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禄二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岁末的山城国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哈哈哈哈……”一阵放荡的笑声,从二条城中的客厅里传了出来。
“大人,看到您满意,我和田惟政真是打心底里高兴。”一个型貌委琐的男子满脸堆笑地说。
“哈哈,你这次真是做的很不错。”满身酒气的幕府将军足利义辉怀里搂着一个妖艳的少女,无所顾忌地道:“能够找到这样的美女,真是辛苦你了。”
“哪里,能够得到将军大人的夸奖,在下实在是受宠若惊。”见将军夸奖,和田惟政忙伏身行礼道。
“为了奖励你,今天除了她,”将军指了指怀中的美女,然后又指了指在中央的众多歌舞伎道,“剩下的随便你挑一个。”
“多谢大人,那样的话,在下就不客气喽。”和田惟政一边说,一边把身边的一个歌舞伎搂到怀里,引起那女子的一声惊叫。
“哈哈哈哈……”见此情景,足利义辉忍不住大笑起来。
“喀——”一道闪电划过天际,大雨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从天上倾泄而下。
面对如此恶劣的天气,就算是二条城的守卫士兵也难免有点打不起精神。正在他打算先找个地方躲下雨的时候,一支长箭悄无声息地贯穿了他的胸膛。
“嗖,嗖,嗖——”几条人影从旁边的树丛闪出,手起刀落砍断了城门的大锁,进接着后面有数不清的人影一窝蜂地涌入了这座平时庄严不可侵犯的城池。
“很顺利呀。”一个看似头领的人对身边的人说道。
“是呀。”旁边的人随声附和道,脸上却始终挂着一丝奸笑。
人群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就到达了将军正在作乐的客厅门前,瓢泼的大雨掩盖住了本应很响的脚步声,以致于直到他们到达这里,还是没有人出来看上一眼。
“是这里吗?”刚才头领模样的人又问道。
“没错,消息上就是这么说的。”旁边面带奸笑的人回答道。
“好!”头领答应了一声,然后朝身后做了一个“包围”的手势,于是他身后的人马上行动起来。从他们把整个客厅团团围住所花的时间来看,这些人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武士。
也许真的是雨下得太大的缘故,直到他们做完这一切,屋里还是没有丝毫的反应,音乐声始终在客厅内回荡。
“真的是一个风liu将军呀。”头领露出轻蔑的微笑,然后挥手命令前门的几个武士冲了进去。
“啪”,随着破门的声音,前面的四五个武士奋不顾身地率先冲了进去,但他们进去后就仿佛泥牛入海,再也没有了动静。
“怎、怎么回事?”见这么久没有动静,头领不安地道。
面带奸笑的人此刻也有点笑不出了,只是挥了挥手,于是又有几个武士冲进了客厅。
“嗖嗖嗖嗖”,这次很快就有了反应,那几个武士进去不久便又飞了出来,只是在空中的时候身体就已经变成了好几块,鲜血溅了后面的人一身。
“哈哈哈哈,你们这点雕虫小技,早就在我的意料之中了。”随着一阵大笑声,足利义辉从客厅里缓步踱出,手里提着沾血的长刀,哪里还有一点醉的样子。
“三好三人众,哦,还有松永久秀吗?”将军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看着下面那群不知所措的人。
见将军早有准备,为首的三好长逸早就蒙了,拭杀将军的罪名足够把整个三好家诛灭十遍了,于是他现在只好望向这次行动的策划者,一直面带奸笑的盖世猛将——松永久秀。
虽然自己的行动被将军觉察,但松永久秀似乎并不慌张,只是镇定地问道:“我们这次行动其实是将军大人一手安排的吧?”
“哈哈哈,”足利义辉现在的样子就好象一只将老鼠抓在手中的猫,“不错,这的确是我一手策划的,消息也是我指使人传到你那里去的,可惜你这个笨蛋居然会信以为真,现在全天下都要和你们为敌了。”
“将军大人,虽然我们这次的行动大逆不道,”三好长逸涩涩地道,“不过我们自问对得起将军的提拔,为什么您要这么对我们呢?”
