凑近了他的脸,就看到一副狰狞的面容露出了獠牙,寒气直沁入我的脸颊。我绷紧神经,全身打着哆嗦,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鳖王碎壳狠狠砸在他脑袋上,后退了一步,拔腿就跑。
当时,我的心凉到了极点,也不知那人是不是粽子,那张青灰色的脸与我极度相似,身材也相仿,如果搁在我妈面前,一定会以为我尸变了。恐惧压倒了其他的疑虑,由于太过紧张,我被绊倒多次,那人爬过来的速度虽然缓慢,但距离我已经非常近。我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这个人是我的前世,但情况危机,正常人都不会停下来。
不过,我也不清楚是何种心理的驱使,我竟然放弃了逃跑,回过头也学着那人的扭曲的姿势爬过去。
我狠抽了自己几巴掌,但根本管不住自己的身体,意识还比较清醒,却无法控制身体的举动,我双手撑地,以一个做俯卧撑的姿势,双手拖着全身向前爬,虽然能感受到这种行动是一种煎熬,但却无计可施。身体像受巨大的魔力控制,完全不听大脑的指挥。
正当那张青灰色的脸快要贴到我鼻尖时,空旷的墓室中突然出来一句幽幽的女声,“闭上眼,停止呼吸。”
判断不清那女声出自墓室何处,我心想,你这不废话吗,我哪还敢睁眼看他,早捏着鼻子认怂了。
那女声却也觉得熟悉,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是谁,或者说我根本没心思去猜那女人是不是鬼。现在的处境,也只能按她的说法去做,我刚闭上了眼睛,后脑勺就是一震,脖子那边早失去了知觉。我勃然大怒,立即反应过来,原来这是一个阴谋,身后的人想乘机打晕我!
不过,幸运的是,我并没有昏倒,他娘的你没想到吧!我面露凶相,此时也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心里来了狠劲,做好了准备,先假装昏倒,然后乘其不备,给他一手电筒让他脑袋开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