“对得起?”足利义辉脸色突然沉了下来,“难道说和毛利私通也是对得起我的提拔吗?”
他又恨恨地道:“别忘了最早是谁帮助你们称霸畿内的,现在羽翼丰满了就要背叛我吗?”
“怎么会有这种事,在下以性命担保决无此事!”三好长逸听完将军的话,大惊失色地道。
“三好大人,”一直没有开口的松永久秀突然阴阴地道,“现在事已至此,多说也已无益,况且就算给他发现了也未必奈何得了我们。”
听了松永久秀的话,又看了看身后的武士,三好长逸那苍白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一些。
“哼,就凭这些喽罗就能逃得掉吗?”将军不屑地望着下边的人道。
“不是逃。”松永久秀这时突然前进一步,冷冷地道,“而是要将军大人交出自己的首级。”
“什么?”足利义辉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个一直隐藏锋锐的男人,“你难道认为蚂蚁可以和狮子搏斗吗?”
“当然不能,但前提是对方是狮子,而不是一只什么都不知道的绵羊。”松永久秀突然锋芒必露地道。
“哈哈哈哈……”足利义辉怒极反笑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来人——”
他说完拍了拍手,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四周除了呼吸声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
“来人——”将军再次大声道,但情况仍然没有任何改变。
这时不但三好三人众,就连一般的武士也已经觉察出情况的不对劲了,他们现在的感觉就象是掉到老虎洞后却发现老虎没有牙齿一样。
“来人啊——”第三次没有人回应后,将军终于明白自己今晚的角色并不是猫,而是一只一直被人觊觎的螳螂。
“哈哈哈哈……”现在放声大笑的人是松永久秀,“你真的是笨得可以,一直被人戏弄却自以为把别人控制在手中。”
将军并不理会他的话,只是无奈地笑笑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但他很快就恢复本来的样子,笑道:“看来我的确低估了你们,或者说是毛利元就那只老狐狸,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今天的确你们才是赢家。”
他接着又道:“看来这座二条城要暂时委托你们保管了,不过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再回来的。”
“不用再嘴硬了,将军大人。”松永久秀道,“你今晚是走不出这个城门了。”
他说着狞笑了一下:“不过你放心,我们会在你死后把你风光大葬的。”
说完这句话,松永久秀一挥手,身后的武士一个个手持长刀,如狼似虎般地冲向了客厅门前的将军。
“嚓嚓嚓……”一阵如切菜般的声音过后,冲在前面的几个武士已经变成了一块块的肉碎,混合着血液把后面的武士也给阻挡住了。
但他们还来不及伸手擦干净脸上的秽物,便感觉脖子上一阵清凉,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其余的武士见足利义辉一出手,便把冲上去的十几个武士碎尸斩首,一时都吓得呆住了,眼睁睁地看着足利义辉腾身而起,就要从他们的头上越过。
“将军大人干吗走得那么急呀,”就在足利义辉将要脱离包围的时候,一条人影快速地迎了上去,“就让我松永久秀好好招待一下将军大人吧!”
“当!”随着一声金铁相交的巨响,松永久秀踉跄着向后退了好几步,脸色已经变青。但由于他的阻挡,将军也从空中落到了地上。
“刷刷刷”,足利义辉脚一沾地,马上把手中的长刀舞成一个光圈,四周包围的士兵马上响起了一片鬼哭狼嚎,同时头颅和四肢也开始在空中飞舞。
人都是爱惜生命的,尤其是你可以在生死之间作出选择的时候。于是那些武士们纷纷向后退去,避开将军那无匹的刀光,渐渐的将军周围出现了一片空地。
“可恶!”见松永久秀在一个回合之内就受了伤,现在士气由极端低落,三好长诣无奈地骂了一声,然后招呼三好三人众呈品字型围了上去。
“哦,是要以三打一吗?”发现他们图谋的将军嘲笑道。
尽管不光彩,但和灭族相比就算不了什么了。因此三好长逸等人并不理会将军的讽刺,仍然三个人一起出手。
但他们还是过高地估计了自己的能力,面对武艺在三好家数一数二的三人众的攻击,将军也只不过比对付松永久秀多用了一招而已。
看着三人众各自捂着自己的伤口退下,将军冷笑一声道:“看来今天是没人能留下我了,那么这就失陪……”
“等一等!”就在将军准备说完最后一句话离开的时候,一个霹雳般的声音突然在人群的上空炸开,混合着瓢泼的大雨,让人分不清这究竟是人的声音呢,还是雷公的怒吼。
足利义辉也被这突如起来的声音搞蒙了,情不自禁地把还没说完的话咽回了肚子里,而松永久秀听到这个声音,脸上却浮现了一丝难以觉察的微笑。
大家只感觉一股如同火山喷发般的热浪在人群里散开,接着一道无铸的刀光裹杂着热浪里向将军迎头斩下。
将军虽然自恃武力,但却也不是一个只有四肢发达的笨蛋,面对这从上而下占尽优势的一刀他选择了躲避。
但那人却也早就料到了将军的反应,刚才那一招只是虚招,手中刀这时如影随形地更着向将军横切过来。
足利义辉躲开刚才那一刀的时候旧力已经用尽,新力刚生出来却也再也躲不开这迎面扫来的一刀,当下只能狠狠心,举刀挡了上去。
“当!”一声巨响过后,包括三人众和久秀在内的所有人都不由一阵耳鸣,而场中的两人也已分出了胜负。
足利义辉口中已经渗粗了鲜血,明显是受了伤;但那个袭击他的人更不好过,整个人已经跪在了地上。
见足利义辉受伤,松永久秀朝三好三人众使了一个眼色,四个人一起冲了过去。
就在四人举刀要斩向第十三代幕府将军的时候,将军手中的“鬼丸”却再一次精光爆长,四个想过来占便宜的人全部都受伤退下,松永久秀脸上更是多了一条半尺长的划痕。
“看来你们没人可以留下我了。”将军阴沉着脸道,“那我就失陪了。”
说完他转过身,朝前一步一步走去,所到之处,人们自觉地为他让出一条路来,就这样他很快来到了城门前。
“他已经没有力气了!”就在将军打算伸手开门出去的时候,一个女子的尖叫声从人群的背后传来。
说着一个衣着华丽、相貌妖艳的女子从人群中冲了过来,她的妖艳并不是那种庸俗的艳,而是一种让任何男人看了都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美丽。
只是她现在却一点也没有一个女人应该有的柔弱,反而手持一把匕首朝那个被人们认为是不可战胜的将军刺来。
“扑”,就在众武士为她将要惨死在将军手中而惋惜的时候,出人意料的事发生了,那女子手中的匕首竟然顺利地刺进了将军的腰部。
“啊。”剧烈的疼痛让将军忍不住叫出声来,虽然他极力掩饰,但还是有不少人听到了,于是很快一件事就在所有人中传遍了——将军已经没有力气反击了。
人的欺软怕硬的劣根性在这个时候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所有人象是一群疯狗一般扑向了毫无反击之力的将军,瞬间就把他淹没在了人海中。
想不到会死在这样一群人手里。——这就是足利义辉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望着被愤怒的武士千刀万刮的足利义辉,跪在地上的男人终于坚持着站了起来,来到那个识破将军伪装的少女身边道:“你做的不错,美代。”
刚刚还被将军搂在怀里的少女此刻已经换上了一副冷若冰霜的表情,配着她那张妖媚的面孔更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父亲大人,您的伤不要紧吧。”她机械地问道,自从上次被“那个人”放走之后,她的心里已经装不下别的男人了,而这次自己的父亲为了达到目的,竟然把自己送到将军的府中,要不是将军无意于己的话,恐怕自己已经……
“没关系。”她的父亲并没有觉察自己女儿的变化,只是望着将军那已经分辨不出面孔的尸体,自言自语地道,“难怪父亲要我亲自来,要不然一旦放虎归山,真的是后患无穷啊。”
想到这里,他又回过身,大声对三好三人众及松永久秀下令道:
“给我好好搜查这座二条城,凡是活着的东西一律给我统统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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